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伪装者]明公馆的日常》作者:晋九郎 文案 何曰同学被捡回明家后,明家大姐发话得给她改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明楼沉吟道 “何(禾)曰为香,以后就叫阿香吧。” 明家五只的幸福生活。 PS:文章开始时间是在电视剧十年前,虽是言情向,但是不会改电视剧里的情感线,基本情景喜剧式的记叙方式。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曰;明楼;眀诚;明台;明镜 ┃ 配角:汪曼春;王天风 ┃ 其它: ==================   ☆、楔子   何曰同学被捡回明家的那一日天气很是糟糕,天空雾霭沉沉,就连总统府上的旗杆都沾着乌云的阴气。   彼时她还站在师父的旁边,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她发育得比旁人要晚,明明也是十四岁的姑娘了,个头却才到师父的腰间,脊背挺得直直的,像一株青嫩的翠竹。师父穿着一身白色袍子,下巴上的长胡须梳得一丝不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惹得匆匆走过的行人也忍不住转过头来打量一番招牌上的字——测天算卦。   四个大字下面还添了一行——不灵不要钱。   五个大字下面还添了一行——必须灵。   师徒两今儿个出来摆摊也有四五个时辰了,才挣了两个大子,仅够师父打酒喝的钱,何曰下意识把身上的破棉衣裹的更紧了,似乎这样才能挡住肚子的哀嚎。   对面酒楼的黄掌柜一手捂着棉帽以防被风刮走,一路小跑来到他们面前笑着说:“何师傅今儿个挣了几个钱,眼瞧着要下大雨了,不如进店里歇歇脚,喝点茶吧。”以往何大仙收了摊总要到店里打二两酒再点盘下酒菜,若是兴致上来,还会漏两句“金玉良言”给掌柜的,十句里有八句都是测得准的,因此黄掌柜很是欢喜他来。可是今天还没挣够钱,何大仙脸上阴得都要沉出水来了,他冷冷道:”黄掌柜莫要多言,还是赶紧回家吧,今日你可是水逆!“黄掌柜对何大仙是深信不疑,慌张起来,赶紧回店铺同伙计交代了两句就匆匆回家了。   这句平常的话语却引起了一旁年轻人的注意,他踱步到摊子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与此同时,何大仙也在观察他,青年身形瘦削修长,穿着时下流行的长风衣,头顶还带着西洋礼帽,胳肢窝里夹着一根胡桃木的拐棍,十分得洋人做派,这样的新派人通常都对他们这种所谓的”封建迷信“嗤之以鼻,倒是不知道这年轻人为何对他这摊子感兴趣。   何大仙声音平和问道:”小哥有何指教?“   青年顿了顿,开口道:”方才我听大师您说了一个词,我曾在法国里昂大学上学时无意听星占社的同学说过,一时间起了好奇心,便来请教。“   何大仙额头上滴下了一滴汗,他不自觉瞟了眼何曰,故作镇定得反问:”可是水逆一词?”   “正是。”   “如今时局动荡,其实为世界大同,中西文化碰撞也是交融,小哥见怪了。这行当在欧洲也是有的,他们被称为……称为……”时一间,何大仙忽然想不起那个词了,何曰赶紧接口道:“预言家。”   “哦?”青年眼神一闪,嘴角还噙着笑意,他把拐杖交给后面的人,“愿闻其详,明某想听听十年后百年后的中国是什么样的。”   “自然是好的。”何大仙敷衍道,他的脖子瑟缩,心道这小子果然莽撞,国事也是好当街议论的么。   青年却还不放过他,“怎么,大师您刚刚说的头头是道,现下却预言不出什么来了吗?”他心中起了疑心,何大仙说话古怪,形迹可疑,他将头转向何曰问:“你说呢。”   这句用的是祈使句。   对于十年后百年后的模样,恐怕没有人比何曰这个穿越者更了解了。十年后的中国九一八事件爆发,中国顿时陷入一片硝烟战火中,生灵涂炭。后来呢,后来的中国……   她想起了穿越前正好七十周年大阅兵的景象,各国领导人来朝观礼,飞机在天空划出彩虹,终于吐出了一句:   “十年后的中国历经磨难岌岌可危,但百年后中国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青年的眼神似一道雪亮的剑光直射而来,当看清何曰的眼神时,他疑惑了。何曰的面容平静,甚至染上了一分笑意,那是笃定的表情,让人感觉到他的话语不是猜测,而是陈述事实,他在期待那个时代的到来。   “你怎的知……”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背后凌乱的马蹄声打乱,领头的军人一手勒住缰绳,一手举着把枪大声吼道:“收到风,光复党在南京一带活动频繁,给我仔细得搜,抓到一个我赏十大元!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街上瞬间兵荒马乱,何曰吓尿了,原以为南京是政治中心,也算是传说中君子脚下,该比别的地方安全,竟然也会有当街大批抓人的景象。她手脚麻利地把桌上的签筹打包,收拾好招牌,一并抗在肩上,转头对何大仙说:“师父,快跑!”   师父……师父已经倒在了地上。   何曰大惊失色,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焦急喊道:“师父你怎么了!”   何大仙哆嗦着嘴唇,欲哭无泪地说:“我腿软,走不了。”   =口=!我还以为你丫中枪了!何曰额头青筋一跳,只好丢下大招牌,转过头像拖尸体一样把何大仙往街边拖,“师父,您可得减肥了,回去后酱肘子是万万不能吃了……”   她还在不停得絮叨,话说得越多心中紧张就少些,忽然她的胳膊被一阵大力扯住往旁边一带,撞在路边店的窗棂上,回过头看,几匹高头大马飞驰奔过。   何曰眨眨眼,地上的何大仙的脸上衣服上都是马蹄印,被踩得大口吐血。她忽然不敢过去了,甚至不敢看何大仙,后面的青年把她推到了何大仙身边,这时何大仙连吐血的力气都没了,气若游丝,硬撑着说:“咱师徒一路过来不容易,谁料到就交代在这儿了,你好好的,好好的……”   好好的什么?好好的活,好好的挣钱?谁也不知道何大仙最后要说什么,他就死了。何曰很害怕,这种害怕甚至都压过了刚失去师父的悲痛,这才1927年,在近代都可以算是太平年了,再过十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她这种人的日子可怎么过。   不如……不如死了算了,说不定死了后就能回到现代继续过她的日子,听说胡歌有部新剧要播了,叫伪什么的,一直在晋江追的某个坑也快填完了,在现代说不准还能碰到何大仙,当初他是从普陀寺偷跑出来的,在现代那可是著名景点,何大仙要是在里面,年入十万不成问题。   以前跟着师父一路流浪过苦日子时,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每每看着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的何大仙,她就下不去真手自杀。如今连世上唯一熟悉的人也死了,她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她越想越觉得死亡才是重生的唯一办法,于是从包裹里掏出一把剪子对着自己脖子,想了想又对着手腕,犹豫了半晌又对着自己太阳穴,尼玛当年生物课净看小说了,大动脉到底是哪根?!   “别犯傻!”青年箭步上前,抓住了何曰的手腕,“你师父死的凄惨,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   这位小哥挺会劝人,知道任何安慰都是无效的,只有提醒对方世上未完成的事才是最有用的,可惜放在何曰这儿不管用,她摇摇头,“我的能力有限,就算知道了那群人是谁,也不知道如何能报的了仇,更何况在这破世道活,就要做好了随时死的准备,被饿死被杀死得疫病死,但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感觉太难受了,我还不如给自己设定好时间死吧。”   汲汲营营的人流中,青年站姿如松,他从右边口袋里取出玳瑁眼镜戴上,笑着说:“我来护你在这世道不死,好好活下去,直到我给你预定的时间如何?”   何曰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问:“你是谁?”   “在下明楼。”   青年身长玉立,如月的温润光华,磐石般的稳重,还有狼一样的腹黑狡猾。   很多年后何曰同学问明长官当初为何要如此热心救她,明长官长叹一声道:“看你男孩打扮,还以为你会成为第二个阿诚。”   并不是。   不过,这是后话了。   ☆、进入明家别苑   明楼给了何曰十五大洋,又将身边的齐叔派给她帮忙,称自己还有些杂事要处理,让她把何大仙后事办完,再到明家别苑来找他。   何大仙生前就住在勾栏院里,连处自己的宅子都没有,想摆个灵堂都摆不了。齐叔陪着何曰去轻红楼时,老脸涨得通红,烟花之地白日是不会开门的,姑娘们基本都在睡觉,偶有几个衣衫不整的姐儿在堂里出入,都打着哈欠,瞧见何曰便打招呼:“天还亮堂就收摊了,晚饭吃了吗?”待看清何曰身后的人,疑惑道:“何大仙呢,还没回来?”   何曰低声说:“今天师父在街上出事,现已西去了。”   姚姐有些不自在了,“那你还回来干嘛,何大仙在这儿可没存什么好东西。”   “师父的烟斗落这了,他生前最喜欢,想带走烧给他。”   等何曰出来时,竟看见姚姐面色愁苦双目含泪,也不由得有些感动,走过去想要安慰她,谁知姚姐帕子一甩哭道:“西边柴房本就空着,你师父一走,我可少了不少房租。”   ……   草草料理完何大仙的后事,何曰拿着齐叔写给她明家别苑地址的字条在街上乱转,本就是路痴,现在还没个高德地图导航,还让不让人活了。   正在犯愁时,何曰忽然瞧见一个少年从邮局里走出来,端得是一脸正气,看面相就知道是好人。于是她捧着字条凑上去问:“小哥您知道这怡新路怎么走吗?”   少年点头,“知道。”   何曰眼神忽得亮起来,面上出现了期待。   三秒钟过后,少年还没说话,何曰只好又问:“那你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吗。”   “可以。”   一句话简单利落,何曰嘴角一抽,急了:“你倒是说啊!”   少年不答反问,“你去怡新路做什么?”   我不就在街上找人问个路么,至于这么警惕么!何曰眯起眼睛,这些年行走江湖锻炼出了眼力,这货无论站姿还是走路身体都微微向前倾,皮肤微黑,虎口上有明显手茧,脚下穿着一双尖头牛津皮鞋,擦得锃光瓦亮。是个军人?不,鞋子这么干净,一定是军校的学生。无论如何,引起这种有军方背景的人的注意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于是她嗫嚅着说:“去买东西。”   少年呵呵一笑,“难道你不知道怡新路只有明家别苑那一栋宅子吗,你能去买什么?”   瞧你像个好人,没想到一笑反而露出了黄晓明一般的尖下巴,有了一丝狡猾,何曰心中微怒回道:“你听错了,不是买东西,是卖东西!”   “卖什么?”   “卖身!”   少年的笑容僵硬了,“没听说明家要添下人,你平白去卖身有什么企图?”   何曰刚要开口,忽然灵光一闪,她昂起头说:“我现在不去了,再见!”   真是的,差点被这货绕进去了,只是问个路凭啥反被盘问半天,还不如问别人呢。   何曰拿出在学校跑一百米的速度,迅速抱头逃窜。   在街上一连问了三个人,何曰才确定了明家别苑离这儿远着呢,她在城北别苑在城南,走过去得到晚上七八点了。她仰天长叹:“明楼大哥,你一定要迟些吃晚饭啊!”   万家灯火亮起时,何曰终于摸到了明家别苑的大门,二万五千里长征总算有个尽头,她激动得热泪盈眶,按下了门口的电铃。不一会儿窸窸窣窣出来一个人,正当何曰暗自雀跃终于可以进门有饭吃时,两人看清了对方的脸,神同步得嚷嚷起来:“是你!”   静默了一刻钟,这位熟悉的陌生人——军校小哥怒目道:“你又要来卖身!”   噗!   何曰听到了自己内心大口吐血的声音,“什么又来卖身!你在这儿做什么?你是谁?”   小哥十分傲娇,冷冷说:“我是这家的仆人,我看你千方百计想混入明家,分明是企图不良!”   何曰还待要说什么,明楼已经从屋里走出来,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哥见到明楼,立刻脱下手套,塞进明楼手里说:“大哥,我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小子,您帮我拿着手套,我把他捉来好好盘问。”   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这么吊吊的!何曰斯巴达了,她喊道:“明楼大哥是我啊!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明楼这才发现外面站着的是算命摊上的“小男孩”,当即喝道:“阿诚,住手!”   眀诚停住手,不可思议得回过头道:“大哥?”   明楼斥道:“在家一直教育你做事不要冲动,要谋定而后动,你怎地在学校学了一圈回来还是没有长进。”眀诚低着头,不吭声,一副任君打骂的模样,明楼缓了口气,恨恨地把手套递给他说:“入冬了,风这样大,还不快把手套戴上。”   大门开了,何曰走进来,这段路还能感觉到眀诚犀利的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分明就是炸毛状态啊。哼,还骗我是明家的仆人,有让主人帮自己拿手套的仆人吗,有被送去上学的仆人吗,是不是当我洒(傻)。   走进屋里,何曰失望了,饭桌,茶几,案台一切能放盘子的地方全都空空荡荡,看来这家晚上已经吃过了。明楼看着她手里满是尘土的包裹道:“看来你是走过来的,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洗漱。”   何曰没见到别苑里还有别的人,整幢洋楼十分安静,她的肚子一叫,便在整个屋子里回荡。明楼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笑意,他说:“厨房里还剩了些阿诚今日买回来的面包,等你洗漱完下来就给你垫肚子。”   何曰见到自己屋子时不得不感叹,明家简直壕啊,给她这种寄人篱下的陌生人的房间都是套房,还自带独立卫生间的!她远远就看到卫生间里的抽水马桶,激动得差点没痛哭流涕,腿一软就跪在了搪瓷马桶前,抱着它心花怒放。自从穿到民国,一直用得子孙桶,每天要倒几趟,不然就臭的屋子都待不下去,这下可算看到救星了啊!   她这一激动不要紧,把明楼吓得够呛,急忙把她从地上拉起,原本万年平静的脸上出现了崩坏,“再渴也不能喝这里面的水,这是马桶,方便用的!”   ……=口=!被当成土包子了。   这时眀诚也上来了,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明楼不厌其烦得介绍完屋子摆设后,两人仍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何曰讪讪道:“你二位不回避一下么,我要洗澡。”   眀诚嗤了一声,说:“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大家都是……男人……男,人。”何曰悚然一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男人!”   生怕他们听不懂,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是黄花大闺女!”   明楼脸上彻底崩坏,把她拉近抬起她的下巴,“确实没有喉结,之前我以为你年纪太小,身量未成,便没注意,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孩。”   眀诚的脸上飞起红云,“那你还说卖身。”   何曰理直气壮得顶撞道:“我说得没错啊,我就是卖身葬父!”   眀诚平日里接触得最厉害的女人也就大姐明镜了,在他心中,女子莫不是温婉娇滴滴的,谁曾想还有这种从外形到气质都如此,如此倔强的姑娘,偏偏她说的句句属实,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这时明楼开口了,“我看你机灵过人,小小年纪心中自有丘壑,便想把你收下与阿诚一样培养,但万般没料到你是个女孩家,那明家恐怕不能收留你了,我家暂时不缺女仆。”   何曰大惊失色,慌忙抱住明楼大腿喊道:“别啊!您不是说要护我到死么,我这条命都交到你手里了,您别说放弃就放弃啊!”   明楼尴尬,一个眼色过去,眀诚立刻赶来拖着何曰往外走。何曰还在挥着手臂,“职场招聘怎么能有性别歧视呢,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啊,我很能干的,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赚钱。”   “等等。”明楼发话了,眀诚停下手中动作,疑惑地看着他,“你会做什么饭?”   “中餐到西餐,韩国烤肉到日本料理,我都会啊!!”这话没在骗人,何曰穿越前曾做过专业厨师。   “你一个算命的,为何会这些?”   “师父贯住在勾栏院里,光是房租就花去大半,经常没钱吃饭,我就溜到她们的小厨房去帮忙赊一顿饭回来。轻红楼什么样的客人都有,那厨房为了满足中国人洋人的口味,什么菜都会一点,日子久了,我也就学会了。”   眀诚忽然说:“你说在这儿日子很久了?可是来别苑还得问路,我看你对南京的路一点也不熟悉。”   ……智商低一点会死吗!   何曰水来土掩,脸色不变道:“平日不是和师父出摊就是在轻红楼里呆着,从没四处逛过,自然对路不熟。”   明楼舒了口气,盖棺定论,“你可以留下来了,快洗漱吧。”   合上房门的一瞬间,何曰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古人诚不欺我啊!   ☆、正式入明家(1)   月黑风高杀人夜,何曰同学揣了一个装满牛角面包的花布包裹,蹑手蹑脚从房间里跑出来,在黑暗中绕过餐厅,穿越见客堂,一路小跑,眼看就要到了门口。忽然电灯打开,整幢楼灯火通明,差点亮瞎她的眼。   待看清眼前景象,她惊呆了,明楼手臂托着大衣外套头发湿漉漉得从外面准入进屋,眀诚拿着一捆麻绳一脸僵硬的笑容,餐厅橱柜大开,小白胖明台正从柜子里滚出来,他,他出柜了!而大姐明镜穿得整整齐齐,踩着西洋高跟鞋站在大厅里,水晶大吊灯的光芒在她的脸上交错,看起来晦暗不明,她冷笑道:“大半夜的,四位这是要去哪儿?”   明楼讪笑:“肚子饿,我刚在外面吃了饭。”   眀诚把手中麻绳收起:“我准备拿些东西上楼吃。”   何曰打开花布包裹:“看两位哥哥肚子饿,想给他们送吃的。”   明台:“……我正在吃。”   “哈,看起来真是饿得不轻啊。”大姐拖长了语调。   明台天真得松了口气,其他三人立时整齐化一地跪在地上,颇有默契地同时喊道:“大姐我们错了!”   “你们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何曰刚进入明家,痛痛快快在珍贵得抽水马桶上方便了一番,又洗了个热水澡,心中满足极了,然而肚子越叫越饿,于是她把湿漉漉得头发盘到后面,就下了楼。   眀诚正给明楼看从学校里抄来的军事分布图,何曰身心放松说话也没那么谨慎了,看到地形轮廓后顺口道;“这德国呢?”   两人顿住了,明楼眯起眼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德国的图?”   何曰心中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连忙说:“我是问这的锅呢,我肚子饿了……”   明楼失笑,自己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并不是)也要怀疑,他说:“别苑里除了我和阿诚没有别人,所以厨房没有开火,餐厅里尚有几块牛角面包,你可以拿去垫垫肚子。”   这面包样子和现代的倒差不多,何曰一口咬下去脸就皱成了一团,“怎么又干又硬!”   眀诚给她倒了杯水,摸摸鼻子,“这是飞机餐,回来时没饿,就带回来了。”   同道中人啊!何曰心中感叹,她去酒店住时,也喜欢把拖鞋带回家……“家里的炊具总会有吧?面包实在太硬了,我想拿蒸笼蒸一下。”   “家里也没有煤炭和柴火,开不了火。”明楼给她解释道。   眀诚不耐烦道:“你出了门左边就有脚夫,你给他几个钱,让他从酒楼里打包几个菜出来,快得很。”   原来民国也有零号线外卖啊,她从自己包裹里掏出早上摆摊才赚来的钱,明楼却拦住了她,从牛皮钱夹里掏出十块大洋来。   “吃个晚饭,不用这么多……”   “明天你上街买些生活用品,也把厨房里的东西置办全了,现下年底明氏企业召开年会,我们要在这儿住上半个月。”他忽然想到什么,问眀诚:“大姐和明台什么时候来?”   “电报说是明天的火车。”   明楼点点头,对何曰说:“我还有一个大姐和小弟明天来,大姐性子直爽,喜好湖南菜,小弟今年十三岁,喜好甜食,你不要给他多做,对牙齿不好。”   何曰一一记下了。   “明天我去接大姐和明台,阿诚你陪何曰购置东西。”   “合约?这什么鬼名字?”   何曰怒瞪,明楼不在意得说:“凡是入我明家门,做明家人,大姐都要重新取名,明天就不叫何曰了。”   那我会叫明曰?怪好听的呢,何曰心道。   事实证明,年轻人还是图样图森破啊。   每日与何大仙风雨无阻出摊,何曰没有赖床的习惯,大清早就洗漱完毕,来到眀诚房间前敲门,眀诚懒洋洋地说:“进来。”   何曰便推门而入,“醒了吗?大哥已经出去了,我们也收拾下上街吧。”   眀诚似乎才清醒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被子里,说:“出去出去。”   何曰挠挠头:“你裸睡?”   “什么裸啊裸的。”眀诚心塞。“一个姑娘家说话文雅点……你还没出去!”   在现代久了,什么鸟没见过,何曰嗤之以鼻,但还是乖乖退出去了。   眀诚出来时眼中满是怒火,何曰干笑道:“阿诚哥早啊。”   眀诚继续怒瞪。   何曰无奈,照理说她也是一会看人眼色擅长逢迎的小姑娘,怎么就老勾起这货的怒火呢,怒火伤肝啊,她抬起头很恳切得提醒道:“小心肝。”   眀诚愣住,何曰赶紧又添了一句:“老生气伤肝,要小心。”   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眀诚自我安抚一颗炸毛的少男的心。   来南京也有一段日子,何曰一般都在西市买东西,有什么需要的就去哪家店,直到眀诚把她领到一座大楼前,她才惊觉民国时期已经有百货商店了。店门口有两个石头雕的大象,有一人高,各扎了一个红色绸子,正门中央的顶上挂着牌匾,上面写着“南京利利百货商店”,牌匾旁边还有挂着电灯的招牌,看来是晚上开的霓虹灯。   一走进商场,便有售货员上来迎接,有男有女,男的穿着中山装,女的穿着蓝色旗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切的笑容,怎么说呢,那表情就像屠户看到待宰的肥羊。   何曰有些忐忑,偏了头低声问眀诚:“这里东西是不是很贵啊?”   “我有钱。”   “会不会太破费了?大哥有规定多少数额么?”   “我有钱。”   感情这是有钱的复读机=口=!   何曰自从穿越就再也没有享受过血拼的乐趣,这会儿终于重回战场,无论她什么东西,眀诚都面无表情得点头,“买。”才过一个多小时,两人手里都抱着一堆物什。这年头商场里买什么东西,都用大张纸包起来,没有袋子很不方便。何曰看往来的顾客很多都提着包或者篮子来购物。   楼梯旁的一面墙前站了很多穿戴统一的小伙子,眀诚随手招了一个来道:“把这些东西送到明家别苑,现屋里没有人,你就站门口等我们回来,小费我会另算。”   何曰忽然知道哪里不对了,她凑过去问道:“你只说明家别苑他们就知道在哪了?明家很有名吗?”   眀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何曰,“你不知道上海明家么?”   何曰说:“知道啊,不是开面粉厂的吗,我买面粉老买这牌子来着。”   ……   当天下午回到家里,何曰就被告状,眀诚愤愤地跟明楼咬耳朵,“她以为我们家是只开面粉厂的!”   这厢何曰在惴惴不安得接受明镜的打量,今天在逛街时可没少受明诚的教育,在他嘴里明镜是明家的大姐,是至高无上把持大权的存在,她咳一声,地球都得抖三抖。   “年纪轻轻就接管了明氏企业,独自撑起明家,大堂哥要来资助,大姐都一口回绝了,说还没到那个地步,凭着一口气,那么难的路硬是走下来了。”   在何曰想象中,应是一个凶神恶煞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形象,她低眉顺目做鹌鹑状,无论明镜怎么像X光线扫射她,她都不抬头。明镜忽然笑道:“你为何不看我,很怕我么?”   何曰的声音和蚊子哼差不多,“不怕,是敬畏。”   “你敬畏我什么?”   “大姐很威严……”   明镜轻笑了一声,“你抬起头来看我。”   何曰终于乖乖抬头,明镜的脸很素净,虽不是绝美但也清秀动人,眼神清澈坚定,这面相是个有能力且正直的人,她放下了一半的心,立刻拍马屁道:“原以为明楼大哥长得好看是随了父母,原来是随了大姐!”   明楼大笑:“一句话夸了我又夸了大姐,你师父把你训练得很会说话,当不得,当不得啊。”   明镜也抿嘴笑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尔后又盘问了许多,问题看似只在拉家常,但句句都切中要害,何曰不敢掉以轻心,左挡右推,总算应付过去了。   明镜下了定论,“是个好孩子,可以留在明家了。”   何曰咧嘴,继续讨好:“大姐英明!”   “按我们家的规矩,是要改名字的,明楼可有和你说过?”   何曰点头,“那我叫明曰?”   大姐嗔道,“这是什么怪名字,别人问起来,难道要回答我名曰明曰?”   当家人说什么是什么!何曰道:“我听大姐的!”   大姐转头问明楼,“你说呢?”   明楼沉吟道:“何(禾)曰为香,以后就叫明香吧。”   明香……这名字也不是……太好听……   何曰满脸严肃道:“大哥英明!”   ……哎,我这狗腿的毛病啊   ☆、正式入明家(2)   明楼随即给何曰科普了明家企业的现况,明家企业经营范围十分广,涉及了各个领域,甚至于自家还持有个矿采集,与法商也有合作,按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跨国性的大企业。何曰听着听着,头就开始点啊点,有点昏昏欲睡。明楼还在那儿颇有耐心得说着明家企业的分支,在何曰看来,总之一句话——我们哒明家真是吊吊的~   不知打了多久的瞌睡,明楼终于讲完了,何曰揉揉眼抬头问:“大哥。”   “嗯?”   “你听过安利吗?”   这口才真的可以去干传销了有木有。   原以为像这种豪门,必定是仆人成群,前呼后拥,谁知道明家竟然所有职能的人加一起就五个,平时也就大姐和明台两人在家,明楼在英国留学,眀诚也不在中国,真是人丁寥落。   明台还是个刚上中学的小少年,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得倚在门口说:“家里来了新姐姐?”   明楼指着她道:“嗯,你以后叫她阿香姐。”   明台凑近,白胖爪子还抱着枕头,他嘟囔道:“也不香啊。”   废话,那明楼里有楼字,难道就是很LOW么!何曰黑线,她说:“你再仔细闻闻。”   明台像小奶猫似的扒上来使劲嗅了下鼻子,眼睛一亮,“有奶油的香味!”   何曰笑嘻嘻地从背后拿出两个牛角包递给兄弟两,明楼疑惑道:“这不是阿诚在飞机上拿下来的牛角包。”何曰说:“我进行了一些改良,你可以再尝尝看。”   明楼一口咬下,神色带上了惊奇,因不是现烤的,有刚被蒸了一番,牛角包已变得格外松软,里面不知为何多出了一大片冰淇淋内陷儿,香甜可口,热气腾腾的外皮与冰淇淋馅儿构成了冰火两重天,口感十分奇妙。他点点头,“这种做法的面包我没吃过,是你想出来的?”   “那可不~”何曰完全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很多东西组合起来吃就会获得双倍美味,比如这个冰淇淋还可以搭配薯条吃。”   “薯条是什么?”   “就是炸的那个土豆条。”   “弗里斯?你吃过这种食物?”   何曰愣了一下才想到他说得是英语fries(薯条),她故作镇定,“我不懂你说得弗什么是啥,我说得就是那种炸的土豆条,很多百姓家都是这么吃的。”   那种奇异的怀疑感又在明楼心中升起,何曰忘了这年头的百姓根本不会奢侈到用大量油来炸土豆,只有过年时才会用来炸馒头片和油渣。   这种怀疑再一次受到确定是在她何曰整理明镜带来的东西时,她从包里取出玻璃罐子,打开后闻了闻,明楼一直在观察她每个表情的变化,而何曰脸上的表情很自然,仿佛在看一样很平常的东西。   于是明楼接过来拿出里面的咖啡豆细细研磨,给她泡了一杯咖啡道:“大姐每天下午都要喝一杯,你尝尝。”   何曰喝了一口,扬起脸傻笑说:“嗯,很香。”   这个女孩绝不是街上跟着师父流浪的江湖骗子!她对于很多舶来的高档货都习以为常,比如这意大利黑咖啡,他还记得阿诚第一次喝时都吐了出来,哭丧着脸说:“大哥,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好苦!”可是何曰竟然会喝的出香醇。添了奶油的冰淇淋在上海也是稀罕品,何曰却能想到夹在面包里吃。   可是她的行为做派分明是普通人家姑娘的市井狡狯和小家子气,不是大户人家耳濡目染培养的闺秀气度。   何曰的身世像是一个迷,让明楼掉进了云里雾里,也抓不到答案。难道是哪一边的间谍?明楼想到此,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何曰走路平地也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结合时不时挂在脸上狗腿的傻笑,他又摇摇头,哪边人会放出个这么傻愣满是马脚的间谍。   忽然他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她是私生女。   也许是某位高官局座留在外面的私生女,经常受到接济所以对稀罕品见怪不怪,然而却没有得到正统的教育,最后母女甚至被抛弃了,何曰流落街头,被师父收留后一起行骗江湖。   明楼在脑海中已经脑补出她跌宕起伏完整的一生,逻辑缜密,设想大胆。若是何曰能知道他的脑洞,一定会大喊一声:“求你去做编剧吧!国产剧有救了!”   他将眀诚招来,对他说:“你设法查一查阿香的背景,要快要细,深入查。”   眀诚吃惊道:“大哥,你怀疑她?”   明楼摇摇头说:“只是以防万一。”   何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高度警觉,她盘腿坐沙发上逗明台逗得正开心,明台与哥哥明楼长得完全不是一个画风,明楼俊朗英挺,自带虎虎气势,而明台却眉清目秀,一双桃花眼十分勾人,现下还未长开,若是大了还不知道要勾去多少无知少女,“明台,你觉得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是谁?”   “大姐!”   “除了大姐呢?”   “阿香姐!”   何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心花怒放,“为什么?”   “因为我饿了。”   何曰脸顿时垮了下来,“你下午才吃了两盒冰淇淋和面包啊。”   明台说:“大姐说我在长身体,多吃才能长高。”   何曰严肃得对他说:“多吃不会竖着长,只会横着长!”   明台沉默了片刻,大叫道:“大~姐~大姐~阿香姐说……”   何曰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小小年纪就学会告状了!别嚷嚷,听我的话,一会儿给你炒板栗吃。”   明台的桃花眼闪啊闪,开心道:“就知道阿香姐最好了。”   过了十分钟,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阿香姐是个奇葩!他以为所谓的炒板栗就是在街边买来吃,可是何曰十分严肃得告诉他自己在家炒才是最好吃的,当明台不明所以得点头同意后,她就把他拽到了墙角边说:“诺,这是一个栗子树,你爬上去把栗子摇下来。”   明台惊呆了,“我,我不会爬树啊。”这倒是真的,哪家大少爷会没事爬树玩,大哥第一个就会打断他的狗腿。   何曰嗤了一声,“为了食物,都不能爬一下树么,我有独门配方,炒出的板栗香甜软糯,你若是错过了这一回,恐怕一辈子都吃不到这人间美食了。”   明台半信半疑,“真的么?”   “你可以试试啊。”何曰拽翻天,转身就走。   明台一冲动,拦住了她,犹犹豫豫得开始明台爬树。初次爬树,业务还不熟练,明台扒着树干蹭了半天也没爬上去,何曰扶额,咬牙切齿得说:“你下来,我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何曰三下五除二就上了树,树上的栗子如同狂风骤雨般落下来,明台欢快得弯下腰一个个捡到自己兜里。   眀诚从窗前路过,忽然停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看到那个栗子树在狂乱得摇摆?他皱着眉头走过去,明台一看到阿诚哥来了,赶紧一溜烟跑了,剩下不明情况的何曰还在树上。   眀诚走到树下,抬起头,才看到何曰穿着裙子坐在树杈上,一只脚翘在树枝上,另一只悬在空中晃荡,顿时他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成何体统啊!你快给我下来。”   何曰皱皱鼻子挑衅说:“我不,有本事你给我上来!   眀诚的尊严受到了严重挑战,他一撸袖子准备爬上去把何曰拉下来。何曰眼瞧着他生龙活虎之势,立刻起身往树的更高处窜。腿短的比不上手长的,电光火石间,眀诚已经抓住了她的一条腿。   “啊!”何曰一声惨叫,拼命蹬脚。眀诚被她的叫声吓到,下意识得松开了手,何曰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一头就往树底下栽去。谁知大树倚着别苑的围墙,她直接翻了墙栽倒了别苑外面,顿时墙外传来了两声惨叫。   不知道是哪位无辜路人遭了秧喂,阿香身上的肉还挺多,眀诚挑眉想道。   墙外的叫声引起了在走廊散步的明楼的注意,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找到了栗子树,眀诚正往下爬。“嚯,我们阿诚长本事了,都学会爬树了,看来军校的训练没白练啊。”   眀诚红了脸,想要开口申辩,想了想却闭上了嘴巴。   何曰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身下面压着一个姑娘,身着浅蓝色洋装,头发被一根米色绸带高高束起,一脸的狼狈。她赶紧把人家拉起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从树上掉下来,不小心砸到了你,真对不起。”   姑娘没有理她,不耐烦得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不可思议地说:“你说你是从这里面的树上掉下来的?你在明家别苑做甚?”   这明家别苑感情是旅游景点啊,怎么人人都知道!何曰内心疯狂吐槽,她摸摸头说:“我是明家人啊,住在里面。”   姑娘俏丽的脸上出现了嘲讽,“别骗我了,明家人我都认识!你是从哪来的小毛贼吧,我告诉你,明家当家人最吝啬不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保准是空着手来空着手走,还带了一身晦气。”      ☆、正式入明家3   姑娘俏丽的脸上出现了嘲讽,“别骗我了,明家人我都认识!你是从哪来的小毛贼吧,我告诉你,明家当家人最吝啬不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保准是空着手来空着手走,还带了一身晦气。”   这美女是明家仇人!何曰心中拉起了警报,她低着头不说话装哑巴。   姑娘从绸缎手包里掏出一个大子递给何曰,没好气得说:“我这人心善,不叫你空手而归。只问你一件事,屋里有人吗?”   何曰抵不住金钱的诱惑,拿了钱诚实得说:“有的。”   姑娘急急追问道:“有没有一个二十来岁长得很高大的男子?”   这说的是眀诚还是明楼,两人都是差不多岁数,也都很高啊,她含糊得说:“我没注有意,应是有的。”家里有男人,你是打不过的,还是快走吧!   谁知姑娘眼睛一亮,如瓷一般白的脸上也出现了红晕。何曰心中顿时雪亮,感情这是传说中的私生饭啊,追星都追到家里了,只是不知道她喜欢的是哪一个。   正在琢磨时,眀诚从家里走出来,看到了站在围墙外的两人吃了一惊,“汪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姑娘抓紧了手中的包道:“我随我叔父来南京报道。师哥他在家吗?”   眀诚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催促道:“汪小姐你快走吧,若是让我大姐看到你在这,免不了又是一场是非!”   姑娘脸上出现了恨意,她一跺脚骂道:“明镜这顽固的老女人,非要拆散我和师哥,我偏不让她得逞!”   眀诚好说歹说,指天发誓明楼出去了很晚才回来,这才把她哄走。   何曰歪着头问:“她是谁啊?和大哥是秘密情人?”   眀诚皱眉:“说话就说话,还歪着头装小孩子扮可爱!”   “我这是摔下来扭了脖子好嘛!”   ……   何曰缠着眀诚问八卦,眀诚拿出革命党员面对敌人的精神威逼利诱也不吐露半句,他回到房间里,拿出一本书来说:“你要是想留在房间里呢就自己玩,我得开始做功课了,来年开学还得交。”   何曰撇撇嘴,不再闹腾,她打量着眀诚的房间。眀诚是军校学生,房屋的布置风格也颇有些军人简洁的作风,所有东西摆放的都一丝不苟,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地图,桌上放着模拟作战沙盘,床头柜上是他和明镜明楼的合照。眀诚不知是否和大哥呆的久了,颇有些学榜样的意思,对着外人也爱绷着脸扮严肃,然而照片里的他笑得一脸灿烂。   这时,明台从门外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得问:“阿香姐,板栗摘到了么?我们可以炒了吗?”   何曰都被逗笑了,这货还惦记着板栗呢。她赶紧把照片放下,领着明台去后面厨房。眀诚发觉身后已经没人了,站起身把房间门合上,摇摇头自言自语:“出门也不知道将门带上,冒失鬼。”   明台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何曰进了厨房,他伸头四下看了问:“阿香姐,我们没有外面摊上的铁砂,也可以炒么?”   “谁说炒板栗一定要砂子的。”何曰干劲十足,她把刚捡到的一小筐处理好的板栗分别倒进了两个篓子里,又找来两把菜刀对明台道,“我们两一人剪一半,用刀把板栗砍出一个口子来,口子一定要大。你也小心点,别弄伤了手。”   明台扁嘴,“吃板栗还要本少爷亲自动手干活啊。”   何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像你这样天天不动的大少爷,会越长越矮,最后跟潘长江的小陀螺一样。”   “潘长江是谁?”   “我们家乡演小品的。”   “什么是小品?”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等你长大就懂了!(并不会懂)”何曰使出忽悠大法,明台乖乖捧着篓子去砍板栗。   两人在厨房忙活了二十分钟,总算将板栗全都砍出口子来,何曰接过明台的篓子发现小孩子还是力气小,口子开的大小不一,但她还是大肆夸赞了一番。明台立刻受到了鼓舞,嚷嚷着要继续帮忙干活。   何曰把板栗放进池子里清洗后再沥干,放进锅里慢慢煮,这年头没有高压锅的确不方便。于是明台和她坐在灶台旁边托着腮等待,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很是暖和。明台给她讲在中学里的事情,末了又反过来央求何曰给她讲自己的故事。何曰想了想,说:“那我就给你讲个午夜凶铃的故事吧。”   故事经过大刀阔斧的改编很快就说完了,明台听得十分认真,何曰讲完后,他甚至还提出了问题:“电话线那么窄,她是怎么爬过来的?哦,如果她是鬼魂的话,哪里都能去啊,为什么一定要在井里,在电话里呢?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鬼。鬼是怎么产生的?”   何曰被一个接一个的专业性问题给难倒了,最后她只好又使出了杀手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真的并不会知道)”   栗子总算煮好了,何曰也松了一口气,她把板栗倒进大铁锅中,在里面洒满了盐开始翻炒,没多久板栗的清香就遍布了整个厨房。明台脸上的笑越来越浓,他不顾烫伸手捞了一个上来拨开放进嘴巴里,一边嚼一边嘟囔道:“真好吃!”   自己动手做的,当然好吃,何曰心中得意道。她不知道很多年后的一个除夕夜,明台偶遇了自己老婆,在板栗摊上买了一袋子板栗,他们一人一颗相视一笑时,明台心想这口味还没我阿香姐炒的好吃,坑!   有好东西当然要和家人分享,明台捧着板栗十分狗腿进了明镜的房间,扬脸笑着说:“大姐、大姐,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明镜在家最疼的就是这小弟弟了,十分给面子得拿起一颗剥开放进嘴里,“唔,还是热的,是谁出去买的?”   “不是出去买的,是阿香姐自己炒的,我还有出一份力!”明台骄傲脸挺胸。   明镜摸摸他的头夸道:“我们家明台懂事了。”   明台正得意时,忽然又听大姐问道,“生板栗哪里来的?”   呃,这……明台立刻不说话了,明镜不经意往窗外望去,正巧看到了自家昨天还硕果累累得栗子树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大姐明白了什么,也瞬间沉默了……   明镜把明楼眀诚也喊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啃栗子吃,享受难得的家人团聚时光。明台把何曰给他说的故事拿出来和大家分享,“阿香姐说等我长大就明白这些问题,你们都知道答案吗?”   “阿香脑袋里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呀,明台不害怕吗?”明镜把明台搂紧怀里,心中微微有些责怪何曰。   明楼想到了何曰原来的职业,额头竖起了三道黑线。   “为什么要害怕,阿香姐说鬼魂是一样能量,物质由阴离子和阳离子构成,鬼魂就是阴离子,而我们用的朱砂啊鸡血啊都是很强的阳离子可以转换能量。”   “这说法倒是新鲜了,把鬼神和物理学结合起来解释,很有趣。”明镜听了这一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中的不悦也渐渐散去了。   明楼想起自己对她的怀疑,不由得眼神看向眀诚,想要暗示他加快调查的速度。不料看过去才发现眀诚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阿诚,怎么了?”   眀诚一脸正气,不屑地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荒谬的故事少说为好。”   说完,他站起身大跨步离开了,背影颇为潇洒。   大约在凌晨时,明楼就又看见了这个潇洒的背影。他刚穿戴好大衣从房间里出来路过眀诚的屋子,只见里面台灯亮着,眀诚坐在书桌前写卷子,神情十分认真。明楼站在门口敲了一下门,“阿诚,这么晚了还没睡?”   “大哥,只剩一学期的课程了,我想抓紧时间学到更多的东西。”   明楼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用功是好事,也要自己的身体。我把你送到学校,原是为了让你多长些见识,将来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眀诚十分感动,刚准备说什么时才发现明楼装扮整齐,“ 你要出去吗?”   明楼尴尬答道:“是啊,曼春来了南京,约我去见一面,这几日白天忙,要陪着大姐巡视厂房,只能晚上偷偷见一面。”   “这如果让大姐知道了,恐怕……”   明楼叹了一口气,“我和她的事,说不清。”   明楼走后,眀诚写了会儿卷子,夜深后愈发得寒冷,他放下纸币躺上了床。辗转反侧也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想起明台对贞子生动形象的叙述。“这个死丫头,说这么可怕的故事做什么!”   一夜平静。   ☆、正式入明家(4)   第二天早上,何曰在走廊碰到眀诚,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吃惊道:“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天没睡好么?”   眀诚没好气地说:“还不都因为你!”   何曰莫名其妙,无故被他责怪,也颇为不高兴,当即飞着白眼离开,谁知碰到明楼时惊觉他的黑眼圈更重,她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昨日也没睡好吗?”   明楼摸摸自己脸,“我的脸色有这么明显吗?”   何曰点头,她立刻献宝说:“昨日的茶水我还没倒,一会儿给您用陈茶叶敷下眼睛,保准一会儿黑眼圈就消下去了。”   明楼答应:“好。”   何曰吃早饭时竟然看到了同样顶着黑眼圈的明台,明台白嫩,这乌青的黑眼圈更加明显。这一家是吸血鬼怎么着,一个个晚上都不睡么。得,何曰也不问原因了,直接对明台道:“吃完饭来找我,我帮你消下黑眼圈。”   明镜的筷子在碗沿上敲了一下,“食不言,寝不语,不许说话。”   何曰准备了饭后甜汤,等大家吃完了饭,她便端了上来。明镜喝着甜汤问明台:“一会儿我和大哥去查看印刷厂,你一起去吗?”   明台愣愣地看着明镜,明镜急道:“大姐问你话呢。”   “大姐,食不言,寝不语。”   还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明镜眯起眼,然而终究抑制不住疼爱的笑意嗔道:“你这孩子,好好好,依我们家明台,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明楼的瓷勺子重重落在碗上哼了一声,“大姐莫要太宠他,若是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还不反了天了。”   明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你这是嫉妒,嫉妒大姐疼我。是吧,大姐?”   明镜把自己碗里的小元宵呈给他道:“是是是,大姐最疼你了。”   明楼朝明台飞了一记眼刀,明台朝他挤眉弄眼,颇为得意。何曰内心不禁感叹:大哥,其实你是捡来的吧?   吃完了早饭,何曰将茶水滤掉,找来一块纱布,将茶叶弄进纱布里给明楼敷在眼睛上。明楼举着茶包,对何曰道:“今日托你办点事,你将我上衣口袋里的一个牛皮信封拿出来,送到六国饭店302房间找一位汪小姐,将信封交给她就行了。”   何曰应下,他又补充道:“不要让大姐知道。”   何曰郑重地点头,保证绝不会泄漏半句。明楼看她还满是稚气的脸硬要装成大人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他伸出手摸摸何曰的头,这孩子收拾了一番,比在街上时都分不清男女的狼狈样好多了,可长期流浪的生活给她带来的后遗枯症还在,这头发细软,却像稻草一般枯黄,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明明与曼春同龄,个头却矮了许多。   明楼的心软下来,他问道:“来明家住的还习惯吗?”   当然习惯!吃得好住得好,每天烧烧饭看看书就把日子混过去了,除了不能玩手机电脑看电视,基本都快与现代生活一样了。何曰的脸上出现了实打实的欢欣,她抒情道:“习惯得很,大哥对我恩重如山,以后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拼死报答!”   明楼心道:这丫头对着眀诚明台很正常,一与他和大姐说话就猛灌迷魂汤,拼命拍马屁。他又问:“以前你一直和师父到处流浪过生活吗?”   何曰眨眨眼,点头称是,“我原是讨饭的要饭瓜子,被师父捡到后教了我一些看相的本领,后来就跟着师父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跑。我们这行当,也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会被原来的客人认出来。”   “那再之前呢?你的父母哪去了?”   何曰还真不知道了,她一穿过来就附在了濒死的要饭的身上,迷迷糊糊爬起来后就遇到了何大仙,何大仙觉得这孩子一脸死气,眼睛却亮得惊人,动了恻隐之心,把她带到饭馆里饱餐了一顿。原本只是想给她来顿最后的晚餐,谁知道吃完饭后,何曰的脸色竟然红润起来,死气渐渐褪去。此后何大仙去哪,何曰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就连他去勾栏院里寻姑娘,何曰也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得坐在门口守着,何大仙抱着姑娘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最后终于爆发了,他一开门怒吼道:“我收留你还不行嘛!给你十五铜板,到街上爱吃什么吃什么,别扰了我的兴致!”就这样,何曰被他留了下来,之后的八年里面,他们师徒相依为命,再也没有分离。   也许是何曰的沉默太久了,明楼以为她不想回答,于是道:“以前的事忘了也就忘了吧,从现在起在明家好好过。只要是家人,我都会护他周全。”   何曰笑道:“是,在明家,大哥还是说了算的。”   这一回,明楼没忘记何曰对南京的地形不熟,拿了钢笔在纸上寥寥勾勒出一个草图,把重要的建筑物都标注上去,一目了然。何曰羞涩地想——大哥的手指纤长干净,真好看啊嗷嗷嗷。   眀诚坐在沙发上看报,看到何曰揣着包准备出门,他随口问:“你上哪去?”   “大哥喊我出去办点事。”   这丫头能办的了什么事,他收起报纸,转过头正好看到明楼站在楼梯上,四目相对,他忽然明白了大哥的用意。他从口袋里取出钱来,递给何曰道:“若是办完事天色晚了,你就先在外面吃点东西,不要饿肚子。”   哟哟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诚居然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何曰刮目相看,拿了钱马屁也拍上去了,“我一定早点回来,帮阿诚哥准备晚上做功课的宵夜!”   眀诚心道原来这丫头这么好哄,噗嗤一笑说:“快走,别耽误我大哥的事了!”   当何曰兴高采烈地关上门后,眀诚来到书房说:“大哥,您不放心家里留她一个人,要把她支走。”   明楼背着手站在窗边,“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的确有些事要找她去做,你今天什么事都别干,先去把她的档案弄来。我希望快些确定她是清白的,我不习惯怀疑自己的家人。”   眀诚面带惊异,“大哥,您才把她带回来几天,就算我们明家人了?”   明楼想起何曰拿着剪子的决绝,和他记忆里的娘一模一样,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答应她,要护她到死。”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大哥,这是表白吗?”   “出去!”   说错话的眀诚一秒被赶出了房门。过了一秒钟,他从门后又探出头来问,“大哥,你那敷眼睛的茶叶包还用吗?”   瞬间茶包从房间里飞出,正砸中他的额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边眀诚去查档案了,这厢何曰才刚刚赶到六国饭店。谁知还没进门,就被门口的俄罗斯保安给拦了下来,“小姐,穿戴不整齐者不能入内。”   何曰低头看看自己,不是绫罗绸缎,好歹也是整洁干净,她瞪眼道:“我这哪里穿戴不整齐?”   俄罗斯小哥不再说话,却仍拦在那里不给她进去。   何曰看看进去的人大多穿得富丽得体,心中冷哼,原来是嫌弃自己太寒酸,明楼给她添置的新衣裳都被她压箱底了,平时干活穿着弄脏了,她还不心疼死啊。眼珠子一转,她从兜里掏出了眀诚给她的钱,悄悄塞进他的手里,低声说:“您通融一番,我进去找个人,很快就出来,也是别人叫我来送东西的。”   俄罗斯小哥瞅了她一眼,她立刻露出标准的八颗牙,于是不动声色得将钱塞进怀里,说:“进去吧。”   何曰再见到被她砸到的姑娘时,终于知道了她的全名——汪曼春,她想起了老毛子的一句诗:待到春光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今天再见到她时,才发觉这个姑娘真的很美,眉如烟扫,眼似横波,唇红齿白,美则美矣,可惜眉间的戾气太重,何曰心想若是这戾气不消,人又倔强,将来可能会伤人伤己。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道:“这是大哥让我来交给你的。”   汪曼春似笑非笑,她烧了一壶水,用蒸汽把信封熏开,才抽出了里面的信。何曰心里觉得怪怪的,她为什么不直接把信封撕开,要这么大费周章呢。   汪曼春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问何曰:“你是在我师哥回来的那天遇上他的?”   何曰点点头。汪曼春笑容里的讽刺更浓了,“这可真够巧的,我师哥刚回国,你们就遇上了。”   “世界上巧合多了,我一从树上掉下来,就遇到汪小姐你了。”何曰笑嘻嘻地答道。   何曰自带画外音得想:敢不敢别再喊师哥了,我心中师哥只有一个,那就是胡军儿!   不提起之前那件事还好,一提起来汪曼春就来气,原本把最美的一条裙子穿在身上想给师哥看,结果一遇上这个楞头愣脑的丫头蹭了一身的泥。她正要发作,又想起信上的内容,于是对何曰说:“你在房间里老实呆着,等我回来,我现在要出去买些东西。”   何曰愣了片刻,站起身告辞道:“我的任务就是送信,信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留在这儿,我还有些东西要你带回去给师哥。”说完,汪曼春也不理她,自顾自就走出了房间。   于是,何曰无奈地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弄弄桌子,敲敲窗户,把房间到厕所都大致参观了一遍,后来无聊得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汪曼春竟然还没回来!外面天色不好,仿佛要下雨了,何曰走到落地灯前研究开关在哪儿时,眼睛忽然落在了旁边桌上。信纸从书下露出了一个角,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调查阿香身世。   ☆、正式入明家(5)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伸手想要拿信纸却又犹豫不前。从小老师家长就教育她,私自看别人的信,是侵犯了他人隐私权,是违法的。纠结了一阵,她还是抛下了顾虑,自己都被调查了,这才是被侵犯了隐私权呢!   何曰立刻把信纸抽出,大致浏览了一遍,明楼行文简洁,表意明确,整封信的大意就是她的身份不明,值得怀疑,要仔细调查后才能正式把她当成自家人看待,在这之前,不能让她独自在家,求师妹拖住她一天。另,今日零点之约,勿忘记。   约你妹,何曰哭笑不得,明楼要汪曼春把她留住,汪曼春倒好,简单粗暴地直接将她关在房间里就跑了。信里对她的怀疑有理有据,是她自己说话做事太不注意,根本没想到留下了这么多不合常理的破绽。何曰沮丧起来,之前若是怀疑也就罢了,可如今两天相处下来,她感觉自己和明家人就如家人一般,渐渐卸下心防时才发现大哥在调查她,心中总归还是有些受伤的。   何曰盘腿坐到了地上,咬着大拇指指甲,将信来回扫了好几遍。她无法向明家人解释自己的来历,也不想再骗他们,干脆,干脆离开好了……去做个最后的道别,之后就别再回来了。   啊,心好塞!为什么无情无义的上天要这样对待一个有情有义的我啊!何曰捶胸,原本就坦荡荡的胸差点给捶凹进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旋转的声音,汪曼春回来了!何曰赶紧把信塞回原处,一溜烟坐在了沙发上。汪曼春双目含情,喜上眉梢,手里头都是衣服的包装袋子。   她取出一件黑色的长大衣在自己身上比划,问:“我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何曰默不作声,这两人半夜见面,黑灯瞎火的,你还穿一件黑大衣,难道要让明楼只看到你一张雪白的脸在半空中飘么?   汪曼春也没指望她能有个什么有建树的回答,取出一个藏青色的小羊皮盒子说:“你拿回去给我师哥,这是送给他的袖扣。”她又在纸上刷刷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还是塞进原先的信封里说,“还有这个回信,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里。”   何曰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没有撕信封是还要回收再用啊。   路上她没敢拆信封看信,明楼鬼精鬼精的,不能再被他察觉了。回到家后,明镜、明楼与明台已经坐在餐厅里吃晚饭,明楼看到她默不作声地放下碗,走进书房,何曰紧跟着他上了楼。   明镜莫名其妙地问:“明楼与阿香在搞什么鬼,饭都不吃了就跑上楼?”   明台拖长音答:“一男一女,偷偷摸摸,不成体统。”   眀诚正好也回来了,在玄关处听到明台人小鬼大的话,笑道:“明台这是教训谁呢?”   “大哥与阿香姐!”   眀诚听闻后抬头,看着楼上,又垂下了眼帘。   何曰把怀里的信封与盒子都交给明楼,明楼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蓝宝石袖扣,不由得笑道:“这是巴黎的最新款式,不知道曼春怎么托人买来的。”   巴黎这时已经成了时尚的指向标,但在何曰看来东西的档次终究是不如意大利的,这双袖扣过于耀眼浮华,若有什么是配得上明楼的,应当是琥珀吧。温润中带着流光溢彩,千万年才能形成一滴的地之精魄。   明楼收起盒子,对何曰说:“晚饭吃了没?”   “刚在路上吃过了。”   明楼不再与她说话,将东西放进了抽屉里,何曰知道这是请她自行离开房间的意思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动身,嗫嚅着嘴问:“大哥,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   明楼将书本打开,反问道:“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应该问你的?”   何曰垂头丧气,“没有了,大哥我去干活了。”   出门后,她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更加清醒。离开了明家,还不知道下面要去哪里,这种没有根漂泊的感觉真不好。早知道,还不如死了算了。   何曰又打起了自杀的主意。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与普通的自杀还是不一样的,这是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对家的眷恋,才迫使自己结束这边的生命,去另一个世界寻找新生。   “今天周四,要是死了后能成功回去的话,明天还能看爸爸去哪儿。”何曰自言自语道。   何曰面容沮丧,满腹心事的样子,走路差点撞上眀诚,两人一下子都抬了头,何曰才发现眀诚脸上的表情和她一样憋屈。何曰实在没心情和他打招呼,低着头装死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谁知眀诚开口问道:“晚饭吃了没?”   ……这句话真是中国人千年来不变的问候语啊。   何曰回答吃过了,谁知眀诚还不放过他,继续问:“你今天过得好吗?”   这问题是什么鬼,何曰崩溃,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狂躁的情绪了,扬起头没好气地答道:“fine,thank you,and you”   “对不起,我之前对你,对你态度不好,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是刻意针对你的……”   何曰的眼睫毛忽闪,眀诚今天真的奇怪,她联想到信上说明楼让他去调查自己身世的事,难道是这句身体的本尊有个很值得人同情的往事。于是她试探着说:“没事,我只是走在外面时想起以前的事了,所以心情很不好……”   眀诚的脸上更加难过了。   原来这货看起来急躁,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嘛,于是她安慰得拍拍肩说:“都过去了,我已经放下了。”   眀诚张开嘴想要承诺什么,那些话却又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何曰一脸了然地离开,他想起了还被他关在金陵女校教室里的某人,脸忽然愤慨起来,大步走进房间把门摔上。   何曰回屋又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从眀诚表现上来看,本尊身世必然很凄惨,但是诚如明楼信上的怀疑,这样一个拥有着悲催身世的可怜人是怎么能接触到那些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呢,当眀诚把调查的结果告诉明楼,也许明楼甚至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因为这个调查结果相当的不合理,而不合理的原因只能有一个——这是一个伪造好的档案记录。   “到时,我会不会更加惨,辣椒水……老虎凳……严刑拷打……”何曰抱头吓哭。怎么人家穿越者都能去盛唐大宋,她却偏偏跑来这近代,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又得想办法回去。   是夜,何曰当机立断把几块新买的牛角面包放进花布包裹里上路。   故而,当天晚上夜深人静时明家大姐把灯打开后,三个二货全都自行跪在了地上请罪,何曰怀里揣的东西全都哐啷啦掉了出来——剪刀、水果刀、麻绳,眀诚眼尖,那麻绳用的还是和自己手上的是一个牌子的。   明镜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问:“你们一个个说,大半夜出去做什么?”   四人都低头不语。   “不说的话,不给饭吃,全都去祠堂给我跪着。”   明楼不怕死地进谏:“大姐,南京的别苑没有祠堂……”   “没有祠堂?好好好,那你们给我爬回上海明公馆到祠堂里跪着!”大姐的话掷地有声。   明台首先认罪,“最近总觉得吃不饱,一到半夜就饿了,我想起阿香姐把剩下来的面包都放在了餐厅的柜子里,就偷偷跑来吃了。”   “小祖宗啊,我让你多吃晚饭,你不听,非要吃零食,现在知道饿了吧。”明镜故意板着脸教训他,明台知道自己已经过关了笑嘻嘻地跑过来,蹭到明镜旁边撒娇。   眀诚试探着朝明楼使眼色,明镜瞧见了大吼一声,“不许互相通气。”   明楼无奈,“阿诚,你就直说吧。”   眀诚愧疚得看了一眼何曰,开始述说明楼是怎么对阿香起了疑心,让他去调查,今天他联系了在政府党务调查科的叔伯终于查到了阿香完整的身世。   ☆、正式如明家(6)   ——“1913年生于天津,原是前清翰林院吴清因学士之女,吴清因于中华民国建立后顽固抵抗,企图光复帝制因此获罪,在狱中自杀身亡。吴家宅子当夜失火,吴张氏带着小女儿投奔浙江娘家,在路上遇到悍匪抢劫,吴张氏惨死,小女儿沦为乞丐,流浪了几年后被扬州行商收留,那人表面上是做上等人生意的正经商人,但实为……实为……”   明诚的脸上出现了不忍,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下去,“他一贯喜好猥/亵孩童,收留了她后差点将其玩/弄致死,后来见她快断气了就将其丢弃,后被江湖术士何大仙收留,又意外的活下来。何大仙就带着她过活,直到遇见我和大哥……”   一屋子人都沉默了,明楼后悔让眀诚当着这一屋子人的面把她身世说出来,这简直是伤口上撒盐;明镜心道这姑娘的遭遇换了旁人早就疯了,她却能乐观向上,真是难得;明台琢磨着虽然没大听懂阿香姐到底被那商人怎么了,但也觉得有够惨的,可问题是她到底从哪儿学到的厨艺呢?   当事人何曰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真的很凄凉,但是前世的各种铺天盖地的电视节目,让她听多了一代更比一代强的比惨故事,所以还没到听到就要泪流满面的地步。   眀诚看到她已经呆滞的说不出话了,咬牙握紧了双拳,他继续低声说:“这本是没那么快查到的,可巧那行商之前因走私获罪,在狱中到处夸耀自己以前的过往,说是如何玩了原来大官的女儿,后来又将她丢给了江湖术士,这才提葫芦线串起来了。”   明楼听了一贯沉静的眼睛喷出了隐隐的怒火,他一掌拍在地上低吼道:“欺人太甚!他现还被关在监狱里?”   眀诚摇头,“他已经被放出来了,就在金陵女校的边上开了一家杂货铺继续做生意。”   明楼扭过头问何曰:“阿香,你想怎么报仇?”   何曰没有回答,慢吞吞地开口道:“阿诚哥,你半夜拿着绳子干什么?”   所有的目光顿时聚集在眀诚的身上,眀诚头上流下一滴豆大的汗珠,咽了口口水道:“我将那行商关进了金陵女校的教室里,本来想要……想要……”   明镜瞪大眼睛,“阿诚,你想闹出人命!”   “不是的,大姐!我就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也体验一次濒死的感觉。”眀诚连忙分辨道。   眀诚的形象一下子在何曰心中变成了顶着圈圈的小天使,正义勇敢武力值满格,她真心对他道:“阿诚哥,谢谢你。”   然而小天使眀诚并没有放过她,“你拿着这些要去干什么?”   “我……半夜睡不着,出去散散步……”   明楼捡起地上的剪刀、水果刀、麻绳悠悠道:“带着这些散步?”   何曰眼珠子直转,在脑海中拼命搜索借口。   “别狡辩了!你这剪刀是用来捅小腹,水果刀用来割腕,麻绳用来上吊的吧。”明楼将眼镜摘下,“哦,我忘了,你还带了很多面包,莫不是怕这项完成没死成还得吃东西补充体力进行下一项自杀。”   何曰摸摸鼻子讪讪道:“大哥真了解我。”   明楼心中越暴怒外表越显得冷静,此刻他的声音如井水一般冻人,“我有你死允许吗?”   “大哥,我偷看了你给汪小姐的信,知道你在怀疑我,所以我不想再留在明家了。”何曰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无法向你们全盘说出我的身世,与其一个屋檐底下的同住人互相猜测,不如离开,还能留个念想。”   明楼还没发话,明镜便惊怒道:“你与汪曼春通信?!你这大半夜刚回来就是与她私会吗?”   眀诚也拽着何曰的一只胳膊问道:“就为了大哥不相信你,你就要自杀吗!”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何曰终于鼓起勇气高声吼了一句:“要不咱们先睡一觉,冷静一下……?”   明镜看起来气得不轻,拉着明台喘着气道:“好,时间太晚了,这一摊子事我们明早再谈。明台,回房间睡觉去。”   地上的三人刚准备起身,明镜的声音传来:“让你们起来了吗?”   这三只赶紧以标准姿态跪好。   “大哥,阿诚哥……”何曰跪在两人中间真是亚历山大,她这充其量也只是要自杀,还是未遂,为何这两人像杀父仇人一样看她呢。   “我只是不懂,你为何这般不想活?”明楼的眼睛里藏着叹息。   “这个世界没有我的亲人,我的家人都在另一个世界。我来到这里吃了很多苦,这本不应该是我的生活,我真的很想念另一个世界,我想我的爸爸、妈妈、朋友,还有……还有自由。”何曰眼眶渐渐红了,喉咙哽咽,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倾诉自己对现代的眷念,“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会显得格格不入,让人怀疑,有人真真切切得爱我,是爱真实的我。如果死亡能让我去另一个世界,我真的很乐意。”   说到最后时,何曰已经抑制不住哭出来了,她一直没心没肺得面对穿越后囧况,因为她总把它归于这是身体本尊受的苦,直到今天,她才惊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家人、朋友、梦想以及自由。   眀诚抬起手想要拍拍她的背安慰她,然而手僵在半空中许久又放了下来。   明楼站起身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你真正的家人,再也不会怀疑你。”   “大哥,你去哪儿?”何曰问。   眀诚微微一笑,“给你去取一件正式入我明家的礼物。”   明楼走后,客厅里就剩下眀诚和何曰两个人跪在地上,月光穿过欧式玻璃窗照在地板上,冰凉如水。何曰发现好几年没哭,这泪腺就跟开了闸的三峡大坝一样,那奔流的泪水根本停不下来。不知道哭了多久,她都哭累了,沉重的眼帘渐渐合起,倚在眀诚的肩膀上睡着了。眀诚身体僵硬,不敢乱动,侧着身拖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何曰的身上。谁知道还是将她惊醒了,何曰抬起脸将下巴支在眀诚的肩上,两张脸贴得很近,眀诚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吸的热气,顿时脸烧起来了,目光不知放到哪里才好。   因哭的时间太久,何曰的声音变得沙哑,听起来比平时要软糯,她喃喃问:“阿诚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吗?”   眀诚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低低“嗯”了句。   “那我们以后就是亲兄妹了,我的月钱会和你领的一样多吗?”   ……刚刚都是幻觉!眀诚把她推开,愤愤道:“想都别想!”   =口=!这货的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很是狂躁啊。何曰内心默默蛋/疼。   一个小时还没过去,明楼就回来了,他的手中捧着木雕盒子。何曰问:“这就是给我的礼物?”她伸手就要去开盒子。明楼却后退了一步,竖起食指抵在嘴唇前,道:“你远远看一眼就好。”   来到民国何曰还没收到礼物,故而对于这第一份礼物便格外期待。她伸长脖子看着木盒被打开的那一刻。   那一瞬间,何曰感觉自己被闪瞎了双眼。这是一个男人的人头,尽管明楼应是在路上作了一些处理,所以这个头看起来干干净净,并不血腥,但是……   这尼玛还是一个人头啊!啊!   在何曰尖叫出声的前一秒,眀诚已经眼疾手快地把她的嘴捂住,何曰“呜”了很久才慢慢冷静下来。这应该是那个被眀诚关在金陵女校教室里的行商,她感觉自己牙齿都在哆嗦。感谢上天让她之前在大学宿舍里看了一系列血腥电影,才没有在收到第一份礼物时晕倒。   “oh my lady gaga,你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会不会被警察发现?现场有没有留下指印?”崩溃的何曰立刻提出了一堆问题,“我提议用王水、盐酸和硝酸的混合物将尸体化掉,当然王水分解会沾油脂出来,但氢氧化钠能皂化油脂,这样用水再冲净后就完全查不到了。”   “还有,还有地上的血水,用普通的水冲走是会有衣服纤维留下的,用小苏打还有清洗液可以把它给弄干净,哦,对了,你们这儿警察能查出来纤维么?”   一连串的话嘚啵嘚啵蹦出来后,才发现明楼与眀诚的脸都绿了。明楼低声道:“阿香啊,你身上还是有很多疑点未解开的。”   眀诚说:“之前险些被你蒙了,关于杀人这项功课你其实是专业得吧?”   何曰干笑,“略懂略懂,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理论知识,还未实践操作过。”……化学课时老师当做“兴趣拓展”有讲过!   明楼与眀诚相视无言。   抛去别的不看,这礼物代表的含义还是挺暖人心的,就是不好长久保存。现下明家也没个冰柜,这礼物是留不了两天了。何曰只好对明楼说:“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拿去处理了吧。”   眀诚道:“我倒觉得不用那么麻烦,连夜把它埋在我们庭院的那棵树下,以后看到那棵树还能回想起你正式入明家的这天。”   “哦……”何曰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忽然她反应过来,连忙提醒道:“别埋在栗子树下面!……石榴树也不可以!枣树也不行!”   大半夜过去,当明家三只拿着铁锹站在新填好的坑前,第一缕阳光正好在他们的脸上射出光芒,他们的笑容是那样真挚、满足、喜悦(好像哪里不对)。   “大哥。”   “嗯?”   “我、你、阿诚哥、大姐还有明台,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会的,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   ……   “阿诚哥。”   “嗯。”   “我的月钱真的会和你一样多吗?”   “滚。”   ……   当大姐走进客厅时,只见三人都躺在地上睡得正香,何曰的嘴角边还能看到晶莹的口水,眀诚把腿翘在大哥的腿上,何曰的头放在明楼的肚上,构成了一副奇异的和谐的画面。   ☆、阿香你这文盲!   “正式做明家人,是要拜祠堂念家训的,但眼下在南京别苑,没办法做这些,就让你先读一遍家训。”   何曰从明镜手中接过一个竹简念起来,“凡我明氏子孙,皆应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举止要安和,毋急……急……大姐,这字我不会读。”   她指着竹简上的“遽”字挠挠脖子问道,明镜接过来说解释:“这是‘ju’字,阿香你字还没认全吗?”   何曰很憋屈,在现代她也是上过211大学的知识分子,在电视台做美食节目。到了民国竟然变成了字还没认全的文盲,这要怪只能怪简体字普及改革,这复杂的繁体字她就真不认识了。   “小小年纪的女孩子,又没受过正统教育,能识得大部分字已是难得。”明楼开口为她说话,“还是要送她去读书,识知识才能懂道理。阿香本是出自书本网,不要辱没了先人传承下来的家风。”   明镜听了有些不自在,压低声音嗔道:“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何曰明白大姐是怕往事触及自己心事,有点感动。她摇摇头道:“我在家里就是烧烧饭打扫卫生,对学识也没那么大需要,只要在家多看看书,自学就好了。”    “不行,我已经决定了,趁着假期赶紧给你找学校,等开春就能去上学了。”明楼已拍板决定。   何曰泪流满面,当年已上学十六载,如今还得继续学习,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不,是活到死学到死。   明镜满意道:“这才是做大哥的样子,阿香比明台就大一岁,我看就上明台的学校好了。”   “大姐,明台的学校不收女学生。我是这样想的,让她和我一起出国,在国外找一所好学校,这样我与她相互也有个照应,您看如何?”   明镜点头,同意道:“这样给也好,那得抓紧时间,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联系密斯刘给阿香开写一封推荐信。”   看看什么叫大户人家,什么叫豪门世家,那就是连一个烧饭的仆人都要上过大学的留学生!何曰感觉自己毫无发言权,低着头像小狗一样缩在角落里。   家庭讨论结束后,何曰跟着明楼进了书房,明楼坐在老板椅上问:“会英语吗?”   “会。”何曰点头,又犹豫起来,以自己的身世会英语是不是很奇怪“……还是不会?”   “我问你呢。”   “我随便。”   “那你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感觉到自己已经伪装不下去了,反正说了做家人么,家人就是自己身上再奇怪也是能接受的,她索性说实话道:“会!平时日常简单交流不成问题,再难一点的就不会了!”   “那就把这入学考试题给做了。”   咦,民国留学入学考试都是可以在家做的?那还考屁啊。何曰心里吐槽道。她不知道,明楼给她做的其实是留学资质鉴定考试,这与现代一样,也是分为自费生与公派生,而她当然是自费生了,只要留学资质达到及格,再加上推荐信便可以入学。   卷子不难,而且不像现代四六级尽在语法上刁难人,这更多的是考应用。当年何曰大学时也是受过中级口译英语作文魔鬼训练摧残的人,不假思索“刷刷”写好了。   明楼拿起卷子来检查,惊讶地发现何曰的英语文法丝毫不错,更难得的是她在一些国际问题的看法上见解独到,一针见血,可见是有大格局思想的人。   “你答得非常好,有几题你写的拎出来都可以做标准答案了。”   那必须的,现代学校里十几门功课,知道除了语文哪门课字写得最多吗?政治!那家伙,那些年写政治卷子写的字估计比晋江最长的种田文还要多了吧?   明楼又掏出了一张纸,“现在再把这表格给填了。”他又补充道:“用国文。”   何曰握着钢笔,笔尖停在纸上,第一个字便不知道如何落笔。   “怎么了?”   何曰尴尬一笑,苦着脸说:“我不会写。”   明楼不由吃惊道,“一个字也不会吗?”   “只会一点点……大部分字我只会看,不会写……”   书面英语极佳,国文却基本不会写,这算什么说法,“你是哪个国家派来的间谍吧?”   “大哥。”何曰有气无力,“您整个猜测的思路都不对,我不是间谍,真不是。”   明楼只好把表格拿过来,抿着嘴开始帮她填。忽然听到何曰喊他,抬起头,只见她的双眼笑成了月牙,“大哥的手真好看。”   “不准摸。”   “哦。”   明氏企业年会即将召开,明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陆陆续续到达南京,何曰才知道明家有那么多门亲戚。这天她跟着一起去了姑老太太家,路上眀诚给她科普明家的族谱。   这姑老太太是明镜爷爷的亲妹妹,在明家同辈的女孩子中排名老大,是家中长姐,作风硬派。原是许了同为实业大家族的孙少爷,只可惜对方身体不好,成婚后还没十年就一命呜呼。姑老太太重回明家,家族又给安排了好几门亲事,她都没有再答应,独自抚养三个堂叔长大。明镜与明楼爹妈死的早,姑老太太是把他们当做亲孙子来看,对于明台,那已经不是亲孙子了,是命根子。   三个堂叔都是极有出息的,两个生意做得很大,另一个一直搞物理研究,走的是学术路线。这位学术路线的堂叔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古怪,娶了自己学校的女学生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姐弟,智商奇高性情也遗传了自己的爹,与常人十分不同。   何曰一时好奇心大增,追问道:“这哪一方面与常人不同呢?”   眀诚却只道:“你见了那便知道了。”   姑老太太住在一座私人花园式的饭店中,何曰后来才知道这别苑不是所有明家人都能住的,那只属于本家嫡支的子弟。一进门便看到姑老太太坐在正中的八仙椅上,笑得一脸和善,旁边站着的三个中年男子,应当就是三位堂叔了。八仙椅前放着两个蒲团垫子,明镜与明楼向前跪下来道:“阿镜、阿楼,给姑奶奶拜安。”   何曰小声问眀诚:“我们也要跪吗?”   “不用。”   不知为何,何曰冷眼旁观,明台也没有去跪。明镜与明楼站起来后,姑老太太便问道:“我们的小明台那里去了?”   明台忙站上前说:“姑奶奶我在这里。”   姑奶奶一把将他搂过去摸着头道:“我们的小明台又长高了。”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上一次见到,还是这么高,现在一下子都长了这么多了,快赶得上你大哥了。”   明台猛灌迷魂汤道:“姑奶奶,我好想您啊,经常晚上做梦梦见您呢,想您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哎哟,这么有孝心啊。奶奶也想死小明台咯!”姑老太太眉开眼笑,“奶奶就想着今年过年怎么包一份大红包给你。”   “姑奶奶多给些吧,学校里有同学骑单车上学,我也想买一辆,可是大哥不许。”   “只一辆单车的钱可不够,姑奶奶想把你大堂叔印刷厂的印刷厂的股权转让百分之二十给你。”   明镜与明楼面面相觑,明台坐直了身子,瞄了一眼明镜,他试着问道:“那是什么?”   “明台现在还小,都听不懂。”姑奶奶大笑起来。   明楼一个眼色使过去,眀诚便将明台拽下来,拉着何曰走了出去,房内的亲戚与下人也都退了出来。   房间里,明镜问:“姑奶奶别怪我性子冲说话直,送这么大一份礼给明台是何用意呢,他才刚上国中呢”   姑老太太眼皮一闪道:“我也不和你们拐弯抹角,这两年眼瞧着局势稳定下来,但对印刷刊物却是越抓越紧,你大堂叔的印刷厂被连连检查几次,硬是停运了好几日,赔了不少钱。”   明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想要打断姑老太太接下来的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自顾自地往下说:“明楼的授业恩师不是一直在政府工作,也万分惦念着这个学生,不如拖他求求情,也好……”   “不行!”还未等姑老太太话说完,明镜已经断然拒绝,“那是我们明家的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怎可为了印刷厂一点利益就去做哈巴狗求他!”   姑老太太还想继续说服她,明镜上前一步傲然道:“大堂叔有困难,我们做小辈的不会坐视不理的,自然也得想办法帮一帮,但若让我去求汪芙蕖,那是想都别想!”   ☆、性情古怪的双胞胎姐弟   话被堵在当口,姑老太太脸气得铁青。明楼忙上前道:“姑奶奶,您这本意是好的,但您也得想到现下到底是谁在查刊物一事,我老师虽是政府一派的人,可在这上面说话也不抵用。不若我联系一位老同学的父亲,他倒是管这个条口的。另外,大堂叔这些时日的损失若是造成资金周转不过来,尽管开口,支票立刻送到他的府上。”   姑老太太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语气缓和了不少,道:“也是你们有心了。”   “姑奶奶说的哪里话,您给明台的股权怎会是白给的呢?”明楼笑道。   姑老太太原只是拿这诱饵好给自己求他们帮忙做个幌子,没想到明楼厚着脸皮想要吞下来,她噗嗤笑出来,看来在国外历练两年,明楼也油滑了不少。   何曰倚在柱子上用脚尖不停摩擦地面,对眀诚说:“昨天大哥给我做了入学考试题,说等安排妥当后过完小年就可以跟他飞去巴黎上学了,我还没去过国外,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眀诚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何曰敏锐地察觉到他眼中嘲讽的意味,吃惊问道:“难道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   眀诚懒洋洋地回答,“我怎么知道有何变故,都是大哥安排的。”   “阿诚哥,你说话总是这样只说一半,难道不担心走在街上会被人打吗?”   眀诚勾起唇角一笑,一拳捶在了何曰身后的梅树上,雪白的梅花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两人的头上,肩上,“谁敢,有人打得过我么?”   何曰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脑袋上,眀诚瞬间不感觉自己树咚帅帅的了,面对他的怒视,何曰无辜摊手掌道:“刚刚看到树上有只冻死的虫子掉在你头上,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拍过去了。你别摇这树了,指不定还有什么……”   眀诚感觉自己后槽牙都痒痒的,——平生见过最欠打之人,阿香也。   这时,明镜与明楼并肩走出,明楼低声对明镜道:“大家都是亲戚,以后还要互相依仗,大姐何必动怒呢。”   “我就是气不过,所有人都不拿我们爹的死当一回事,只把好处放在最前头。钱,钱有那么重要吗?”   “人之常情,大姐不用放在心上。”   眀诚迎上去,问:“大哥,姑奶奶在里面说了什么?”   明楼将刚刚事情发生的经过和他说了一遍,眀诚笑道:“若单是这一件事换来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是值得的,最近有个作家的小说在报上连载,风靡全国,听说看过的人都翘首盼着等新章回出来,新一期报纸刚出就被抢光,若连载稳定,这报社和印刷厂也必定会赚的满盆钵。”   何曰在旁边听到文章名字恍然大悟,前世她看过这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倒也是一部经典,每年暑假电视还会放的。她摩挲着下巴,真想剧透啊,结局那么惨,估计很多人听了都会崩溃的。   到了快吃饭时,何曰终于见到了传说中性情古怪的双胞胎姐弟,两人继承了明家一贯的好基因,长得一样的眉清目秀,都做一身学生打扮。一直没开口说话,但见人就笑,也挺讨喜。   何曰问眀诚:“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啊。”   眀诚用一副“图样图森破”的眼神看她,然后走过去“不经意”间绊了一下姐姐的腿,姐姐惊呼了一声,倒在地上。   何曰结结巴巴地说:“刚,刚刚那声音,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眀诚点点头,“姐弟两喜欢交换对方的衣服来穿,若是不开口,绝对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这是异装癖吧,何曰无语。   两人正在咬耳朵时,“弟弟”过来了,上下扫视着何曰,笑着说:“听说明镜姐收了一个小女仆,挺漂亮的。”   别说何曰自己了,连眀诚都觉得这话说得太没审美了,捂着良心说,从外表来看何曰就是一干瘦的阴阳不良的,连男女都不好辨别分明的小子。何曰一握拳,“哪里哪里,正是在下。”   “弟弟”抬起手摩挲着何曰卷曲的黄毛说:“我叫明钦文,你可以叫我小文。”   “那啥,好像听到大姐在喊我,我得过去了。”何曰浑身的鸡皮疙瘩他掉了一地,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脚下抹油就想溜,却一把被明钦文给拽住了。   “你好像很怕我啊,怎么,不愿和我玩玩,我可是很喜欢你呢!”   “大姐真的在喊我啊,我,我走了!”何曰吓得拔腿就跑,力图摆脱了魔爪,这也太诡异了,难道是百合魂在燃烧?她没刹住脚,差点撞到明镜。   明楼拿着一杯红酒皱眉道:“冒冒失失的,遇到什么事了?”   “那个表小姐好奇怪,拽着我说了好些奇怪的话。”   “明钦文?”明楼扶了扶鼻上的金丝框眼睛,微笑道,“不用怕,她很正常,只是在逗你玩的。”   “诶,真的?”   明楼点点头,“你若是现在过去,也许还能撞见她在和阿武嘲笑你胆子小。”   何曰将信将疑,看到姐弟两正站在花园的走廊上,于是靠过去躲进了假山里,将耳朵贴在石壁上。   只听一个女声道:“你没看到她刚刚害怕的样子,真是好笑极了,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还有阿诚竟也信以为真,还跑来警告我不要动什么坏点子,阿香不是那样的人!”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何曰扯过一个干枯的藤条,心中熊熊怒火在燃烧,麻蛋,不给你们这两熊孩子一点教训,你们都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她整理好裙子,从假山中走出来,在走廊边转来转去。果不其然,明钦文又凑了过来,她笑嘻嘻地边说边动手动脚,“又抓到你了,小妖精。”   哼,琼瑶剧当我是白看的嘛,何曰深情款款地把手放在明钦文的胸上说:“这还不都是因为表小姐您对我的宠爱啊!”   明钦文一惊,侧过身把她的手甩开,尔后又镇定下来说,“你好像不害怕我了。”   “之前的我并不是因为害怕,看到您似乎对我有好感,我很吃惊!很激动!因为从见到您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跌到了深深的湖水里!我的人、我的肾从此全都是属于您的!”   明钦文浑身一抖,像吞了半只苍蝇,吐不出咽不下。她强行挤出一个笑来说:“是么……”   “当然!”何曰握着她的双手,加强语气道,“我马上就去禀告大小姐,求她将我许给您做贴身丫鬟,只要能和您在一起,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不介意。”   说完何曰就展开双臂一路狂奔,明钦文好似被天雷劈到,反应过来后赶紧狂追,这若真让堂姐知道,不管是不是恶作剧,铁定要被教训一顿。   何曰一路奔到了后花园的小池塘边上才停下来,明钦文见她停下了脚步,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别冲动,我们谈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   何曰渐渐靠近了她,双手慢慢抬起,然而在快接触到她衣服那瞬间忽然后悔了。今天刚来时,眀诚带着她在花园里乱逛,当时她看到她看到这小池塘里有一株枯荷长得颇有美感,于是伸手去折,因此探到水底,池塘很浅,顶多没入半腰。所以刚刚她想整一整明钦文时,就决定把她引到这儿来推入池塘里。这还是太冲动了!寒冬腊月不比夏天,塘水冰凉刺骨,若是真落了水,弄不好要感冒发烧,更何况长了荷花的池塘里面应当都是泥,一掉进去就会陷到泥沼里拔不出来。   明钦文还是在絮叨:“这件事我们暂时还是别告诉堂姐的好,会惊吓到她……”   何曰心不在焉地点头,转身往回走,却不料身后一声惨叫,才发现明钦文脚下一滑,掉进了池塘里。明钦文不会游泳,拼命扑腾着拍打水花叫道:“救命啊!我陷进去了!快救我!”   怕什么来什么!何曰头皮都要炸开来,她四下望过去,终于看到一根长的树枝,捡起来伸给明钦文说:“表小姐,快抓着树枝,我拉你上来!”   明钦文又挣扎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抓到树枝,何曰使出了吃奶的劲把她往岸上拉,眼看着她一只脚蹬上来就要安全时,树枝却“啪”一声断了,何曰因为惯性,往前一冲,掉下去了,明钦文却安全着陆。   在噎了几口水快被呛死时,何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跟着阿诚学格斗   等何曰悠悠醒来时,她见到一个陌生的白大褂医生,长得甚是像吴彦祖,她心中暗喜——难道我淹死后穿回去了?下一秒,她的幻想就被无情地打破了,明钦文硕大的脑袋凑过来,见到何曰睁开了双眼后兴奋地大叫道:“阿香醒了!”   不一会儿,明家三姐弟却都挤过来,明楼将手敷在她额头上忧心忡忡地问:“还在发烧,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镜埋怨道:“你这调皮孩子,怎么跑到池塘边上玩,也不当心!烧一直不退,吓死我了。”   明台已经“嘤嘤”哭起来了,“阿香姐,我好担心你,你若是和妈妈一样……我……”何曰没想到在明台心中自己的地位已经上升到和明妈妈一个等级了,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伸手去给明台擦眼泪,只听明台继续哭,“我就再也没有板栗吃了!”   =口=!感情自己的存在价值就是炒板栗的!   她四下望望,却没见到眀诚的影子,明楼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着道:“眀诚给你煎药去了,这儿的老妈子他说不放心,非得给你亲手煎药。”   明钦文又挤到床边,握着何曰的手满脸愧疚:“我本是起了坏心故意作弄你,没想到你却以身犯险跳河救我,你对我一片真心,我真是对不起你!”   别,是我起了坏心要作弄你,结果自己掉下去了。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但是这些大实话何曰是不会说的,她一脸真挚地反握住明钦文的手道:“You jump,I jump!”   “什么都别说了,以后你我就是亲姐妹,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明钦文把胸脯拍的梆梆响。弟弟明钦武也过来了,俊俏的脸上写满了羞涩,“妹妹真是英武勇敢。”   何曰看着这对双胞胎姐弟的脸,眼皮一翻,又晕过去了。   这一场风波过去,何曰收获了脑残粉两枚。等她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别苑自家房间里,眀诚就坐在她的床边,看她醒了把药递过来道:“赶紧喝了。”   何曰乖乖接过碗,也不吭声,努力喝药。眀诚似乎还是气不过,埋怨道:“你真是睡觉也不老实,见你一直不醒,我只好灌药,结果你一下全吐了,大哥给我买的一件上好的西装马甲全被你毁了。”   何曰感觉一场烧过去,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掏空了,她也没办法和眀诚斗嘴了,胆怯得问:“那天是谁救我上来的?”   “小将军。”   “小将军是谁?”她没敢把下一句问题说出口——这货长得帅吗?   “小将军是姑老太太养的一条狗,当日大哥听说你掉进水里了,当机立断就把狗扔进了池塘里,小将军是在军营里受过训练的,他衔着你游到了岸上。”   何曰一口药汤差点喷出来,英雄救美的桥段怎么到她身上就变成了英狗救美,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床头柜的手镯上,“这又是什么?”   “这是表小姐送来,说是及笄礼的礼物,因是双胞胎不好厚此薄彼,所以也给了表少爷一只,她将表少爷那一只抢了过来送给你。以后你两就是朋友了,你若有急事,就托人去给她送信,就算将来回了山东,再远也会赶来,还让你别忘了给她写信。”   何曰喜滋滋地把怀表珍重的放进了枕头下面,她感觉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平生也有了第一个朋友的感觉。   眀诚还坐在边上,何曰把被子裹成春卷问:“阿诚哥,你怎么一直坐在这儿啊?”   “累了,我要坐一会儿休息!”   他的语气太凶,何曰向来欺软怕硬,于是缩进被子里不敢吭声。   第二天再醒来时,何曰感觉自己身上神清气爽,已经完全恢复了,她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走到庭院里做广播体操,舒展一下身体。明楼穿着一件鸡心领羊毛衫举着一杯咖啡也走进了庭院。   “早啊,大哥!”   “早,看来你身体全恢复了。”   “是的,已经活过来了。”   明楼喝了一杯咖啡,微笑着说:“才落了一次水,就发了三天烧,身体还是太弱,我和大姐商量了一下,让你和明台一起学西洋格斗术。”   “啊?”   等到晚上,全家聚在一起吃甜点时,明楼又提出了这件事,他以不容商量的语气讲了一遍。   何曰问:“是到武馆里学吗,那我们将来回上海怎么办?”   明楼笑道:“何必到武馆学这么麻烦,我们家不就有个现成的武术老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眀诚的身上,何曰心中暗暗害怕,以她的身体素质会不会被眀诚给打死。   明台忽然问她:“阿香姐,你那天醒过来说得一串英文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你跳我也跳。”   “为什么她跳你也跳呢?”   “这涉及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太长了。”   明镜一时兴致起来,道:“你给我们讲讲呢。”   大姐号令,莫敢不从,于是何曰清清口,开始说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富家千金肉丝与母亲还有她的未婚夫一起上了一艘大轮船。(明台:很久以前还没有轮船吧?)她与自己未婚夫的感情不太好,周围人都不能理解她的思想,她的感情,于是她内心绝望,跑到了甲板上想要跳下去。但是被一个穷小子杰克看见(明台:既然是富家千金,为何不包一艘船,要和穷小子挤一艘呢?何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穷小子就对她说了那句你跳我跳的话,让她不再想自杀。因为他救了千金,于是未婚夫请他吃饭。在吃完饭后,他们一起偷偷到船上别的地方跳舞画画,后来又在甲板上的一辆空车里做运动(明台:为何在车里做运动,什么运动?何曰:闭嘴),他们目睹了轮船撞到大冰山,然后船沉了。杰克将唯一生还的希望给了肉丝,让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故事讲完了,明台弱弱得举手道:“阿香姐,我有很多问题不懂。”   “不许提问,不回答。”   明楼又拿起了一块杏仁酥问:“你说的是十五年前铁达尼号轮船沉船事件?”   诶!何曰看电影时从没有注意过沉船时间,她还以为那是四五十年代才发生的事,“大哥知道这件事?”   “嗯,虽然那时我还小,但这个事件轰动一时,也听家人说过。你说的这个故事是真事?”   “不知道,应该不是,我也是看别人写的故事。”   眀诚看了她一眼,“你脑子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明台听了还不过瘾,缠着何曰要她再讲一个,他不要听凄美的爱情故事,要像上次在灶边说的那种,何曰答应说:“那我就再给你讲一个恐怖的咒怨故事。”   再一抬头,明家其余三人都跑的干干净净。   明楼自言自语道:“完全可以列入对敌人的精神折磨采取措施里。”   “练武讲究的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要做到内外兼修!”   “气沉丹田,吸气,吐气!”   眀诚穿着运动衫,站在何曰与明台前吼道。何曰眼睛都快瞪成了死鱼眼珠,是谁规定上这格斗课要一大早就开始的,她困得都要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眀诚又吼道:“阿香,谁允许你乱动的,有没有听我说话?”   何曰举起手道:“阿诚哥,我们不能把课挪到晚饭后吗,我困,我想睡觉……”   “一日之计在于晨,给我打起精神来,先绕着庭院跑十圈!跑起来!”   何曰半睁着眼睛跟在明台后面跑,等与眀诚离得远了,明台回过头对何曰悄悄道:“今天就不要做阿诚哥的饭了!”   何曰点头,表示严重同意。   一节课上完时,何曰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她也不顾形象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着气道:“让我歇一会儿,我爬不起来了。”看着她那没出息的样子,眀诚朝她伸出手板着脸道:“刚运动完不能坐下,得走两圈才行,快起来。”   何曰一扭身子,说:“我不要。”   眀诚的手还是伸在半空中,说:“快起来。”他想了想,放缓语气,加了句:“乖。”   何曰鼓着脸颊把手递给眀诚,眀诚稍一用力,就把她拽了起来。两个人并肩走在庭院中,眀诚道:“从明天起,课改在吃完晚饭一个小时后。何曰这才展颜,欢呼起来。   只留下还躺在地上的明台泪流满面,阿诚哥你真的看不见我吗?   ☆、送给家人的礼物   再过三日就是明氏企业的年会了,明镜请来了裁缝到家里来给他们做礼服,何曰也被叫到了客厅里,她惊喜道:“我也可以去参加年会吗?”   “当然,你也是我明家人,怎么能不一起去。”明镜答道。   裁缝让何曰站在木台子上,伸出皮尺来上下量过,又将数据记到了本子上。他问明镜:“这位小姐的舞鞋要做多高的跟呢?”   明镜沉吟道:“以前没穿过高跟鞋,跟子不要太高,下面垫个一寸(3厘米)就行。”   “我能习惯,我以前穿过!"何曰强烈要求穿高跟鞋,“做个三寸左右的,我都能应付的来!”   明楼怀疑道:“你不会到时摔着吧?”   “才不会!”何曰喜滋滋道,“等穿了高跟鞋,我就到大哥的肩膀了。”   明楼摸摸她的头说:“嗯,还得再多吃点多锻炼,才能长得更高。”   裁缝做事很利落,不一会儿就把其他人的尺寸都量好,只剩下明台还未量。这小少爷却不配合了,连连往后退说:“我不要做礼服,我就要穿大哥上次在巴黎给我买的衣服。”   “那个衣服太大了,不合身呀,还是让师傅给你做一件贴合身材的吧。”明镜劝道。   “我就不,我就不,我就想穿那件衣服。”   “这孩子怎么不听劝。”明镜完全拿他没有办法。   明楼给眀诚使了一个眼色,眀诚立刻上前,一手扣住明台的脖子,一手捏着他腕上的命脉,将他制服。明楼对裁缝笑得很是儒雅:“弟弟比较淘气,麻烦师傅了。”   明镜还想替他求情,明楼却道:“既是不听劝,就只能武力制服,除非他把格斗术练好,阿诚打不过他了。”   明台立刻指天发誓,就算晚上不睡觉也一定要练成武林第一高手。当晚,何曰就开始给他讲《射雕英雄传》的故事,明台听得津津有味,根本停不下来,他拽着何曰袖子求他讲了半宿,最后还是被半夜起来喝水的眀诚给硬是押上床的。   第二日,明台就跑到大哥的书房要求再给他多请几个武术老师,明楼奇怪地追问原因,明台严肃地说:“我觉得我的师傅还不够,至少要七个!对了,大哥,我认为自己还少个雕!”   明楼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年头,大哥不好当啊……   话虽如此,明台上课却真的一日比一日认真,反观何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明诚想要教训她两句,她立刻就两眼泪汪汪,拖长音喊着:“阿诚哥,我有你保护就行了,一个弱女子学那么精通做什么?”   明诚被那句“我有你保护就行了”给彻底萌到了,便不再逼迫何曰每日认真上课。因此何曰得了许多偷闲的时间,日日躲在书房看书。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喜迎明氏企业年会的日子终于来了。吃早饭时明镜给明家四只一人发了一个红包,何曰奇怪道:“又不是大年初一,为何要发红包?”   明镜笑道:“这是以往的规矩,凡是明家人,年会当天都能收到一个红包,人人有份,绝不落空。”   何曰龇牙道:“那过年时还有吗?”   “瞧你这小财迷样,少不了你的。”   哇,福利真好啊,何曰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如今明楼与眀诚三不五时给她塞一点零花钱,她全都存起来了,再加上领的月钱红包,来明家半个月收到的钱都抵得上她和何大仙摆摊三个月的收入了。   明镜拿了一条裙子来,说:“给你的礼裙刚刚做好,快来试试,三天的时间太短,从上海请过来的老师傅连夜赶制才做出来的。”   何曰在现代时在电视台工作,也摸过不少给明星嘉宾穿得礼服,但从没有看到过这么做工精致堪称艺术品的裙子。香槟色的绸缎大片裁剪,上面用金线在上面做暗花刺绣,远处望着可以只能隐隐感到裙子色彩单一但流光溢彩,走近才发现这裙子是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和功夫。何曰瞬间被美哭了。   她迫不及待地把裙子拿回房间穿上,走出来时,她问众人:“好看吗?”   ……气氛不甚热烈。“还不错。”“挺好的。”“唔。”   何曰试探着问:“是哪里有什么不对的么?”   “你整个人的气质与裙子不太搭。”最后还是眀诚大着胆子说了实话,“尤其是头发,太枯黄。”   明镜安慰她,“这头发也不是一天养起来的,以后多补些营养,慢慢也就好了。”   何曰含泪点头,白瞎了这么一条好裙子。坐在客厅里看报时,她还是不甘心,跑到了厨房,拿了一瓶香油出来,回到浴室将头发浸湿,等到半干时,将香油倒出来均匀地抹到头发上。确实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明镜还请了梳头化妆一条龙服务的梳妆女来给何曰打扮,待一切完成后,明镜给她喷了一些香水。这香水味道有些重,何曰连打了几个喷嚏,说道:“大姐,我觉得明家需要研发一种新型香水,让味道淡雅些留香要更久,用玻璃瓶子包装,翻两倍价格卖,一定能赚翻。”明镜笑话她小小年纪就掉进钱眼里去了,何曰做了个鬼脸道:“到时候那香水就给她取名叫明家香,女人买来取悦自己,男人买来取悦女人,总之买买买。”   明镜亲自给她披上白狐狸毛披风,挽着她走下楼梯,对在客厅里等待的三个男人说:“我们的小阿香打扮起来,是不是也有几分美人胚子的样子了?”   明家三兄弟同时回头,何曰从楼梯上走下,因敷了一层鸭蛋粉,把她发黄的脸蛋给遮住了,看起来白里透红,眉毛用黛粉细细扫过,唇上抿过胭脂后娇艳欲滴,何曰原就是五官姣好,只不过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脸色很差,如今妆容都把这个大缺憾给弥补了。就连枯黄的头发也被盘在脑后,只留下一缕卷曲在耳边,平添几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风情。   还没等三个人给出反应,就只见何曰右脚一崴,直挺挺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这回何曰是真哭了,上次从树上掉下来的伤还没好,现在又平添新伤,她是有多倒霉。明镜赶紧下楼把她扶了起来,责怪道:“上次让你别穿高跟鞋,你非不听,还没出门呢,就摔了。”   明台没心没肺地笑道:“阿香姐真是顽强,无论从哪掉到哪都没事。”   明诚道:“这叫命硬。”   因为脚崴了,何曰被勒令禁止穿高跟鞋,幸好当时明楼多了个心眼吩咐师傅给她多做了一双平底的小皮鞋,这才了有搭配裙子的鞋子。   准备妥当后正要出门了,明楼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对着何曰郑重打开。何曰吓得退后一躲,这阵仗是要送钻戒吗?!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了,她怔住了。   ——那是一条白金项链,坠子是外表镶嵌了一整颗红宝石的怀表,怀表打开,盖子里镶嵌着一张世界地图。   明楼说:“你说你不喜欢这个世界,这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我希望明家能让你改变观点,眷恋这个大千世界,流连忘返。”他将项链取出,亲自帮何曰戴上,“嗯,很配你。”   “大哥……”何曰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哽咽了。她伸出手臂将明楼抱住,“有你们的感觉真好。”   她看向门外,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十分温暖。   ☆、短暂的绑架事件   何曰还以为像明氏企业这种新派的大公司年会一定是自助餐型的,不料也是摆了几十张大圆桌,可怜后面的基层员工都没有大圆桌坐,全都坐在一张张长靠背椅上。   年会的流程从古到今,大体相似,都是领导先发言,总结过去,表彰人员,展望未来,然后进行歌舞杂耍类表演,并没有什么稀奇。因此何曰埋头苦吃桌上的菜,看也不看台上,明诚在旁边给她不停倒水碎碎念:“多喝点水,别噎着。”何曰嘴里还含着食物,抬起头朝他傻笑,又夹了几口菜放进他和明诚的碗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也吃。”   明诚在一旁总结出了一个重大结论——何曰在有吃的时脾气就会特别好!   自此以后的几十年,只要条件允许,明诚随身都带了一点小零食,何曰脸色一黑,他就送上零食。后来还有差点成了何曰未婚夫的某某某向他讨教经验时,眀诚说:“吃的管够,是唯一的法则。”   明台忽然推何曰道:“阿香姐,别吃了,到跳舞时间了。”   “诶?”何曰傻眼了,她还从没学过交谊舞,“我不去了,我在这儿继续吃,你们去跳吧。”   明台充满期待地看着眀诚,明诚抱着手臂往座椅上一靠道:“今天累了,也不想跳舞。”   “作怪!”明台一瘪嘴,站起身去找明镜大姐。   这时有个穿着浅粉色舞裙的姑娘走到他们的桌前,浅笑嫣然地对眀诚说:“明诚先生,咱们又见面了,可以与你跳支舞吗?”   姑娘长得颇为可人,一路走来不知道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此话一出,许多目光顿时聚集在明诚的身上。当众拒绝女士的邀请,不是绅士所为,他偷偷看了一眼何曰,只见她竟然一副兴致勃勃看好戏的表情,不由得气闷,立刻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应当是我有幸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姑娘的脸上绽出惊喜的笑容,明诚在国外深造,风度翩翩,熟悉明家的人都知道他虽表面为明家管事,但实际明楼已经把他当做左膀右臂,当做兄弟,前途不可估量。原以为他不好接近,没想到也很有绅士品格。   何曰心道:原来不想跳舞是借口,要等颜值高的舞伴才是目的,高手啊!   盘中的菜渐渐被她一扫而光,何曰呆愣的坐在桌旁,双爪乖巧地放在桌子上,盯着空盘子不知神游到哪去了。忽然一个清癯玉立的青年男子站到了她的身旁,轻笑问道:“小姐,你愿意与我共舞吗?”   何曰很热情地答道:“谢谢,我不愿意。”   男子嘴角一抽,后面隐隐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他就在那里,快追!”   “可恶!”男子望了眼声音的来源处暗骂了一句,他温雅的目光变得阴鹫,忽然手如闪电一般敲在何曰后颈上,何曰立刻昏过去了。他一手搂着何曰的腰,将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两人并肩往后台走去。   何曰悠悠醒来时,闻到了一阵恶臭,她的视线渐渐清晰,周围的一切都呈现在了眼前。脏水、垃圾、老鼠,以及一个酒席上遇到的男子。   “我们现在在下水道里?”   “正是。”男子玩味地看着她,“你好像很冷静。”   经历过收到人头礼物的可怕遭遇后,恐怕只有变态才能引起她的害怕了,这男的虽然是绑架犯,但看起来还没有明钦文更像变态。“我可以表现得更加惊慌些,不过我更想知道你若要跑路的话,干嘛不带着我继续往前逃,或者干脆把我扔掉自己走呢?”   “我带着你是因为需要一个人质,而没有继续逃的原因是因为你太重了我实在背不动了!”说到后面男子竟咬牙切齿起来。   “这位大哥,我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样伤害我……”   “你要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到泥里。”   何曰慷慨激昂道:“若在下水管道的污水中爬五公里就能获得自由的话,我愿意!我是不会放弃对自由的希望,因为懦怯囚禁人的灵魂,希望可以令你感受自由。强者自救,圣者渡人。(《肖申克的救赎》台词)”   男子脸上的笑容加深,伸手靠近她:“那我就成全你,看你是强者还是圣者。”   何曰立刻蹲下去抱着他的大腿可怜兮兮地说道:“大侠饶命!”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我就放你回去。记住,见过我的事绝不允许和第二个人说。不然我就把你再捉来割了舌头,扔进这污水中。”   何曰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百分之一千会遵守这个约定。   两人面面相觑在下水道里蹲了半晌,男子站起来道:“看来那群人走了,你也自由了。”他们走到一个出入口通道前,他掸掸衣服上的灰,“女士优先,你先上去。”   这句话正中何曰的下怀,她卷起拖地的长裙在腿上绑了个结,抓在铁手把上,拼命往上爬。掀开下水道盖子后,她忽然低下头,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对还未爬出来的男子道:“外面,外面……”   男子不明所以,又向上爬了一台阶,头伸出来往四周望去。只见何曰诡异一笑,迅速从皮鞋中抽出一把匕首用力插在男子的肩膀上,男子猝不及防,左手立刻放开了地面。何曰的脚果断踹向男子的右胳膊,他的头顿时往后一仰摔了下去。何曰将下水道盖子麻利盖好,拦了一辆黄包车匆匆离开。   下水道中,男子躺在地上舔干嘴角上的血,诡异笑道:“小丫头,我们还会再见的。”   而黄包车上的何曰摩挲着空空的匕首套子,得意地想阿诚哥虽然教的格斗术没派上用场,但送的救命武器却十分有用嘛,回头一定得好好谢他。   等何曰回到年会现场时,才发现那里一片混乱。她逆着人流走进去,看到明镜与明楼都站在舞池边,赶紧上前喊道:“大哥,大姐!”   明镜看到她担心地说:“你刚刚跑哪去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人,阿诚急得都出去找你了。”   何曰看看四周场面茫然问:“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王家的公子哥大婚时跑了,王家在到处拿人要押回去他回去重新成亲。”   明楼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王家不过是攀上了一个占据几个县城的军/阀,竟敢就不将我们明家放在眼里,跑来大肆开枪搅了我们的年会,是时候给王靖尧那个老头子一点教训了。”   何曰听到原委,心中一惊,问道:“王家的公子跑了?他是不是剪了文明头,身高约八尺,清瘦,皮肤苍白,性格乖戾?”   明楼听出了不对劲,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问:“你见过他?”   何曰呆滞地点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刚就是他绑架了我,他把我打昏带到了长乐路的下水道里,后来他要放我走,我担心他是坏人,其中有什么阴谋,趁机在他肩上插了一刀,又踹了他一脚就跑了。”   明楼听到后面畅快一笑,表扬道:“阿香,做的好。”他磨着牙很是得意地说道,“王天风看到你坐在主桌上,想绑了你做人质以防万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疯子,这次总算是吃瘪了。”   何曰听得糊涂,这两人似乎还挺熟,试探着问:“大哥,我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明楼摸摸她的脑袋说:“没有,阿香做的很好,大哥很开心。”   何曰这才放下心来,不一会儿她又好奇地八卦道:“那个王……王什么的,为何要逃婚呢?”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等回家后我再给你细说。”      ☆、汪曼春喝醉了   当晚,何曰没能听到王天风逃婚的故事,当他们一行人走出饭店时,便看到汪曼春倚在电线杆上,身上穿的是新买的黑色大衣,一张素着的小脸被冻得雪白,不停地边搓手边呼热气取暖。她抬起头看到明楼,欣喜地小跑上前来,笑颜如花道:“师哥,可算见到你了。”   明楼还未说话,明镜站上前厉声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汪曼春的白眼飞得很是标准,“反正不是来找你,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明镜冷笑道:“我不是你死去的爹娘,自然没资格管你,可是我管的了我们家明楼。”她微微侧头,“明楼,回家。”   汪曼春展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对明镜道:“他已经弱冠之龄了,为何你做大姐的要对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指手画脚!”   明镜傲然得说:“我不管他喜欢哪家的女儿都好,只一点,就是不能喜欢你!”   汪曼春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她一跺脚,“我到底哪一点配不上师哥,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拦我们俩在一起!”   “回家问你的好叔父去!”明镜一甩袖子,“我们走。”   明楼站在原地没有动身,不忍地看着汪曼春,明镜道:“你今天和她走,以后也别回明家了。”   何曰看了一眼明楼,对明镜说:“大姐,阿诚哥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呢,我在这儿等等他,你们先回去吧。”   明镜看起来气得不轻,点点头,钻进了黑色轿车里,何曰偷偷和明楼打了个“放心”的手势,暗示他自己会劝好汪曼春的。于是明楼叹了口气,也上了车。   眼瞧着汽车绝尘而去,汪曼春的脸上满是不甘,她咬着嘴唇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大喊:“明镜你会遭报应的。”何曰赶紧上前拦住她,“汪小姐别冲那喊了,瞧你吃了一嘴的灰。”   汪曼春甩开她的手,何曰也不以为杵,试探道:“大哥让我留下来安慰你,他还是将你放在心上的。天这么冷,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   汪曼春身上早已冻僵了,只好委屈地点点头。   何曰把她带到了街边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餐馆,汪曼春怔住了,问道:“你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不是咖啡馆?”   何曰强行把她推进去,“你是逗逼吗,这个吃饭的点喝什么咖啡,咱整点菜,弄瓶酒才是最舒坦的!”   汪曼春绝倒,何曰把她按到椅子上,还在絮叨:“我师父以前带我来过这家餐馆,口味真的不错,你就算失恋也不能不吃东西。”汪曼春腾得站起来道:“我绝不在这种店吃饭。”何曰一脸无赖样子:“好,那你走吧,你走了就永远不知道大哥有什么话托我带给你。”汪曼春立刻竖起耳朵问:“什么话?”何曰举着菜单道:“你先坐下,吃点东西后我就告诉你!”   汪曼春权衡了下利弊,只好坐下,何曰立刻喊了店小二来点了一些招牌菜,又上了一小坛老板自酿的百花酒。待两杯酒下肚,汪小姑娘的话也变多起来,她满腹的心事没人诉说,今日全都倾倒给了何曰。   “我和师哥自幼相识,一起与我叔父学习,大哥说他没有妹妹,对我是百依百顺。可是如今就因为他大姐明镜不同意,他就……他就……不要我了。”汪曼春举着个酒杯边说边哭起来,瘪着一个嘴,气势全无,眼泪像金豆子一样往外蹦。   她的酒杯一空,何曰就给她满上,口中劝道:“天下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天天换,你长这么美,换谁不行啊!”   汪曼春被灌得醉眼迷蒙,她傻傻得问:“换谁啊?”   “唔,我看阿诚哥就不错,你就跟他得了。”   没想到汪曼春虽然醉了,要求还挺高,她一昂头道:“我不要,阿诚就是个仆人,我才不跟他!”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我们阿诚还看不上你呢!何曰听了不高兴起来,她举起拳头,又觉得不合适,眼神一阵乱瞟后,拾起桌上厚重的菜单狠狠打在汪曼春的头上。   汪曼春立刻捂着头,泪泡眼问:“你为什么打我?”   “不跟阿诚哥,那你要跟谁啊?”   汪曼春认真地想了想,傻笑着说:“我看你就不错,嘿嘿嘿~”   “我才不要你呢!”她又不搞基!   汪曼春听了后,怔怔地抬起头,眼泪流的更欢了,到最后竟然大哭起来。何曰头痛地改口道:“算了算了,我勉为其难收了你做二姨太太吧。”   “那正房太太是谁?”   “吴彦祖!”   “我不要!我要做正房大夫人。”   “得,反正这时代也没有吴彦祖,那就准了吧!”   汪曼春立刻破涕为笑,跑过来抱着何曰不撒手,直道再不要师哥了。   知道与人喝酒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就是对方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却还没醉!何曰将汪曼春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架着她走,汪曼春看起来娇小,原来那是和明楼站在一起对比出来的,对于何曰来说这就是一庞然大物,恐怕抗两个煤气包也不会比这更重了!汪曼春最开始时还有些意识,时不时高声骂两句明镜,到后来整个人像死猪一样熟睡过去了,何曰再也抬不动她,一撒手,她就立刻趴倒在路边。何曰把她两条腿抬起来也拖不动,不由得犯了愁,南京的冬天温度也有零下十度,露天睡一夜恐怕会冻死人。   何曰内牛满面,她瞅了眼地上的汪曼春,撒腿跑到路得另一边,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拉黄包车的师父,求他帮忙抬一下汪曼春,然后将她们送去六国饭店,她愿意付双倍价钱。师父欣然同意,两个人回到原地来找汪曼春,何曰大惊失色。   汪曼春不见了!   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女子能跑到哪去,莫不是被人给拐卖了,何曰抱住头,大哥知道了会打死她的!黄包车师傅是个热心肠的人,当即问了何曰她的样貌特征,帮她一起找。   何曰离开也没五分钟,她推测就算有人拐了汪曼春也跑不远,于是她以八百米速度奔跑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不到三分钟,何曰的体力不支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她撑着膝盖不停地喘粗气。忽然余光里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他的右胳膊夹了一个女人推开甜蜜蜜咖啡馆走了进去。何曰灵光一闪,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推开粉色木质大门,风铃声响,前台的服务生热情招呼道:“小姐,欢迎光临。”   她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刚刚的那人,于是问道:“刚刚一个穿黑衣服的男子带着一姑娘进来,他们坐在哪里?”   “小姐您有什么事么……?”服务生迟疑地问。   “哦,我们是一起的,只是分了两辆黄包车来,他没告诉我坐哪桌。”   服务生不疑有他,立刻微笑道:“那位先生要了包厢,请您跟我来。”   何曰点点头,走前与前台小姐借了支笔,把人家的报纸撕出一角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握成一团放进手里。   她带着何曰走到后面的包厢,推开门道:“您请进。”   何曰大咧咧走进去,汪曼春果然在里面,趴在沙发座上睡得像死猪一样。而她对面半裸着上身的男子……   哔哔,又是王天风!      ☆、阿诚哥,我被抓进局子里了   这什么仇什么怨什么孽缘啊!何曰脸上的笑立刻变得僵硬起来,她听见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举起手打招呼道:“Hi,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   “站住。”王天风喊住了她,“你不是来找汪曼春的吗。”   “是啊……”何曰欲哭无泪。   王天风的脸色一沉,威胁道:“你要是敢出这个门,你就别想再找回汪曼春。”他拿出何曰的匕首,生生插在了桌子上。   “您也认识汪曼春……?”何曰小心翼翼地问道。   “明楼那小子的心上人。”王天风看了一眼醉成烂泥的女人,“见过几次。”所以看她醉倒路边无人料理,才带她来了这咖啡屋。   何曰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王天风带走了汪曼春,她就应该去把明楼搬来当救兵!   王天风咬牙切齿地将上衣尽数脱掉,指着一处道:“你看!”   何曰惊得立刻用手捂住眼睛大叫:“我不看我不看,您自重!”   王天风黑线,走上前硬是将她手扳开,“再不睁开眼睛我就把你眼皮扒开!”   何曰立刻睁大双眼,只见他的肩上有一道大伤口,还在往外渗血,王天风递给她一卷纱布道:“帮我包扎。”   何曰的手都要抖成筛子了,这货老是劫撸女性,不会是色/魔变态吧!她弱弱地建议:“您这伤口若是不及时消毒,很可能会发炎化脓,不如要一瓶清酒帮您先消一下毒。”   见王天风同意后,她叫来服务生低声吩咐:“给我一瓶清酒和一把剪刀。”看到王天风面色不善,立刻解释:“剪刀是用来剪纱布的!”   服务生很快把东西端上来,何曰破例给了她一些小费。服务生退出房间后,何曰将酒倒在伤口上,王天风发出一声闷哼,她一巴掌拍在伤口上不耐烦道:“大老爷们还怕疼?”   王天风立刻咬紧牙关,不再吭声。   何曰又耐心帮他清洗了一遍伤口后,用白纱布裹了两道,最后扎了个蝴蝶结。她放柔声音问:“还疼吗?”   王天风酷酷地说不疼。   何曰真诚道:“肯定很疼,我知道的。”   王天风想起母亲在世时,每当他调皮受伤,母亲给他涂药水也是这般心疼的语气,不由得“嗯”了一声。   何曰又一巴掌狠狠拍过去,“一大老爷们儿还疼的停不下来了!啧啧。”   王天风忽然很想掐死她。   “王大哥,之前一场误会弄伤了您,您非但没有计较还帮忙把汪小姐移到这咖啡馆里,我很惭愧,在这里先和你道歉了。”   “少给我戴高帽,本少爷可不是为了帮你忙。”王天风丝毫不领情。   “您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我这边只是想先和您道个歉,希望您以后也不要记恨我。”   何曰态度一下子软下来让王天风无所适从,总觉得哪里不太妙。这时,包厢的大门忽然被撞开,几个身穿制服的捕房巡警冲了进来,迅速将他们包围。   何曰手脚敏捷地往旁边一闪,指着王天风道:“警察叔叔,就是他!他就是今天王家逃婚的那位小少爷,还劫持了我和我姐姐,你们赶紧把他抓起来,通知了王家人说不定还能领一份丰厚的赏钱。”   王天风立刻赶到数道不善的视线将他包围,他气血上涌,险些喷出来,竟然一次两次都栽在了这小丫头的身上!   方才进门前何曰借前台笔在纸上写了“我的姐姐被这黑衣男子劫持,请速叫警察来,得救后必以重金酬谢。”,然后捏在手里,若是认错人也就罢了,若真是坏人,这张纸也许就是一道救命符。后来见到王天风,何曰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她在给服务生小费时,将纸条夹在了钱中,想不到服务生真的叫了警察来。   何曰朝他眉毛一挑,得意地笑道:“我刚刚已经和您道过歉了。”   王天风忽然凑近她,低声道:“我不会放过你的。”他的手如一道闪电,迅速探到她的胸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脖子上明楼送的项链给扯了下来,然后低下身子,一个扫堂腿撂倒了门边的两个巡警,他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三秒过后,只听包厢的怒吼声响彻云霄——“王天风你个王八蛋给我回来,老子要和你单挑!!!”   王天风在眼皮子底下跑了,巡警默然无言,他转过头对何曰道:“你无事报警,浪费警力,请跟我回去做笔录。”   若自己不是当事人,何曰简直要为他们的狡猾无耻机智点32个赞,但此时,她只能哭丧着脸问:“您可以把我姐姐一起带到警局做笔录吗?”   ……   何曰跟在警察叔叔后面刚要出咖啡屋的时候,服务生跑过来索要帮她报警的酬谢金,何曰打开手包才发现自己的钱在给小费时已经全部用完了,她只好耍无赖道:“要钱没有,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她尚不知这句话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影响。多年后,何曰与明诚重温旧地,他们一起逛街路过这家咖啡屋时,正要进去稍作休息,却看到门口立了一块牌子,上面贴了何曰的画像,底下还有一行大字——此人与狗不得入内。=口=!   何曰因没钱交罚款,被关进拘留室半日。明诚收到消息来接她时,她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手抓着两根铁栏杆,委屈地喊:“阿诚哥,你终于来了。”   明诚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脸面色不善地对警察道:“你们怎么做事的,竟把我妹子关起来。”   警察点头哈腰,一脸尴尬地笑:“我们也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明家人,她也没表明身份啊。”   “睁大你的狗眼认清楚,下次莫要再抓错人了!”明诚年纪不大,架子却端得十足。   “是是是。”警察立刻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将铁门打开,何曰腿蹲得都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感动得眼泪汪汪地对明诚说:“阿诚哥,你真好,虽然我不小心把墨水泼到你的书上,还把你西服的一只袖子熨坏,又将你的盆栽给修歪了,可是你还这么义无反顾地来救我,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何曰每说一个字,明诚额头上的青筋就跳一下,听到最后他直接关上了铁门,严肃地对何曰说:“相信政府,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我先走了。”   此时,何曰身后传来嘤咛的呻吟声,她转过头才发现汪曼春终于苏醒了,这位沉睡已久的大小姐捂着脑袋茫然地问:“这是哪儿呢,捕房?”   何曰道:“汪同学,我们一起来把牢底坐穿吧。”   =口=!   回到家后,何曰立刻被带到了大哥的书房里,明楼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恳切地说:“是大哥连累你了。”   “是啊……”何曰很后悔。她最喜欢的项链都丢了!   “看你酒量不错,以后逢年过节阿诚有对手了。”   “诶诶?!”何曰感到自己又被坑了,“大哥,王天风说他还会来找我的,我的人身安全严重收到威胁啊!”   明楼一脸淡定,“不会的,他马上就要坐飞机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哪里?”   明楼神秘一笑,“你也很快就会知道了。”   ……“大哥你说清楚,为什么我很快就会知道了,不要说话说一半啊!!!”   “你不是要听王天风逃婚的原委吗,我这就讲给你听。”   何曰:“大哥,请你不要这么明显地强行转移话题。”   ☆、五毒教双雄的往日   “王家也是商人家,但与明家不同,王天风的祖父在清末时趁着乱世仗着军中有人倒卖粮油这类必须品,大发战争横财,暴富之后搬去了上海,成了new money,也就是新贵族,之后放高利贷,开赌场,什么赚钱干什么。然而上海这个地界,蛇龙混杂,什么势力都有,王家的一点小算盘也惹人眼红,所以必须找个靠山,不知是如何与安徽的皖系一派军阀搭上了关系,那边要将女儿嫁给王天风。王天风中学时与我同校……”   “同学们都叫他们明王双壁。”明诚不知何时也走进了书房里,他拿着切好的苹果,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下面我来讲!王天风性格乖戾,与家人关系疏远,这是已经公开的秘密,我与大哥当时在报上看到订婚消息时一百个不信,后来还打了电话给他问怎么没给明家发请帖,他说不让我们看好戏,那时大哥就笃定他要逃婚了。”   明诚打开书桌的抽屉,翻了几层书本才抽出了一个相框,指着其中照片道:“这就是我大哥的毕业照,诺,这就是王天风。”   何曰抓着照片看了半天,“大哥,你怎么那时满头卷发,还挺时髦!”   明诚大笑,揶揄地看了一眼明楼道:“大哥是自来卷,现在每日用发油梳得直挺挺的,你才看不出来。”   何曰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明楼,满头卷的大哥还挺软萌的!照片中王天风并没有与明楼站在一处,而是相去甚远,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明诚指着其中一个姑娘道:“以这个姑娘为楚河分界线,左边的姑娘都是喜欢大哥的,右边的都是喜欢王天风的。”   对半分啊!“难道就没有一个妹子谁都不喜欢吗?”   “也有,有放话出来说看不惯他们这般招摇的公子哥。”   “那她站哪?”   “老师问她更讨厌谁一些,她说王天风,于是就归为喜欢大哥的这一队了。”   =口=!强行站队!   明诚这才注意到何曰光溜溜的脖子,“你的项链呢?”   何曰指着照片里的王天风道:“就是他抢走的!他还害得我被警察拘留!”   明诚囧着眉毛漫不经心地说:“你脖子短脑袋大,也不适合戴项链。”   ……“谁给你的这个勇气说出这么不诚实的话!”   明楼爬到木梯上将搁置在书架最顶端得一本书取下递给何曰,“有空看看这个吧,对你将来入学有用。”何曰翻开厚重的硬纸壳封面,才发现是全英文的,她磕磕巴巴地翻译道:“《野外生存全解》”   她惊讶地抬起头,“我到底要去哪所学校,怎么还是在野外?!”没等明楼回答,她就自行说道,“等以后就知道了是吧。”   明楼摸摸她的头,含笑道:“蕙质兰心,孺子可教也。”   这时明台也滋溜钻进来,脸上满是讨好:“阿香姐,我饿了,我想吃炒板栗。”   “吃什么炒板栗,树都秃了,姐姐今天给你用平底锅做一个正宗的起司蛋糕!”   “不要给他吃甜食,小孩子容易蛀牙。”明楼阻止道。   “那姐姐今天给你用平底锅做一个正宗的大虾厚蛋烧。”   “东北告急,抵制日货。”   “那姐姐今天给你用平底锅做一个……做一个……正宗的生煎五花肉。”   明台嘟着嘴,不高兴道:“我不吃五花肉。”   “我也不爱与大姐告状你是个挑食的孩子啊。”   家里所有的哥哥姐姐都好腹黑,明台泪奔。还是明诚出来打圆场道:“也不能真饿着明台,正好我要出去,顺便给他买点什么吧。”明台感激地眼泪汪汪,直道明诚是他最爱的人,差点就没啃上两口。   何曰嫌弃地想:这货要放到战争时一定是个墙头草,哼!   但真的到了那一天,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她很想给明台再炒一次板栗,再做一次饭,可是无能为力……   这是后话不提。这天明诚出门后一直没回来,明台扒在窗口上翘首盼望,也没能把他等来,吃晚饭前,明镜才发现桌上少了一个人,问道:“阿诚去哪儿了?”   明楼答道:“出去办些事,我们先吃吧,不等他了。”   “你们兄弟两今天竟然没有一起行动,分手了?”明镜看起来心情不错,还开起了玩笑,“再等等吧,就算分手了也有旧情在的。”   五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桌上的人们都打起了瞌睡,直到碗与筷子被打翻把他们都惊醒了,何曰揉揉眼道:“我去把饭热一下。”   等她从厨房回来时,明诚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只眼睛被打得乌青,手腕处也破了一层皮,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从头到脚都被汗浸湿了。   何曰忙放下碗,吃惊地问道:“你上哪去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药酒来了!”明镜打断了何曰的问题,她埋怨明诚道,“要是在路上被轿车给撞了,很应该立刻打个电话来家里再去医院包扎,这样大喇喇跑回来算怎么回事。还有,下次出门必须把明楼带着,遇到事也有商有量。”   何曰听着这话有点怪,出门必须把明楼带着,是说大哥像警犬么噗~   明镜亲自给他上完了药酒,又张罗着打电话给医生上门来给他做个全身检查。明楼站在沙发跟前,却一点也不慌张,他抱着手臂笑着道:“技不如人,不要逞强,吸取教训。”   明诚甩了甩额头上的汗,不服气道:“谁说我技不如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手一松,一条项链挂在他的手上,白金的链条璀璨夺目,他冲何曰得意一笑,眼睛亮晶晶地说:“被王天风抢走的项链,我帮你夺回来了。”   何曰看看他眼睛上、手上的伤,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诚撑着站起来,把项链塞进她的手里说:“快戴上,别再弄丢了。”   “你!你……你傻不傻呀!王天风那种人,你惹他干嘛!”   “你怕他,我可不怕他,他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我半路将他截了,硬是打了一架,才把项链给抢了回来。”   看到明诚难得孩子气的得意表情,她忍不住上前圈住他肩膀,脑袋抵着脑袋。明诚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手脚无措,舌头都打结了,“你干嘛!”   何曰十分动情地说:“阿诚哥,你以后比我亲哥还亲!真的!”   ……咚!   “阿诚哥,你怎么晕倒了!”   明楼笑得春风和煦:“明诚大概内出血了。”      ☆、教训熊孩子春   明家年会结束后,何曰更加忙碌起来,她每天不但要做饭烧菜,还得练大字,读《野外生存》,格斗术训练,明镜近日又给她增加了一项任务——打包行李。眼看着年关要到了,他们也要收拾东西回上海过年。   打包东西不烦,烦的是每个人对要带回去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意见。   明诚一大清早冲进何曰的房间,指着一本本子道:“这作业簿是当年我第一天上金陵国高时大哥送给我的,很有纪念价值,你帮我收好,带回上海。”   据明楼回忆,当初明诚缠着自己要买新本子,他一口答应,后来英文单词背得太入神,把这事忘得干干净讨净,等明诚兴冲冲来本子时,明楼只好偷偷把自己用过的本子撕了几页下来假装新的,郑重的送给明诚,明诚很开心,他也松了口气。   中午时明台扛着一截带叶子的小树枝放在了何曰干净的床上,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喜悦地说:“大哥告诉我,不用带那么多栗子,只要带上这树枝回去以后在明公馆院子里一种,来年就会有很多很多栗子长出来了。”   明楼继续回忆方才的情景,明台把在年会上拿到的红包钱全部掏出来跑到巷口的老王炒板栗摊子前,他指着那锅板栗道:“这铁砂,这铲子,这灶我不要,其他我全包了!”他一个人扛着硕大无比的铁锅跌跌撞撞跑回了家,碰巧遇见了明楼,他举起铁锅炫耀道:“我们今年的栗子吃不完了!”明楼想起自己硕大无比的行李,转脸忽悠道:“你今年栗子吃完了,明年怎么办呢,上海的板栗可没南京的香甜,你吃完了这一顿,就习惯了这味道,明年吃不到可就难受了。”明台觉得很有道理,虚心请教:“那怎么办呢。”明楼折下院里栗子树的一截树枝道:“你只需把这个带回家,种在地里,明年就会结出很南京味道一样的栗子。你也得留一部分板栗作为种子种在地里,来补偿这颗栗子树。”……待明台心满意足离去时,明楼暗暗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晚上明镜闯进书房,抱着三个大花瓶道:“阿香,你回去时记得把这三个花瓶带着,这三个花瓶是我很小的时候过生辰时爹娘送的,那时明楼还没出生呐,爹娘说这象征着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所以去哪我都随身带着。”   据明楼最后回忆,早在七年前,也就是大姐二十岁生日当天,明楼独自在她房间找东西时,一个不小心就将那花瓶甩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他内心很是过意不去,到街上转悠了半日,总算在古玩市场淘到了一样的花瓶,赶紧偷偷放回去。大姐没有发觉,只是一直奇怪那天放在床头抽屉里的零用钱哪去了……   何曰:“大哥,你真是太!坏!了!”   当明楼来找何曰时,其实一开始她是拒绝的,但是见到明楼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便放松了心情问:“大哥,你没什么想要打包带回南京的东西吗?”   明楼道:“只有一样东西,好带的很。”   “谢谢大哥体贴,是什么东西,我帮你安置。”   明楼对门外喊了一句“进来吧。”一抹亮丽的身影出现在她房间里,何曰绝倒,又是汪曼春!   “大哥,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曼春撒了谎,她的叔父没来南京,她是借口与同学旅游特意来南京找我,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你若能把她带上便稳妥些了。”   “师哥,我们两单独坐火车回去不好吗?我不想做明家的车。”汪曼春抱着明楼的手撒娇。   明楼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温柔地说道:“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你可以选择坐明家的车,也可以选自己独自回去。”   何曰也上前抱着明楼另一只手臂撒娇:“楼哥,你们两单独回去好不好,我也不想带着这个大小姐。”   “你!”汪曼春眼睛瞪得老圆,“谁允许你这么亲热地叫我师哥,还有,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何曰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她走上前,伸出手指说一个字戳一下汪曼春,“就凭你那天哭着喊着要跟着我,还要做什么什么人,你忘了?有胆量就别装宿醉失忆断片。”   汪曼春没有喝到断片,她在警局醒来的下一秒就想起了全部的事,喝醉的她经历那五小时做过的事时所说的话是人生最想抹去的黑历史有木有!她的脸色一下子涨成了猪肝紫色,她威胁道:“你要是敢说出去……”   “你还想杀人灭口?”   汪曼春咬着下嘴唇恶狠狠地看着她。何曰眨眨眼,倒是吃了一惊,她原以为汪曼春只是个骄纵一些的大小姐,嘴坏但没什么心眼,现在看来,倒是她自己走眼了。只为了自己喝醉的糗样不外泄,竟动了灭口的心思。尔后,她笑嘻嘻地说“汪大小姐想不想玩个寻宝游戏,我已经把那天的事记下来了,就藏在我房间里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如果你能找到,我就保证绝对不说出去。”   汪曼春环顾了一眼房间四周,那个眼神极有穿透力,何曰有绝对理由相信如果她的眼神有实际杀伤力的话,这个房间已经在上一秒已经被炸的粉碎。忽然,何曰亲热地过去,揽住她的脖子说:“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那种事我怎么会记下来呢,放心吧,我绝对不说出去。”   汪曼春觉得自己被耍了一把,“哼”了一声满不高兴地走出了房间。   明楼似乎看出了何曰的想法,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你啊你。”   送走了汪曼春,何曰这一整天都感觉心情不错,就连平时最枯燥的写大字,她挥起笔来都虎虎生风。傍晚何曰坐在沙发上吃水果时,明诚往她怀里偷偷塞了一样东西,低声道:“送你了,别给我钱。”   何曰也同样神秘地回应:“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你钱。”   明诚瞪了她一眼,“你也只敢欺负我,有本事欺负大哥去。”   “大哥如虎,我不敢撩他胡须,也只能趁他不在家,欺负一下他家的母老虎了。”何曰的眼睛如月牙一般弯弯的,里面盛满了星星。   到了夜深人静时,别苑格外安静,今夜明诚跟着明楼去金府参加舞会还未回来,明台早早地就上床睡了,就连一贯夜猫子的何曰的房间里也没有一点动静发出。   直到一个黑影顺着水管,爬到窗台上,刚要翻进屋子却碰到了一串风铃,在寂静中发出了清亮的声音,黑影忙握住风铃,犹豫了片刻,见屋内没有动静,于是滚下窗台。脚刚落地,黑影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脚底似乎被钉子一样的东西给扎了。她把一只脚抬起来握在在手里,泪水都渗出来了,也不敢发出声音。她忽然想起早晨来这房间时,窗台光秃秃的并没有风铃,地面十分干净,也不可能有钉子,于是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个陷阱。   汪曼春醒悟过来后,迅速转身扒上窗台,抓着水管就囫囵往下跳,因着太着急还崴了脚。她蹲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揉着脚,着急不已。忽然一个大渔网从天而降,将她严严实实罩在了里面。   “在自家院子里练习撒网,还真能网到大鱼,还是一条美人鱼。”何曰笑着从拐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饶有兴趣地蹲在汪曼春面前。   “你,你快放了我,你想怎么样,我要告诉师哥去!   “汪妹妹,我把朋友分成几种,有喜欢和他一起吃东西的,有适合一起聊天的,有只能在一起锻炼身体运动的等等,但讨厌的人我只分两种,一种是比我强的,智商比我高武力我也打不过,对这种我会敬而远之,调整自己心态,另一种就是你这样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何曰平时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大大咧咧又有些蠢萌,可当她笑着对自己说完这番话时,汪曼春分明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想怎么样?”这一次的语气比之前软了何止十倍!   “我原本想喊我大姐出来,看看网中的你,给她诉说下你喝醉时的故事。今天大哥不在家,我大姐无论对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你敢!”   “我自然是敢,可是汪大小姐,我也老实对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当明楼是我亲大哥,你当然就是我的亲嫂子,你若能放下对我的成见,我自然也乐见你们婚事能成,毕竟大哥一生幸福也是我所盼望的。”   汪曼春慢慢转过头来,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你……你真觉得我会成为你嫂子?”   “当然!大哥看你的眼神都不一般,而且你这么漂亮又聪慧,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你,何况大哥还同你青梅竹马!”   汪曼春被她这一番赤/裸/裸的话说得脸上泛红,她努力正色道:“既然你是这般看我,那我也将你当亲妹子待。”终于嘴角还是忍不住弯起来。   哎,春妹妹啊,你这般好骗,将来一定是被大哥吃的死死的啊!   何曰又发挥十成功力狠狠拍了她的马屁,又拍胸脯保证一定将她一起带着安全送到南京。汪曼春被她迷魂汤灌得飘飘欲仙,走回去时都不觉得脚痛了,来时的目的也忘得一干二净。   何曰抱着地上的渔网,十分欣喜地想:从匕首到渔网,阿诚哥给的东西都是有用的!以后要多跟着阿诚哥混,淘到更多更好的东西!   ☆、人生难得是欢聚   大姐十分关心行李收拾的进度,每晚回到家都要询问打包得怎么样了,这天何曰汇报终于把所有行李收拾完毕,只等出发,明镜“龙心大悦”。待看到地上整齐划一的包裹时,她对其中庞然大物产生了疑惑。   “这个木盒是用来装埃及木乃伊的吗?”   大姐真厉害,实际还真差不多吧,何曰额头流下了一滴汗,她打开木盒子道:“这是用来装长号和二胡的。”   大姐皱着眉说:“明家只有阿诚会拉二胡,那长号是谁的?”   何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是阿诚哥的!他说音乐也讲究温故而知新,二胡要常练习,这也能激发他新学长号的兴趣!”   “哦?阿诚要学长号,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过。”   “可能想学成了给大姐一个惊喜吧!”   弟弟妹妹们都很孝顺,明镜很是欣慰。当晚吃饭时就提出了热烈表扬,明诚听得一头雾水,茫然道:“谁说我要学长号?”   “我说的!”何曰僵硬地转过头,死死地看着他,“下午我和大姐说你要学长号的。”   虽然完全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明诚立刻接受到了来自阿香星的信号,当即改口道:“对,我是要学长号!”他趁明镜低头吃饭时,狠狠瞪了一眼何曰,用口型威胁道:“下次敢再不商量就拿我当挡箭牌,我就……”   这时大姐正好抬头,明诚立刻埋到碗里狂扒饭。   一顿饭吃完,他都没机会把剩下来的狠话撂完,只觉得自己快憋出内伤。   整晚的时间,何曰都躲在房转悠间里不知忙活些什么,大门始终紧闭着。明诚每隔十分钟就借口喝水如厕再喝水再如厕在她门口转悠,恨不能把她房门踹开,闯进去把话说完。   倒是临睡前,明楼敲开他的房门,以大哥温厚的语气婉转劝道——要保护好肾,不能小小年纪就尿频尿急尿不尽。   =口=!明诚无语问苍天。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何曰来南京的日子不长,她与何大仙向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没想在这呆长。但未料到真正走的时候,这次却不能与何大仙一起了。   何曰抱着行李全部塞进另一辆专门的车上,只留了一个小手包。她哈着热气伸出两只冻得通红的“爪子”,对着明诚委屈得泪泡眼说早晨时把手套一并塞进了行李箱里,都没有带出来。明诚在她眼前晃着带了皮手套的手狠狠嘲笑她一番,何曰气结,转身要走,明诚却将她捉住,把两只冻得像红萝卜一样的手放在自己手掌中央,轻轻握住。他挤挤眼道:“这样是不是就不冷了。”   何曰心神一慌,忙抽出自己的手藏到背后,嘟囔道:“不要这样,感觉怪怪的。”   明诚的心乱了一拍,有些失落,他一直勾起的唇角悄然垂下。忽然他抬起两只手从背后捂住何曰的耳朵,轻言淡语地说:   “笨蛋,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何曰狂摇头甩开他的手,回头怒瞪:“干嘛捂我耳朵,一定在说我坏话。”   明诚嚣张地点点头。   何曰眯起眼睛狐疑道:“你最近总好像藏着很多小秘密似的瞒着我,做事也很古怪,难道……你暗恋我!?”   刚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就被迎面而来的皮手套劈脸砸中,明诚背对着她朝相反方向走去,声音在半空中飘荡,“脑子与手的体积就跟萝卜一样大,就别再想太复杂的问题。”   何曰在别苑前徘徊了许久,终于上了车,熟悉的黑色轿车在南京城的街道驰骋,何曰坐在车里扒着玻璃看窗外,她看见了轻红楼,姚姐坐在二楼的美人靠上嗑瓜子,一条手绢儿悬在她胸口,那条手帕何曰认得,那是何大仙刚搬进来住时当做见面礼送给姚姐的。她还看见了原先她与何大仙摆摊的地方,如今变成了柴火馄饨铺,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子,他以前来找何大仙算过命,何大仙断言他必定能发大财,成大器,别再仗着家里有几亩薄田就游手好闲吃软饭了,这招财命不做生意可就亏了。   何大仙在这世上日子呆的不长,在南京的时日更短,他的话他的人却留在了一些人的心里,无法磨灭。   师父,再见了,我也要回家了。   何曰第一次正式看到上海的明公馆时,是在1927年的12月30日,那一天冬日里的阳光正好,她穿着最时髦的格子大衣戴了一顶烟灰色的贝雷帽站在一座欧式的洋楼前,她仰起头,阳光撒在她细碎的头发上,映出了灿烂的金黄色。   在她记忆中的那个日子,每个人都很喜悦,那是归家的感觉。   然而,事实并不是那样。   真实版本——明家一行人下了火车后,就看见公司的姜部长站在车前,不停得跺脚哈气,脸上写满了焦急,见火车门打开,他立刻颠到了车门跟前,看到明镜下来,立刻抬起手,把她扶下来。   明镜问:“公司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来?”   姜部长把她迎到车前道:“海天商会张景宇那小子年纪小,做事着实不地道,竟然跟着我们在棉花倾销上打价格战,本来就已是薄利了,我们自然不能跟风,结果生意一落千丈。”   明镜立刻把手包甩到他怀里,三步并作两步拉开车门。临上车时,她回过头对明楼低声吩咐,“你先带阿香回明公馆。我看阿诚对她也有些意思,你得把握机会了。”   明楼无奈,“大姐,我与阿香没什么的。”   “你们在房间里做的事,大姐看的一清二楚。放心,我不会告诉阿诚的。”明镜的眼中满是“大姐是站在你这边的”。   公司的车绝尘而去,明楼的皮手套尴尬地杵在额头边,他对明诚与何曰道:“一会儿老雍来接我们,你们在这儿候着,我去送下曼春。你们带着明台与老雍一起回去,不必等我。”   明诚不愿与何曰单独站在一起,忙道:“大哥,我与你一起去。”   明楼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明诚知难而退道:“你一个人去吧,我在这看行李。”   明楼甩掉了何曰与明诚,汪曼春从火车上兴奋得径直跳下,如愿落在了师哥的怀抱里。明楼道:“我送你回家,顺便拜访恩师。”   汪曼春挽着他的手往前走,嘟着嘴道:“昨天阿诚哥在房间里对我说了一大段奇怪的话。”   明楼问:“什么话?”   “大概是很喜欢我,想要与我在一起,让我好好考虑。”   明楼微笑着回头,汪曼春却从他的笑中看到了一丝恼意,“那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当然选师哥,千人万人,我只要你一个!”汪曼春美滋滋地把头靠在明楼的肩膀上,坚定地回答。   明台问何曰:“汪姐姐也在火车上吗?我没看到她啊。”   明诚听到“汪”这个字,太阳穴的神经就一跳,猛地拎起地上的箱子,闷声道:“老雍来了,我们上车。”   明台又悄悄和何曰咬耳朵,“阿诚哥似乎也很不对劲呢。”   何曰不置可否,从在火车上她被明楼抱着让大姐看到,明诚就是这样拉长脸,但是绝不是吃醋的样子,而是担心中夹杂着愤怒,愤怒中又有一丝羞涩……   他们三人就在诡异的气氛中到达了明公馆,大门前何曰满怀着期待看着这即将要生活的地方,不住得流口水,在上海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么大一套房子,简直大发了!不知道后世还有没有这幢建筑了,不然带爸妈来看这是她住过的地方该有多么拉风~而明诚偷看着何曰的脸色,不停揣测汪曼春到底有没有和她说过自己表白的事;明台心中暗自盘算怎么哄何曰说出杨过儿子的事情。   三个人神情各异,俱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而这一切源于十五小时前。   ☆、火车风波(1)   1927年12月29日下午,司机将他们送上火车后便离开了,何曰问明镜:“老黄不和我们一起去上海吗?”   明镜解释道:“老黄一直呆在南京,平日给我们看管别苑,到了秋天还要和掌柜的一起去收账,有他在看着,猫腻也少些。”   何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明家在火车上有自己专属的包厢,里面客厅、休息室、洗手间乃至仓储室一应俱全。进了包厢后,明镜便回休息室睡觉,明台趁机一个人跑去驾驶室看铁路司机开车,明诚随明楼应酬前来打招呼的列车长。列车长看到明楼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道:“明大少爷真是器宇轩昂,您和明董事长能选我这班车坐,荣幸之至啊!”明楼颇有些不耐烦,但面上丝毫不露,客气道:“列车长过誉了,你安排的很周到,我大姐很喜欢。”列车长连连点头哈腰,“喜欢就好。”   何曰小心翼翼地将长号箱子从包厢走廊拖进储物间,旁边列车员见了忙要上前帮忙,何曰言辞激烈地拒绝了他,说这里面装得是自己哥哥看得比命还重的东西,不能假以他人之手来搬,唬得列车员不敢再上前,只好在一旁覆手站着。   藏在箱子里的汪曼春不停地敲击着木头的壳子,声音不响,但还是让何曰胆战心惊了一把,她小声骂道:“别发出动静,老实点!”   敲击的声音忽然停了,何曰松了口气,然而三秒后又重新响起。   何曰狠狠舒了口气问:“你是不是急着要去洗手间方便?”   敲击声依旧。   何曰狠狠拍了一下木箱子,声音之大把客厅内的三人都吓了一跳,明楼见到她费力的样子,立刻意识到汪曼春就在里面,连忙过去帮忙。何曰趁机告状道:“大哥,这个长号不老实,总乱响!”   汪曼春窝在箱子里也颇为气愤,她打了半天摩斯电码,何曰这货根本听不懂!   明楼看到她手上因搬重物勒出的红印子,安慰道:“为你点了英式下午茶,过去吃吧,这里我来处理。”   何曰乐了,心中不再纠结,屁颠屁颠就跑走了。   在一旁目睹这一全过程的列车长问明诚:“这位小姐是?”   “明家人。”明诚不愿多说。   列车长热情洋溢地八卦道:“我看明大少爷对这个小姐很不一般,您说的明家人是指要成明大少奶奶了吗?”   他说完就立刻感受到来自对面的杀人视线,明诚面色不善,他用拐杖敲击地板,慢条斯理地说:“你这就想错了,想入明家门,可不是只有我大哥一个人可以选。”   列车长略一琢磨就恍然大悟,肃然起敬道:“明台少爷真知灼见,娶老婆还是要年龄大些的好,会疼人,那啥也放得开。”   =口=!明诚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失陪一下。”   列车长弯腰道:“您请,您请。”   三分钟后,包厢门被打开,一个秘书打扮的工作人员走进来,站在列车长面前语气冰冷地说:“胡总请您下车。”   赶走了列车长,明诚分外火大,他坐临窗边,暗自磨牙霍霍——这开火车的胖子是眼瞎啊,还是眼瞎啊!这么一合适的人看不见吗!看!不!见!吗!   明楼将汪曼春带回自己房间,对她嘱咐道:“还有半天就到了,你就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别发出声音,很快就到了。”   “师哥,你就坐这儿陪我,我好闷。”   “师哥还有事,你若闷就从书架上挑本书看。”   明楼安抚了她几句,他担心列车里房间隔音效果不佳,让明镜发现了去,于是找了个借口便退出房间。   此时何曰拿着牙签串成的迷你小汉堡塞进嘴里,一口一个,喷香的牛肉饼在口齿间蹦出鲜嫩的汁水,美得她眼睛都眯起来了。明楼看见她这吃得一脸幸福样不由得觉得好笑,走过去故意打击道:“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没有你这吃相,跟个小松鼠似的,女孩子应当小口吃饭喝汤,要有淑女的样子。”   何曰愣愣地抬头说:“我是小口吃来着,可是汉堡太小了,都填不满我这樱桃小口。”忽然,她仿佛发现了什么,凑过去对明楼道:“大哥你牙上好像有东西。”   明楼问“哪里?”   何曰道:“你张嘴,我指给你看。”   明楼没有一点点防备,照她说的张开嘴巴,何曰立刻丢了一个汉堡进去,阴谋得逞似的笑着道:“大哥也尝尝这汉堡,是不是值得一口一个。”   明楼脸都绿了,何曰感到气氛不妙,立刻老实了,低着头认罪:“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大口吃汉堡了,您原谅我吧。”   明楼还是没说话。   何曰拿出了杀手锏,她的脸仰成四十五度角,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得看着明楼眨啊眨,她的手拽着明楼的衣服袖子晃啊晃,“您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明楼拍掉了她放在自己袖子上的小手,从嘴里掏出一样东西。   “你吃汉堡时都是连着牙签一并吞的吗?”   ……   低气压的明诚方圆十里都能感受到,所以当他走过来硬生生坐在何曰与明楼的中间时,两个人都瞬间噤声了。许久后,明楼才打破了这无言的尴尬,“送走列车长了?”   “嗯。”   “动作够快的,我还以为他会赖着不走。”   “嗯,所以我找了许秘书。”   “他有地方得罪你了?”   明诚偏头飞快地瞄了一眼吃得肆无忌惮的何曰,“没有。”   明楼心下了然,笑道:“小儿女闹别扭,殃及路人。”   明诚恼怒,“我没有同她闹别扭!”   明楼隔着他遥遥对何曰喊道:“阿香。”   何曰抬起头,疑惑得眼神看着他,“嗯?”   “你同阿诚闹别扭了?”   何曰把东西吞下去,神秘兮兮地低声说:“没有,阿诚哥好像暗恋我,所以他在同我闹别扭。”   明楼也难得孩子气地把头凑过来,两个脑袋就顶在明诚的胸前,一向严肃的大哥憋着笑问:“那你怎么不别扭?”   “阿诚哥还小,处于青春躁动期,家里乍一下搬来一个貌美如我的女子,把持不住也是很正常的。我只要自然对待就好,他很快就会长大成熟,飞去属于自己更广阔的天空。”何曰一副老娘很懂的样子。   明诚气得脸色铁青,从沙发上腾得弹起,只丢下铿锵有力的“胡说八道”四个字,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何曰莫名其妙,瞪圆眼问明楼:“阿诚哥今天怎么了,我开个小玩笑他都不似往常配合我一起演戏了,谁惹恼了他吗?”说完她想了想又傻乐道:“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哈哈哈。”   明楼见她还一副懵懂不觉的样子,再也撑不住,一起大笑起来。这两个孩子,太有意思了。      ☆、火车风波(2)   明诚从餐车间里要了一瓶啤酒,站在走廊里,双臂撑在车窗户上举着酒瓶肚子喝着,迎面凉风吹来,倒也舒适惬意,他心中的郁闷也渐渐烟消云散。   “这位先生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小女子愿意奉陪。”   明诚听到声音回头看,只见何曰也拿着一瓶啤酒站在他身后,见他回头开心得扬起酒瓶子。明诚抢过她手里的啤酒,重重在她脑壳上敲了一下,恶狠狠地说道:“小姑娘家喝什么酒,醉了怎么办。”   “一醉解千愁。”何曰摇头晃脑念道,她走上前与明诚并排站着,歪着头说:“最近看阿诚哥总有心事的样子,你能和我说说是什么烦恼吗,就算我不能帮你解决,但多一个人分担痛苦也是好的。”   “我……我……”明诚大囧,他觉得现在是说出心里话的好时机,但话到嘴边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的脸涨得通红,好在现在已到黄昏,天色暗沉,也看不到他的脸色。何曰一直侧着脸,做出倾听的样子,明诚沉住气,下定决心要像个真男人一样向她表白。   何曰原本想来当知心大姐,可是等了半晌明诚一脸僵硬,一个字都没说,如他以上种种迹象,何曰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推测——难道他最近便秘?   明诚深吸一口气,终于道:“我……”   “你要实在不愿,就什么都别说了,咱们喝酒!”何曰自认为贴心地踮起脚尖亲热地揽过明诚的肩膀,顺势将自己的酒瓶成功偷回,“去他的千烦万恼,尽在酒中了。”   说完她豪迈得喝了一口。   内心戏演了半晌,好不容易就要说出口了,却被她这一吼给吓退了,明诚抱头泪奔。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啊。   这一顿酒喝了整整一个时辰,何曰在现代经常被领导拉去参加饭局,只因她名副其实的外号“千杯不醉”,每每晚到,就拿着能装着能装一两半的小玻璃酒壶自罚三壶,立刻“艳惊四座”,大家估摸着自己身上那二两肉,再不敢去找何曰还有他领导敬酒,这一圈圈喝下来,总是对方先趴倒,不费一兵一卒就签订好了合同。   所以当明诚已有微醺醉意时,何曰仍面不改色,还倚在窗户上不停得絮叨——“阿诚哥,上海这个地方虽好,但各方势力太复杂,你给我透透底,我们明家有没有点靠山?”   明诚伸出手刮她的鼻子,“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怕什么,还要多大的靠山,我给你做靠山。”   “男女有别,别动手动脚。”何曰毫不留情地拍掉了他的手。   “你搂着我肩膀时怎么不做卫道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何曰想想也对,承认错误,“那你刮吧,我不阻拦你了。”   明诚得意地揪着她鼻子,充分享受欺负何曰的乐趣。何曰的鼻子被堵起来了,只好拼命张嘴呼吸,明诚看到她一张樱桃小口一张一合,两眼含泪,就像一汪皎洁的月亮。他的呼吸也紊乱起来,头渐渐低下,想要触碰那樱唇一亲芳泽。   “阿诚哥!不许你欺负阿香姐!”   一道响亮的喊声划破天际,吓得明诚一哆嗦。明台加快速度跑过来,拦在何曰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明诚摩拳擦掌,阴测测道:“你是不是两天没有练格斗术,皮有些痒了。”   “阿诚哥,我敬你是条汉子,你不可以欺负妇孺,这种行为令人不齿,不是好汉!”   明诚知道弟弟这两天听何曰讲武侠小说有点走火入魔了,当即嗤之以鼻道:“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侠义吗,诗曰“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三杯下肚,一诺千金,义气重于五岳。某个人答应我每天做基础体能训练,昨天做了吗,今天做了吗?”   明台没给他这番话绕进去,反而正色道:“就算我做错了,也不能证明阿诚哥你欺负阿香姐就是对的。”   何曰乐了,平时真没白疼明台,自己就这点脑容量,这两天全搜肠刮肚给他回忆《射雕英雄传》的情节了。她为明诚开脱:“阿诚哥没欺负我,我们在闹着玩儿呢。”她举起手中的酒瓶,“看,我们在喝酒。”   明台央求何曰再给他讲些故事,何曰拗不过他,只好和明诚打了声招呼,哄着明台回房间去。   另一头,明镜下午补足了睡眠,晚上反而精神了,她把明楼喊进房间里,神秘兮兮地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大册子。   明楼翻开册子,里面全是上海商政两界的青年才俊的照片,照片后面还标注着简略的个人情况。“大姐,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徐姨娘那儿借来的,她在给明钦文物色个好女婿,我们家阿香今年也及笄了,马上就要去巴黎读书,等回来也是大姑娘了,是不是应该在出国前先物色一个?”   明楼从未见过雷厉风行的明家大姐还有这样三姑六婆的八卦一面,嘴角有点抽搐,他劝道:“大姐的心是好的,但我们尚不知道阿香自己是个什么意思,您是不是先问问她的意见?”   明镜深以为然,这事毕竟急不得,也得等到了上海好好策划才是,便把册子合上,重新塞回枕头下。明楼问:“您不嫌硌得慌?”明镜眼睛一瞪,“这册子珍贵着呢,花了我一个玉镯子徐姨娘才愿意借过来。”   汪曼春在房间里窝了半日,无聊得紧,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半天,感觉客厅没了动静,于是悄悄开了一条门缝,一溜烟跑出来钻进何曰的房间里。   “咦,阿香跑哪去了?”   进了房间,汪曼春才发现何曰也不在,她的心中颇为失望,眼睛却瞟到了搁置在椅背上的睡衣。这一日先被塞进木箱子里,后呆坐在明楼房间,因为怕师哥忽然进来看到不够完美的画面,她都不敢乱动,一直保持着优雅姿态。这好一番折腾,她早就累坏了,现在只想在何曰软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不到三分钟,她就换上了何曰的睡衣钻进被窝,沉沉睡去。   何曰给明台讲完故事,溜去储物间看汪曼春,喊了好几声里面都没动静,何曰想到下午明台来帮她搬箱子,汪曼春很可能是被明楼带进了自己房间,又蹑手蹑脚跑到了明楼房间前。“咦,这门怎么是开的?”她心下奇怪,打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没有开灯,她只能一边轻唤汪曼春的名字,一边摸索前进。   何曰想找到明楼房间里的台灯按钮,不料手一挥,只听“啪”清脆的一声响,什么东西被砸到地上打碎了。何曰黑线,这打碎的不会好死不死正是那台灯吧?   门又开了,一个身影快步走进来,何曰刚想喊大哥,却被捂上了嘴巴。明楼低声道:“别出声,我大姐就在客厅里,莫让她发现。”   何曰“呜呜”叫,想让他松开手,明楼手上的劲很大,何曰扳了半天也没用。明楼叹气道:“你啊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吗?乖乖待着,别乱动。”   明楼从身后一手环着她一手捂着她的嘴,何曰感觉就像自己被他抱在怀里,不由得泪流满面。汪大小姐,你可千万别这时候回来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心上人的人!   毕竟,我只是和吴彦祖没有公开……   ☆、火车风波(3)   明诚在走廊上喝着剩下的半瓶啤酒,醉意越来越深,不由得高声吟起诗:“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他的声音忽低,重复了一句“长相思,摧心肝……”他的眼神渐深,扔了酒瓶子便往包厢内走。   明镜背对着明诚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回过头见到是他便随口问道:“回来了?”   明诚答,“嗯。”   明镜又扭过头,研究上海近半个月来的股票走势,明诚满怀着悲楚与希望推开了何曰的房间。汪曼春听到开门的动静,问:“谁?”,明诚与大哥虽不是一母同胞,做事风格却是一模一样,他走到床边,捂住汪曼春的嘴巴道:“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不要说话,只管听我说。”   “你被大哥捡回来时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越与你相处越觉得你嘴巴坏心眼小,说你一句能记恨半天,好吃懒做,每天只想着吃吃吃,却懒得动一下。我说这一番话,你又要恨我很久了吧。”   “可是我偏偏喜欢上你了,日思夜想,若一天没看到你就会很失落,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觉得可爱。你,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吗?我发誓会顺着你,无论你想要什么都会想办法让你得到,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明诚想了想,又傲娇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恩赐。”   然而此时,真正的何曰听到耳朵里的却是另一番话,“人生不能随心所欲,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无法与你一起,是我最大的遗憾。”   何曰忽然不再挣扎,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准备和汪大小姐在一起了?   还未等她思考,上帝之门忽然开了,明镜站在门口,客厅的灯光照射进来,十分刺眼。大姐一反常态,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还保持着拥抱姿势的两人惊道:“你们……原来你们……”   明楼低头,看见了哭丧着脸如同世界末日来临的何曰,他的脸上顿时也写满了绝地崩溃。   何曰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姿势被当场逮到,这算早恋被发现了?不,不止,是兄妹那个早恋!不,不止,她!还!未!成!年!这是在大晋江的网站里会被举报锁文的严重情节啊!幸好大哥只是捂住了她的嘴而已,还没动到脖子以下位置。   明镜简直痛心疾首,“若是你们真心相爱,大可以告诉我,何必瞒着我,私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你们之前就有了私情,明楼怕我不接受,才以收养的幌子把你接到家里?”   明楼忽然想起自己对何曰身份的私生女猜测,不由默然,脑洞画风出奇的相似,真亲姐!   他们同时回答道:“不是!”   “那你们在房间里做什么?”   眼前有两条路选择,一是供出汪曼春,二是强行解释他们在房间里做的事。哪一条路都好像万丈深渊,何曰想想都害怕。   明楼扶扶眼镜道:“阿香到巴黎上学总得会跳些交际舞蹈,我在教她舞蹈,您正好进来了。”   “跳舞不开灯?”   “开的,您进来吓了我们一跳,正巧把灯打碎了,不信您去看,碎片还在地上。”   明镜压根不信明楼的这一番胡说八道,她走到何曰跟前,循循善诱道:“你若与阿楼有了什么尽管告诉大姐,大姐来为你做主。”   何曰都快哭了,这怎么还说不通了呢,“大姐,我和大哥真的是清白的,我们什么都没做,这都是个误会。”   明镜看着何曰急得眼泪汪汪皱成一团的小脸,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尤其是还能彻底断了汪曼春那条路子,阿香与明楼真是绝配啊!她越看越满意,阿香名字的前面已悄然加上了“弟媳”两个字。   明诚在屋内听到外面的动静,下意识往死角处闪去。待听得客厅的私语声离何曰房间颇远,才转过头对床上的人道:“我出去看看,你考虑好再回答我。”   他旋开门上的锁,要踏出时回过头温柔得笑道:“我等着你。”   汪曼春早已醒来,在黑暗中羡慕得直喷泪,这段话要是师哥来对她说该有多好,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好感人的样子!   终于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了,明诚有种准备了数年的重大考试终于交卷了的轻松感,他走到明镜身边,语气颇为轻快,“大姐,晚上与大哥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在聊你大哥与阿香的终身大事。”   明镜侧过身回答,那瞬间仿佛是慢镜头回放,随着明镜肩膀慢慢移开,她身后的何曰渐露面容,明诚眼底的惊悚越深。他大喘一口气,压抑不住惊愕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何曰茫然答道:“我和大哥在他房间内练习交际舞,被大姐看到,误会了,我们在和他解释。”   “我不是问这个!”明诚脸上写满了崩溃,“如果你在这儿,那躺床上的……是谁?”   明楼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房间里只有阿香,那汪曼春去哪儿了?   明楼与明诚视线在半空对撞,同时得到了答案。明诚的心理阴影面积已经无法计算了,若这儿有水缸,他瞬间就能吐满三缸的血!明镜看到明诚面如死灰一般,心中隐隐有了领悟,阿诚也对我们阿香有意思?那可苦恼了,阿香只有一个,配谁比较好呢?   做香橙党还是做香楼党,明家大姐也好难选。   于是下车后便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一直到明镜从公司里回来,把何曰喊进了她的房间。她拉着何曰的手道:“阿楼与阿诚都是我亲弟弟一样养大的,不分彼此,你选了谁我都开心。”   何曰汗。这就跟后世一个经典营销案例一样,餐馆的服务员不要问食客您需不需要点饮料,最好的营销办法是直接问您是想点杯橙汁还是咖啡?大姐压根就不问她想不想谈恋爱,直接问是明楼好还是明诚好。   何曰答:“都不好。”   说实话,她被明楼捡回家,长姐为母长兄为父,阿诚与明台就像兄弟,让她选这不是相当于踩了大晋江限制级雷区么。她弱弱地问:“就没有别的选择么?”   明镜一愣,没想到阿香这货眼光挺别致,都没看上家里的两人,“你是认真的?”   “必须的!”   于是明镜迅速从枕头下面拿出了她的秘密武器大相册,献宝似的打开来给何曰看,“上海的青年才俊都在里面了,要不是徐姨娘想把明钦文嫁到上海来,我还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可以选。”   何曰打开册子一个个往下看,简直包罗万象,大叔型的小正太的文艺青年闷骚军人应有尽有,到最后居然还有知名寺庙的和尚!世纪佳缘也没那么全了吧?   “你把册子翻到最后面还有测试题,测一下你最适合的人的编号。”   何曰听话地翻到了最后一页,就跟心理测试题似的,选了这个选项后跳入某道题,跳到最后直指某个编号,明镜迫不及待地翻到那个编号的资料,条件不错,是住在上海法租界一位赫赫有名的作家之子,他早年在欧洲求学,英文颇为流利,西语也学得不错,因家学渊博,国语也是极好的,为人文质彬彬颇为潇洒。   只是年纪不小了,30岁。这个年纪在现代虽不算大,还有点黄金单身汉的意思,可是以何曰快15岁的年纪来讲,这2倍的差距有些过分了!   “要不……处一处?”   大姐就是衣食父母,就是天与地,何曰驳了谁,也不敢驳了明镜,咬着牙跟要上刑场的烈士似的,点点头沉重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您的!”   这么乖巧的姑娘不能成为自己的弟媳妇,大姐有些忧郁。   ☆、阿香相亲   等明诚与明楼一回家,明镜就迫不及待地向他们宣布了这一消息。“我不同意!”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才发现是明台喊的。   “傻孩子,你有什么不同意的?”明镜哭笑不得。   “阿香姐生是明家人,死是明家鬼,一辈子都要在明家。”   “说什么胡话,她总是要嫁人的。”   “要嫁可以嫁给我嘛!阿香姐只比我大一岁,我们很般配!”   众人默默算了一下,这两人还真就差了一岁!只是平时何曰总表现出她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才让他们一直忽略了她的实际年龄,误以为她也二十郎当岁了。   何曰斜眼道:“我是不会给我的相公做饭讲故事的,相反他要照顾我,给我买东西给我洗衣服给我烧火做饭加洗碗……”   明台立刻改口说:“其实大哥与阿诚哥更加合适,我就不和哥哥们抢了!”   这货懒的,注定孤独一生好么!   明镜取出照片来,介绍道:“他叫归南,等这周末就安排他们两人见面,你们作为兄长的,也需要帮衬妹妹!”   家庭会议结束,等众人散去时,明镜对明楼与明诚道:“只有让她经历过差的,她才会知道你们的可贵,这次你们就等着她回心转意吧!”   =口=!明诚是真心觉得大姐这个帮助他们兄弟娶媳妇的方法有点坑爹!   明楼要去书店给何曰买书,明诚迅速从衣架上取下件大衣快步跟上他,“大哥,我同你一起去。”   明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方才扭过头目视前方朗朗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明诚今日脸皮分外厚,笑着说:“我跟你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支点书店里有几张木质的大桌子放在玻璃窗口边,顾客买完书可以坐下来看看书喝杯咖啡,结账处的女店员细心地拿牛皮纸包好书,又选了根彩绳扎起来方便拎提。明楼掏出钱包付了钱,顺便要了两杯黑咖啡。   明诚喝不惯这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明楼见了调侃道:“与我坐下一道喝咖啡就这么痛苦?”   明诚头也不抬,“谁让你和我争……”   “争什么?”   “争……争……”明诚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实际没人争,是自己蠢。   明楼不戳穿他,低头专心喝咖啡。过了好一会儿,明诚都要把瓷杯上的花数了个遍,才听到明楼忽然道:“来了。”   明诚抬起头。随着一阵风铃声,玻璃门被一个男子推开,他形容俊朗,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脚步轻快,显得十分阳光。“有点熟悉,似乎在哪见过。”明诚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归南,30岁,男,未婚,职业为中级外交官员,1915年进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专攻国际法及外交,回国后在政府先任总务秘书,后任内阁秘书,精通四国语言,平日无不良嗜好,喜好读书,每周三必来支点书店淘书。”   明楼一口气说完整段话,意味深长地看了明诚一眼,似乎在暗示只能帮他到这儿了。百闻不如一见,明诚近日见到归南真人,心情十分复杂。本以为对方是实力派,结果人家还有偶像派颜值!   归南走进书店,老板似乎与他极为熟识,两人交谈一番后,归南就跟着老板进了他办公室。明诚走到办公室门口的那排书架翻阅,不一会儿归南从办公室里出来,明诚极为巧妙地晃了一下身子,正好把他手上的书撞翻在地。明诚连忙道歉,蹲下来捡书,归南道没关系,明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归南大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放进自己怀里。   回到座位上,明诚得意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本子。明楼抱着手臂摇头,“此举非君子所为啊。”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个道理他也没有明白。”   明楼笑着骂他,“强词夺理。”   明诚迫不及待地翻开小本子,企图从中能发现什么不堪的不可告人的小秘密,然而他失望了,这本子摘抄了很多经典的话语,没有一句是不能示众的。明诚待要合上本子,然而最后的一首诗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愿邂逅一位可爱小姐,在这塞纳河畔,她有乌云般的秀发,宝石一样的眼睛,如风,如雾,如精灵……   明诚愤愤地合上本子,满不高兴地说:“这分明写的就是我们阿香,如精灵如风如雨的”   “我看你才如疯。”   明楼实在受不了明诚这疯劲,他想起何曰的眼神与汪曼春看他时如出一辙,令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阿香今年才15岁,大姐不会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   “可是那龟孙子都三十了,能不急?”   明楼很想和他说不要因为别人姓归就叫人家归孙子,可是他深深知道这时和明诚说什么都没用,他已经陷入魔障中了,“那你准备如何?”   “他不是要一位如风如雨的可爱小姐么,我们就给他展现一个不一样的何曰。”明诚将手中的银勺子扳弯,志在必得道。   明诚的计划十分简单,那就是等两人见面时,他们在一旁演出戏,向归南兄展示一下何曰刁蛮任性的风采。明诚还怕明楼演技不精,指点道:“你就把何曰想象成汪小姐,汪小姐什么样的,你就说她是什么样的。”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到了周末,两人赶到咖啡厅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来,躲在报纸背后看着门口的动静。不一会儿,他们俩全都傻眼了,明镜竟然也跟着何曰一起来了,大约是怕何曰第一次相亲,有些紧张,故而亲自前来在旁边作陪。   得,这下是什么破坏的招数也用不上了。明诚与明楼满脸晦气,收拾好东西,寻了个空挡便出去了。两人坐在家里相看两无言,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何曰与明镜才回来。一进门,明镜满脸通红,气冲冲地扔下包就进了房间里,何曰脸上半点娇羞都没有,剥了个橘子坐在椅子上吃起来。   明诚问:“大姐为何生气,难道相亲不顺利?”   自从下了火车,明诚便极少与何曰说话,她思前想后也找不到原因,看他如今竟然主动来搭话,何曰心底还有些小激动,她将手里的橘子分成了两瓣,大的那瓣递给明诚,嘴里答道:“很顺利!临走时归南哥还想约下一次见面。”   才短短几个小时,就叫上归南哥了,明诚心里想喝了酸水咕噜噜地往外冒泡,他表面维持着淡定继续问:“那大姐这般生气是为何?”   何曰刚想讲话,却听明诚道:“张嘴。”何曰乖乖张开嘴巴,明诚把橘子喂到她嘴里。何曰一口咬下,酸甜的汁瞬间倾满,她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归南哥看上大姐了,大姐有点害羞。”   “啊?”   ☆、生煎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改为每日中午12点到1点之间,不会固定在1点啦。 最近工作忙疯啦,昨天凌晨才开始撸文,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留言,虽然不能一一回复,我都有看!!!你们的马甲我基本都会背了,某人评论比较迟,我还会暗搓搓地捉急怎么还没来还没来,难道弃文了难道这章写得不好噗噗~   这声音是同时两人发出的,就连明楼也不再佯装看书,听到消息一副大跌眼镜的样子。   “归南哥说他想找一位中国式的温柔优雅的可爱女孩,这些年寻寻觅觅也没有找到,直到看到大姐,他才知道原来等待就是为了她,大姐就是那个the one。”   “这……”明诚语塞,半晌才想起如何说话,“口味真重!”   明楼补充,“胆量还是值得欣赏。”   “明楼、明诚,还有什么见解想说?”一句阴测测的话从耳边炸起,一秒钟后两人同时从沙发上滑落,膝盖瞬间跪地,齐刷刷道:“大姐我们无话可说!我们错了!”   明镜冷哼了一声,坐到沙发上,“这人着实是个疯子,若以后找上门来,直接打出去便是。”   明诚见她语气缓和,大着胆子站了起来,道:“我觉得归南哥家世不错,人品才能也是极好的,大姐为何不考虑他呢?”   明楼实在有些佩服明诚观念转换速度之快,方才以为归南要做妹夫时,明诚直骂人家是龟孙子,如今危机解除,就变成了人品才能也是极好的归南哥,真是毫无芥蒂之心。   明镜原是要将归南介绍给阿香,谁知道他不按常理出牌,事情来得突然弄得尴尬,明镜是一头的恼火,“说什么胡话,只管打出去,不要留情!”   明诚与明楼忙答应下来。   这时明镜才想起明台,“一天都没见着明台了,他人呢?”   此时的明台正坐在咖啡馆里吃着霜淇淋,坐在他对面的归南道:“这家店的店长与我相熟,他家霜淇淋的工艺还是在我的建议下改良的,是不是吃起来比其他家的香甜?”   明台胡乱点头,他问道:“您要求我办什么事,尽管说吧。”   归南被他逗乐了,“人小鬼大,我能求你办什么事?”   “好端端的干嘛请我吃霜淇淋,你是看上我阿香姐了?”   归南来了兴趣,“你怎么就觉得我看上了阿香而不是别人呢?”   明台随口答道:“我们家不就阿香一个女……”他的声音一顿,才惊悚道:“你不会是喜欢我大姐吧!”   归南表情调皮地点点头。   明台忙放下霜淇淋道:“那我可不敢帮你了,若是大姐知道我在外面胡乱答应了别人关于她的事,会生气的。”   归南也不逼他,反问道:“你觉得我有可能与你大姐在一起吗?”   明台左看看右看看,迟疑道:“我大姐只想是会娶,不像会嫁的。”   归南与明台交流了半天,明台被套出不少关于明镜性格的情报,也因此获得了一张霜淇淋终身白吃的VIP卡,心满意足地回家了。回家后立刻被明镜抓包,明镜问他去哪了,他只说自己和同学出去玩了。   第二日归南便捧着一束香槟玫瑰站在明公馆的楼下,没有说话,像一株植物静静地扎根在庭院中。首先发现他的是何曰,她每天早上都要起来准备早饭,下楼梯时瞟了眼窗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家里来了小偷。然后她就碎步跑到明诚与明楼的房间,把他们全都叫起来,一起看热闹。   “我看还是别放他进来,免得惹大姐生气。”明楼的建议获得了一致认可。   归南就一直站在楼下。前一晚明镜睡得很晚,直到快到中午时,她才打开自己房间门,看到明镜走进客厅,正各自做事的三个人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活站成一排。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何曰努努嘴,示意大姐看窗外。明镜扭头看了窗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顺手操起玻璃鱼缸把水全部泼了下去,顺便还附赠两条活泼的小金鱼冷冷得拍打在归南的脸上。   归南从草坪旁边找来浇花的水壶,将金鱼放了进去,又站回原地,腰听得笔直。   明镜在众目睽睽下裹上貉子毛披肩,吩咐了句“阿诚,送我去公司。”就淡定地离开了。   归南捧着花目送远处的汽车,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无奈。何曰拿了一块手帕走到庭院里递给他道:“归南哥快擦一下吧,大冬天不要受凉了。”   归南接过手帕连忙道谢,何曰又让他进屋坐一会儿,将大衣脱下让她烘干。明楼在端了一盆植物放在茶几上,拿了剪子认真地修剪形状,见归南在沙发上左立不安,便与他交谈了几句。   不一会儿何曰便从房间出来,将衣服给归南穿上,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归南哥平日工作都要忙些什么?”   归南笑着回答:“不过是文职,帮助署理总长处理一些机关要务,也没有什么好忙的。”   “我还以为机关里的人每天都跟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归南哥的鞋子上也都是泥,好像翻山越岭过来的。”   归南看看脚上的皮鞋,很不好意思地致歉:“许是早上在明家草坪上踏的,我倒是没在意,把你们客厅都弄脏了。”   他们又闲谈了几句,归南见明镜已经走了,也不再多留,很快就告辞了。何曰一边拖地一边沉思,拖把在明楼的鞋上来回拖了几遍都未在意。   “魂兮归来。”明楼的手在何曰眼前晃动,“在想谁这么入神。”   何曰咬着嘴唇道:“大哥,你觉得归南哥这个人有问题吗?”   明楼听到这句话眼神一闪,颇有兴趣地问道:“何以见得?”   “我给他烘衣服时,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个袖珍照相机还有一张烟卷纸,我们相亲时他曾说自己烟酒不沾,随身带着这两样东西着实有些奇怪。”何曰娓娓道来,她一直低着头边思考边说,没有注意到明楼越来越亮的眼睛,“而且他鞋上的泥说是在我们家草坪上踩得,可是这两天又没有雨,怎么会踩得这么脏,泥都已经干涸,至少已经沾一天了。最重要的是那个泥是红色的,红土属于岭南,上海怎么会有……”   明楼赞叹道:“我们家阿香堪比宋慈包拯。观察细致,保持怀疑,不错。”   何曰朝他做了个鬼脸,“谁让我原来是算命的呢,察言观色是我的本能。”   “我也看出他接近大姐是另有目的,只是现阶段还在怀疑,尚未求证。”明楼摸摸她的头。   何曰护住自己的脑袋,“大哥,你老摸我的头,我会不会因此变成秃子啊?”   明楼大笑,“变成秃子也不要紧,你看中哪个人的头发,我给你绞了来做假发。”   这时明诚正好走进房间,他摘下帽子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对明楼道:“大哥,刚刚送完大姐去了理发屋,你看我的新发型如何?”   明诚把头发剪短,显得更加干净利落,明楼与何曰对视一眼,何曰说:“阿诚哥的头发是绞不了了。”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明诚在一旁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被什么戳中了笑点。   待两人心情平复,才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及对归南的怀疑告诉他,明诚一脸愤愤,“我早就看这个龟孙子不像好人。”   =口=!明楼:阿诚你是不是变得太快了   何曰奇怪地问明楼,“你是怎么怀疑到他的呢?”   “见一面就能喜欢上大姐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另有所图,我见他也不像疯子。”   明诚点头赞同,“还是大哥想得细致。”   ……何曰:这究竟是在怀疑归南还是在骂大姐啊!   三人聚在一起讨论了半晌,终于制定出了一个保护大姐免受利用的计划。何曰举手,“我提议,这个计划就叫大姐终极保卫战!”   “为什么是中级,不是高级呢?”明诚十分奇怪地问。   “送终的终好么!”何曰吼完这句话莫名也觉得这个名字被她解释后反而那么不吉利呢。   明诚发表意见,“我觉得应当叫猎鹰计划。”   “太俗。”何曰第一个反驳,明楼附议。   这时明台捧着一盒热腾腾的生煎包走进来,傻呵呵地问:“你们在讨论什么呢,阿香姐做的生煎真好吃,我吃得只剩下四个了。”   三人对视一眼,全都一拥而上去抢生煎包,明楼一边吹着碟子里的胜利果实一边道:“我看就叫生煎计划。”   另外两人同时点头,明诚被烫的吐着舌头道:“以后再有大计划,就叫死煎计划好了。”   何曰嘲笑道:“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计划!”   明诚瞪了她一眼顺势把她碟子抢过来,不让她吃,气得何曰哇哇大叫,说明诚又欺负她。明诚狠狠地在她头上敲了个爆炒栗子道:“这生煎太烫,我给你吹吹!”   何曰立刻老实了,甜甜地笑着拍马屁:“阿诚哥真是宇宙第一好直男。”   “又在胡言乱语。”明诚用筷子捡起生煎,“张嘴。”   熟悉的流程再次上演,何曰张嘴就吃到了热度恰到好处的食物,明楼在一旁看了颇为忧心,这两人若真的在一起了,何曰从此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会不会四肢退化?   ☆、调查归南   三人中明诚的交际手腕了得,且半个明家人的身份让多数人都对他没有太大的心防,因此向归南同事套取情报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头上。而何曰身为女孩,最适合呆在明镜身边,随时掌握第一手动态。   “大哥,那你做什么?”   “就坐在家中,等你们的好消息。”明楼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拿出一个小本子不知道在写什么。   “大哥,你这么坐会越来越胖的知道吗,最后就会胖成日月木娄了。”   明楼抬起头,保持笑容。   何曰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冷,周围气压越来越低,不由得改口:“但是大哥就算胖成熊,也是熊界的吴彦祖!”   明诚问:“吴彦祖是谁?”   何曰随口答:“我老公。”她忽然反应过来,忙道,“呸呸,我随口讲的,开玩笑不要当真啊。”   明诚心这个中一惊,之前档案里可没有提到过这个人,难道另有隐情?不行,掘地三尺也要把吴彦祖给找出来,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   傍晚时明诚在金意赌坊里找到了叶军,此时叶军已经连输了一下午,蹲在凳子上满脸的晦气,头顶油亮。明诚挤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支烟问道:“这位兄台下盘压什么?”   叶军不耐烦地吼道:“压什么压,身上的钱全都赔进去了,老子要回家了。”   明诚从怀里取出票子,拦住他:“人都道时来运转,我看大哥已经晦气一下午了,也该到翻盘的时候了。这样,我把钱借给你,输了算我的,若赢了你再把本钱还给我如何?”   叶军接过票子,狐疑地看着眀诚,“当真借给我,不要写欠条?”   “我明家阿诚向来一言九鼎,什么时候反悔过,今日见兄台衣冠楚楚,想必也是个人物,才借给你。”   叶军得了钱又得了吹捧,接过票子乐道:“那就先谢谢你了。”   巧的是,后面几局都被他蒙对了,待晚上从赌场出来,叶军如约将本钱还给了明诚还多拿了二十元出来给他道:“今日得兄弟帮忙才能不至于空着手回家给老婆骂,这是谢你的。”   明诚推辞,叶军想想豪爽地笑着说:“你我投缘,你既是不肯收这个钱,那我便拿出来请你去馆子里喝酒好了。”   于是明诚与他找了个街边小馆,温了一壶酒边喝边聊。   “原来叶兄是政府的人,怪不得气度不凡。”明诚故作惊讶道。   “诶,哪里啊,不过在衙门里跑跑腿干些杂物罢了,连个职务都谈不上。”   明诚凑过去神神秘秘道:“叶兄一看就是老实人,我可是认识你们那一个同事,他还吹过自己给你们总长送礼的事。”   叶军一下子感兴趣了,“谁?”   “叫归南,你认识吗?”   “认识!原来是他,他还给我们总长送过礼?我早看他老端着一副留洋回来的清高架子不顺眼了,私底下不也是献媚送礼!”   “怎么着,他是留洋回来的?”   “你还不知道?我跟你说……”就这样,叶军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讲起了送各处听来的八卦。   等明诚回到家后,和队友们分享自己今天得到的情报,“归南这个人的确如同他对自己的评价,烟酒不沾,平时工作能力很强,但是每到周二周三,下午就会提前走,叶军也不清楚他去哪儿做了什么,这一点很可疑。”   “那你就想办法跟着他,弄清楚他去哪里了。”   “大哥,你为什么不去?”   “我要留下来给你做支援,保障后方稳定。”   “大哥,是因为你懒吧。”   “再说一遍。”   “我明天就去…!”   “嗯。”   何曰从厨房里探出头,“大哥,我让你熨的那十件衣服熨好了吗?”   “嗯,叠整齐了放在你房间。”   “那大哥快来端盘子,菜都炒好了。”   明楼立刻起身去厨房,明诚泪流满面,做弟弟和做妹妹的待遇差距也太大了吧。   当明楼布好菜,喊两人来吃饭时,明诚面对着墙壁上的字画陷入沉思中。何曰问他在想什么,明诚皱着眉道:“归南出自书本网,前途无量,他接近大姐能图到什么好处?钱,他不缺;权,大姐也没有。”   明楼将碗筷分好,抬头说:“我们私下猜测,口说无凭,一切还是要经过调查才能得出真相。”   三人刚坐到餐桌上,明台便抱着一大捧东西进了家门,仔细一看,原来是各式各样的炮仗和烟花,他嘻嘻笑着说:“马上要过年了,阿诚哥去年买的炮仗一点也不好玩,今年我要自己买来点。”   说完,他蹦蹦跳跳地上楼了。忽然,明楼出声叫住他,“站住。”   明台疑惑地回过头,明楼问:“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明台睁大眼,“大姐和你平时给的,我都攒下来了……”   “你能攒下钱?来上海前,你托老黄买了一堆模型,剩下的一点钱被你拿去买板栗,连人家的锅都端回来了。”明楼说着看了一眼明诚,明诚立刻进了他房间,将他储钱的小木箱打开,里面只剩几个大子了。   “谁给你的钱买炮仗?”明楼脸色未变,语气却沉下来。   明台嗫嚅着嘴道:“大,大姐啊。”   “你要我等大姐回来对质吗,若是发现你说谎,罪加一等。”   明台听了,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才慢慢转过头沮丧地招认,“是归南哥哥,他让我告诉他大姐的喜好和平日爱去的地方,就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   何曰大囧,我们中间出了个叛徒!明台又追加解释:“我都是乱说的,没全部告诉他。”   明楼夹起一块八宝鸭,招手道:“你喜欢的菜,过来吃。”   明台自觉逃过一劫喜笑颜开跑过去,明楼对他说:“下次他若再喊你出去,你就告诉我们。见面时,你要悄悄打听他喜欢大姐哪一点,他自己平日爱好,记下来他最喜欢问关于大姐哪方面的事。”   明台嚼着香喷喷的鸭肉问:“归南哥有问题吗?”   “事关大姐夫婿,自然是慎重得好。你一向聪慧,知道怎么做吧?”   明台点头,“包在我身上。”   何曰感觉莫名燃起来了是怎么回事,无间道要上演了吗?!   明镜晚上回来时,一脸愤怒,问了后才知道是归南追到了公司,明镜让秘书把他挡在门外,归南也不以为杵,就站在公司门口等她。她坐汽车出了公司,他就拦在车的前头,一定要和明镜谈谈。员工们都远远看着,明镜火气到达顶峰反而渐渐平静下来,给他三分钟时间阐述,看他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   于是归南开始说他在欧洲游学的经历,他的思想变化,他的信仰,正说到动情处,明镜就冷冷道:“三分钟到了。”   她进了汽车扬长而去,归南还在后面追着喊:“明小姐,我的四季在变幻,你是唯一长青的风景。”   回忆到这儿,明镜打了个寒颤,敌人杀伤力太强了,瞧她起的这一身鸡皮疙瘩。   何曰问:“大姐,你真的不打算结婚吗?”   明镜撇嘴,不屑道:“家里有三个靠我养着的男人就够了,不必再添一张嘴。”一瞬间,家里的三个男人心都好塞。   明镜刚要回房间,忽然想起什么,她从楼梯上探头下来问:“阿诚,怎么没在家里练习长号?”   明诚乍一听到这句话还有些不知所以然,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流汗回答道:“现在没了兴趣,不太想练。”   明镜教训道:“学东西不可半途而废,继续练起来,下个月我来检查。”   ……明诚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方才说道:“大哥说要和我一起学。”   明镜听了点点头,“也好,反正你们做什么事都喜欢一起。”   等明镜消失在楼梯上时,明楼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沉似水:“你说让我和你一起练长号?”   明诚挣扎开后退一步,“大哥,当时我可都是为了你啊,这个锅我不能一个人背!”   明楼上前一步,明诚再后退一步,“大哥,你打不过我。”   明楼继续上前一步,明诚身子一晃,寻了个空挡,抓起桌上两块鸭肉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去联系美惠琴行的密斯李,让她周末下午来教我们,大哥别忘了!”   如果此时让明楼草拟一个题目写篇作文,那一定是——论打死家里熊孩子的九十九种办法。明诚跑了,于是他坐在椅子上瞪明台,直到明台终于扛不住丢下烟花爆竹蹬蹬跳上楼。   何曰扒拉着饭怯生生地问:“大哥。”   “嗯?”   “那个…我想上楼睡一会儿…你洗碗么……?”   明楼怒不可遏,一拍桌子,何曰吓得缩起脖子,他鼻子里都差点喷出火,最后硬生生吐出一个字:“洗!”   ☆、阿诚哥的早餐   经过两天跟踪,明诚终于有了新发现,归南明明不信教,却经常去上海的圣依纳爵堂,那是一个天主教堂。于是明诚与别人借来了衣服,乔装打扮一番,悄悄跟进了教堂。   教堂里的人不少,约莫挤了有数十人,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西装笔挺的知识分子,也有走卒贩夫,甚至还夹着几个油光满面的印度人,归南一进来便跟神父交谈,两人进了侧面的一扇门后就消失不见了。   明诚在教堂里呆了三个多小时,教堂里的人渐渐散去,他灵机一动,躲进了用木头搭出隔间的忏悔室里。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动静,神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件事就拜托你,最近你辛苦了。”   归南客气道:“哪里,都是为了能救助更多的人。我在回国的飞机上,遇到了一个人,我与他交谈了很久,他关于中华民国的未来有一套自己的看法,我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神父的声音越来越近,“哦?愿闻其详。”   “他说唯有明确政治主权,确保领土完整,中华才有未来,这不是你我个人能够办到的,这靠的是正确的主义信仰和四万万人民的精诚团结,内修外壤,中华有未来矣。”   “想必这位是政府的人,无论是怎样的政治载体,只要有一个还有爱国之士愿意挺身而出,挽救于万一,中华都不会亡。我们创办这个淄衣社,目的也是如此。”   “您说的是,如果有新的进展我再向您汇报。”   “好。”   明诚又等待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才打开忏悔室的门走出去,谁知道快到门口时,教堂里传来脚步声,神父回来了!这时跑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还是会被神父看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明诚机智地转过头,假装是从外面走进来的。   神父看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进来有些吃惊,问:“孩子,你是来做什么的?”   明诚道:“我做了错事,想前来告解。”   神父点头同意。于是明诚硬着头皮跪在告解亭前画十字,神父念了一段经文,明诚想了想道:“我大哥对我很好,如亲兄弟一般,但我却隐瞒了他一件大事。他以为我在国外还在军校里上学,其实我半年前就已提前毕业,在干自己想要做的事。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对他说,每当面对他查问我功课时,我都很内疚。”   说完后,他抬头道:“神父我说完了,求神父一一宽恕。”   本来按照流程,神父还得给他讲一段信仰辅导和生活道理,但明诚并不知道告解的完整流程,说完这段话后,他神清气爽地站起来,画了一个十字,满面阳光地大跨步走出教堂,只留下神父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小伙子,主还没来得及宽恕你啊!”   回到家后,明诚把今天遇到的事报告给组织听,明楼听了面露欣赏道:“神父说的对,政治载体并不重要,国家主权与百姓利益高于一切。从你转述的话中可以看出,他们这个淄衣社也是由一帮爱国青年共同组织的。”   何曰这才想起来,民国时期各个民间社团组织层出不穷,且异常活跃,能人之辈甚多,不像现代,闻名全国的她统共就听过一个社团——洪兴社。=口=!她若有所思道:“归南好像在执行某个大计划啊,是不是就是接近大姐的?”   明诚点头,“很有可能,我得去打听一下淄衣社这个社团。”   何曰摇摇头反对道:“这种爱国组织千篇一律,形式和目的不尽相同,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我们来说不重要,我看不如就让我混进去当卧底,摸清他们找人接近大姐到底怎么回事不就好了。归南哥每周只有两天去教堂,与神父单线联系,我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要是心虚了更说明有问题!”   明楼发现何曰做事风格很有意思,她的思维很直接,解决起问题来往往简单粗暴,虽不够细致却是极有效的。”那你说说,你怎么混进淄衣社。”   “暂时保密,嘿嘿。”   明楼揉了一下她脑袋道:“小丫头。”   何曰早上的时候收到明钦文的信,徐姨娘派人来给明镜送山东的年货,她和弟弟明钦武决定跟来找她玩,何曰很是头疼,这两货哪里是安生的主,肯定要弄得鸡飞狗跳。正头疼时,大门的铃声忽然响起,何曰还以为是明诚买早饭回来了,打开门一看才发现正是文武两姐弟。她挑着眉看看信又看看人,你们是钻邮筒里一起寄过来的吧!   明钦文身穿骑马装,头上还戴了一顶羊毡小帽,嘴唇红润,显得英气勃勃,她一进门就给何曰一个大大的拥抱,“想死我了!”   何曰被她勒得喘不过气,“你这再不撒手不是想死我了,是想我死啊!”   明钦文松开何曰,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不错,看来最近日子过得不错,你都胖了。”   阿武还是如一样文静娇羞,他软软说道:“阿香比以前好看了。”   何曰招呼他们坐下,明钦文问她现在可有空,她想去商店买几件衣服过年时穿,何曰为难地说今天准备去教堂做礼拜,恐怕不能陪他们了。明钦文不信,做礼拜哪有做一天的。最后被她闹得实在没有办法,何曰只好把前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地概述了一遍,“我得想办法混进淄衣社,这不能陪你了。阿武眼光这么好,让他陪你去逛不就好了。”   明钦文兴致上来了,她凑上前问:“买衣服的事放到一边,咱两可以陪你去入社啊,我身上带了一千块钱,又是鲁地师范学院的学生,他们肯定乐意收下我们。”   何曰倒是忘了入社团很可能还得交报名费,现在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出这笔钱,她自然乐意!   这时,明诚拎着两纸袋的油条和一锅豆浆走进来,看到明钦文,他的脸色就沉下来,满不高兴地说:“表小姐来这有何贵干。”   明钦文似乎很怕明诚,对着他不敢放肆,讷讷地说:“我娘让我和弟弟一起来送年货,顺便玩几天。等过了年,我们就开学了。”   明诚重重放下装了豆浆的锅,冷冷反问:“来明公馆玩阿香?你又要害她掉进河里?”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连阿武都站起来了,他靠在姐姐的后面,一副害怕的样子说:“我们原是第一次看到阿香,才闹着玩的,后来她掉进水里也是意外,姐姐也掉进了水里。”   何曰见气氛不对,忙把明诚拉到一边小声道:“我上次不是给你解释过来龙去脉了么,说起来也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啊。”   明诚哼了一声,“我不管,看到姐弟两我就不高兴。”   明诚严肃的样子好像一只蠢萌的哈士奇,萌得连何曰都忍不住给他顺毛,摸摸他的背说:“那我就把他们带出去不碍你的眼,大哥也去汪伯父的家了,你要一个人在家乖乖的,好好看家。”   明诚的耳朵竖起来,“你不在家陪我?”   “当然不,我今天还要去教堂呢。”   明诚恶狠狠地一口咬在油条上,何曰笑嘻嘻地说:“那我们先走啦。”明诚大喝一声,“给我回来!”何曰回头,明诚把油条塞进他手里,故意粗声粗气道:“先把早饭给吃了。”   何曰嫌弃地看了一眼油条,“这里面含铝,会致癌,我不要吃。”   明诚的手捏住她的鼻子,何曰叫了一声拍打着他的手“疼疼”,明诚把她的鼻子往前拽,一直拽到离自己脸只有三寸的地方,没好气地说:“你还吃不吃?”   何曰捂着鼻子眼泪汪汪,捣蒜般点头。   明诚又捏捏她肉呼呼的脸蛋满意道:“这才乖。”   把她宠上天还真以为自己是沙尘暴了,明诚得意地想翘尾巴,就算再喜欢她,他明家阿诚也是有尊严的!然而直到第二天,他都没舍得洗手……   何曰与文武两姐弟走在街上时,明钦文说:“阿诚哥好可怕。”何曰点点头:“阿诚哥真的好可怕。”阿武道:“阿诚哥真的好帅啊。”   =口=!哪里画风不太对。   ☆、诗社的神秘嘉宾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章节留言的亲,只要是登陆状态有发红包这个选项的,所有人一律发了红包,大家可以查收。 本来只想给沙发童鞋发的,但是后来觉得每个留言的小天使都好棒,就全发了~ 谢谢你们支持我的文!   何曰按照明诚给她的地址找到了圣依纳爵堂,她们走进去找到前排的位子,待礼拜做完后还有为新教徒而准备的教义宣讲课堂,等一系列流程下来,其他人都走了,何曰对神父道:“我想与上帝说说话,他可以听见吗?”   神父点头,“神爱世人,你真心祷告的话他都可以听见。”   于是何曰握紧双手闭着眼中,嘴里默念着什么话,不一会儿她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她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仍紧紧闭着眼睛。过了很久,她才睁开眼,从手包里取出了三百元钱递给神父道:“我看教堂门口有不少流浪的乞儿很是可怜,希望您能不时施舍些食物给他们。”   神父接过钱好奇地问:“小姐为何不出去每人分发一些钱?”   要出去发给他们,你怎么会注意到善良的我呢,何曰胡诌道:“我以前也乞讨过,只要一有好心人多给了我些钱,必定是去买些好东西饱餐一顿,吃得胃里要撑炸才算完,等下一顿却又没了钱吃,很多乞丐都会如此,这钱在您手里花的时间会更久些。”   神父笑着说:“小姐的心地善良,也很仔细。恕我冒昧,您刚刚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不妨说出来,上帝会听得更清楚一些。”   何曰双目含泪,脸上又露出了痛苦地表情,“尽管江南还算太平,可是东北告急,东边倭寇狼子野心,势必不会满足于那片地方,恐要南下扩张,到那时,中华岌岌可危矣。我想到后,只恨自己不能做些什么。”   神父讶异,“想不到小姐见识卓越,竟不是为一己之私,而是在为国家的未来忧心。”   何曰道:“我在学校里读书,很是羡慕那些进步青年,只因家中不允许,才没能实现心愿。”   神父听了若有所思,他进到后面拿出了一张小册子道:“上次有位教徒留下的这个册子,据说他们定时举办诗社,里面也有些进步青年,小姐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诗社?这神父也很鸡贼啊,明明是暗搓搓搞勾/引大姐计划的社团,还美其名曰诗社,这张口就来胡诌的能力简直可以与她媲美了。何曰问:“我的这两位同学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我可以带他们一起去吗?”   神父看着他们点点头道:“兄妹两看上去正如小姐一般是思想进步的人!”   ……“那个,神父,他们是姐弟,不是兄妹。高个子的是姐姐,不是哥哥……”   册子上面写着诗社每周三、四、六在徐家茶楼举办诗选会,何曰琢磨着周三不能去,因为归南会在,第二日正是周四,于是她梳妆打扮了一番,带着姐弟两杀上茶楼。   这个茶楼开在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由一栋私家宅子改成的,后花园里原本的阁楼水榭自然变作了一个个独立的包房。店小二带着他们三人走进房间,才发现这里面坐了不少年轻人,大家每人手持着一支笔,捏了张宣纸在沉思中。一个白净的男青年看到何曰他们走进来,笑着道:“神父说今天会有四个新人来,这不,都已经来了三个了。欢迎欢迎,我们正出了题目,在作诗呢。要不,等第四个人来,你们再做个自我介绍。”他抽出了几张纸递给他们,“先坐下来写今天的题目,第四个同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何曰问:“什么题目?”   “已入寒冬,就以雪为题吧,诗词皆可。”   何曰是个艺术生,说句实话,诗还能背两句,这作诗是万万不可能的。好像每一个穿越女都会遇到这个大放异彩的时刻,什么唱支歌啦做首诗,这要是穿到汉朝时,唐宋元明清一大堆古诗都能给你背出来,可是好坑的是现在是民国,各个朝代的诗都不能用了啊!为毛这个社团真的要写诗啊!   何曰咬着笔杆子想了半晌,才想起太/祖有首《沁园春雪》,于是她在纸上写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分外妖娆……”   然后是啥来着?何曰挤破了脑袋也想不起中间那段怎么背了,而且第一句好像也有哪里记的不对。她只好空了几行跳过记不得的部分继续默写,“江/山如/此多/娇……”   后半部分由于十分朗朗上口,她倒是一字不差的给写出来了,中间部分她抓耳挠腮了半晌,最后和旁边人借了磨好墨的砚台,趁着人不注意把砚台给打翻了,墨水正好盖在空白的上面。   明钦文赶紧把她的纸拿起来抢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不由得懊恼道:“半边的纸都被墨水给染没了。”   何曰强行干笑 ,“那也没办法,可能这就是命吧。”   一开始和他们说话的年轻人把宣纸拿起来道:“看看你后面怎么写的。”于是他把后半阙给读了一遍,全场瞬间安静下来了,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明钦文吃惊道:“这是你写的?”   何曰实在不好意思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但形势逼人,她只好含糊地嗯了一声。   “好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我张泽佩服!”原来那个年轻人叫张泽,他双手抱拳拱了拱手,活像古时的侠客。   何曰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拱手:“哪里哪里,都是道上的朋友抬举。”   张泽读完下半阙,顿觉历史长河奔腾辽阔,他们都如蜉蝣挣扎,他见何曰仿佛看到了知己,粗糙的大手激动地握起她的小拳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这时门忽然推开了,一个英姿勃勃的男子走进,身穿剪裁修身的黑色长大衣,风采迷人,明钦文一看到就惊呆了,嘴里喃喃道:“阿诚哥……他怎么来了?”   明诚推门进来的一瞬间正好瞧见张泽握住何曰的手,脸一下子黑如锅底。何曰很配合地把他的手甩开,毫不客气地龇牙道:“张兄请自重,男女有别!”   张泽讪讪地说:“刚才激动,没在意。”他瞥了一眼来得甚不是时候的明诚,粗声粗气道:“你不知道诗社聚会的时间吗,来得如此晚,同学们都已经把诗写好了。”   明诚淡定地掸掸衣服上沾到的灰,“我本不擅长作诗,既然诸位已经过好了诗,不如我以大家的诗题作幅画吧。”他身边的女学生立刻热烈响应,还积极地告诉他今天的题目,明诚朝她微微一笑,道了声谢,便拿起毛笔落在纸上,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梅树的模样,梅树上留出了片片空白,一望便知是花瓣上的残雪。远处的山川氤氲,山中流水迢迢,都化为了朦朦背景。   何曰好不容易挤到明诚身边,正想找机会问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结果一看到纸上的画眼睛就直了,大触啊!阿诚哥绘画技能满点了有木有!她忍不住点赞道:“尽管笔触简单,我却见山是山,见水是水,闻梅见雪。”   方才其他人拿着他的画盛赞之时,明诚面色毫无变化,似乎完全不关心别人对他的评价,然而何曰这番话说完,尽管拼命压抑,明诚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画中的梅上雪似乎也被这一暖笑给融化了。   何曰把画放下来后,才发现马甲的口袋不知从什么时候鼓起来,里面好像塞了东西,她把手插入口袋里却摸到了一把糖,她惊愕地抬起头看明诚,明诚朝她孩子气地眨眨眼。   何曰忍不住偷偷地拿出了一颗糖,剥开外面的糖纸放进嘴里,是水果味的,很甜。   张泽站出来说道:“今天的四位新人的才华大家都见到了,下面请他们来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何曰与姐弟两都早已串通好说辞,脸不红心不跳地介绍完了,明诚站起来,对大家点点头道:“我叫何诚,上海人,现于海外留学,非常荣幸认识各位。”   他说完再次颔首,然后坐下。何曰惊呆了,“合成”……这是什么鬼名字。   今晚诗社的气氛很活跃,他们四个人的到来仿佛注入了新鲜血液,每个人都充满了活力。就在何曰觉得渐入佳境,可以想办法切入加入某社团的话题时,张泽忽然站起来说:“今晚有个神秘人物要来参观我们的诗社活动,他是我们诗社创办人归先生隆重推荐的人物,希望大家能保持状态、积极发言。”   如果说当她看见第四个新人是明诚时是碰到了深水炸弹,那么她看到神秘嘉宾就是遇见原/子/弹了。王天风一出现在门口,何曰直接从椅子上栽下去了。   ☆、又捡到了姑娘   张泽从座位上站起来热情地说:“王先生这边请,我们一直在等您。”   何曰强笑着转头对明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是说他坐飞机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吗?”   南京到上海算很远吗?!很远吗!   明诚的脸上也是一副“卧了个大槽”的表情,他不是应该飞英国了吗,怎么还在国内!大哥你坑我!   王天风看见他们的表情却丝毫不惊讶,缓步走到两人跟前,语气颇为玩味:“何曰,何诚?”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还真是妇唱夫随,以她之姓冠你之名啊。”   张泽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问:“王先生,你们认识?”   王天风冷冷一笑,“何止是认识,老朋友了。”   这货笑得太猥/琐,何曰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踹他一脚,却被明诚悄悄拉住。出乎意料的是王天风没有继续揭穿他们,反而将话题引到了民主的问题上。他一改刚才阴沉习气,侃侃而谈,大家的气氛又被带动起来。何曰虽不大懂政治,但以前历史政治课不是白上的,她细细听着,才发现王天风竟是个三民主义坚定拥护者。   直到活动结束,王天风也没来再找他们茬,何曰与明氏姐弟在前,明诚在后,分开来走出了茶楼。直到甩开人群后,何曰才小跑回去找明诚。   “阿诚哥,你晚上怎么来了?”   明诚把她乱成一团绕在脖子上的围巾散开来,重新叠好后再给她系上,嘴上轻描淡写道:“不放心你办事,跟来看看。”   “咦,那你不怕被归南哥看到!”   “看到又如何,更何况……”   何曰瞪大眼睛,“更何况什么?”   明诚忍不住笑着在她饱满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更何况我又不像某人那么笨。”   “走开!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何曰怒气冲冲地转头就去找明钦文,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几十步,就听一声闷哼,紧接着是何曰欲哭无泪得声音。   “谁半夜蹲在路边还伸那么长的腿啊!”   何曰从青石板上爬起,划了根火柴往旁边一看,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骇了一跳,往后倒退了两步,差点又跌在地上。不远处传来明钦文的喊声:“阿香你怎么了,我来救你了。”何曰刚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短短几秒的时间,只听两声惨叫,姐弟两也被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   明诚过来将明钦武扶起来,他皱着眉对那披头发的女子满不高兴道:“大半夜的不要装神弄鬼。”   那个女子竟嘤嘤地哭了起来,头发随着她的脑袋一甩一甩,明钦文听到她的声音,怔了一怔,走过去她拨开帘子般的黑发试探着问:“蒋苏离?”   女子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弱弱地回道:“是文姐姐吗?”   “还真是你!”明钦文一拍大腿也不害怕了,借着何曰那点火柴棒微弱的光将蒋苏离从地上扶起来,嘴里道:“你不是随蒋伯父南下了吗,怎么半夜一个人在这里?”   蒋苏离细声细气道:“这说来话长,我从家里逃了出来,身上的钱都被骗光,没地方愿意收留我,只能坐在客栈前……”说道伤心处,她又哭了起来。   明钦文似乎早就习惯这位大小姐动不动就哭的性格,一边熟练地安慰一边偷偷对何曰使眼色,何曰知道她的意思是要自己帮忙安慰她,可是不敢私自做主带陌生人回明公馆,于是用询问的目光看明诚。   明诚被蒋苏离哭得头疼,只好道:“既是表小姐朋友,就先带她明公馆将就一晚吧。”   蒋苏离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抬起来道:“谢谢明先生……”   明诚不再看她,而是拎起何曰的衣领,恶狠狠说道:“谁让你在半夜还跑这么快了,幸好现在是冬天穿得厚不打紧,若是夏天摔出道疤看有谁敢娶你。”   何曰笑嘻嘻道:“明台啊,只要我答应给他做一辈子饭,保不定他就答应娶我了。”   =口=!为三斗米折腰,明台还真是这样的人。明诚冷冷吐出三个字“想得美”   何曰继续幻想:“实在不行,我就赖在明家做个老姑婆,让大哥大姐养我一辈子哈哈。”   明诚还是冷冷吐出三个字“想得美”,何曰耷拉耳朵沮丧脸,她听不到明诚的腹诽:开玩笑,将来必须要嫁给他的人,怎么可能让她在家赖一辈子!   何曰与明钦文一左一右架着蒋苏离往家走,何曰气喘吁吁地对明诚道:“阿诚哥行行好,背一下她吧。”   明诚今晚是彻底化为复读机了,还是那鬼畜的三个字——想!得!美!何曰内牛满面。   好在走到了河渔街上,他们找了两辆黄包车回到明公馆。明镜早已睡下,明钦文将蒋苏离带回自己房间安置,临走前蒋苏离红着脸走到明诚面前柔柔弱弱地谢他今晚的慷慨相助。何曰斜着眼瞪她,这货还有没有一点节操啊,把她从大街上一路架回来的人明明是自己啊!为什么一句谢谢都没有!   蒋苏离清丽无双,然而明诚却眼神闪躲仿佛不敢看她。何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明诚莫不是对她动心了,原来他喜欢这个类型的姑娘!——这品味,真俗!   半夜,明诚从噩梦中醒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暗骂何曰当初讲的午夜凶铃太逼真,他现在一闭眼就是蒋苏离那披头散发的模样,好像贞子……   第二日早上,蒋苏离起床后从楼上下来,看到何曰一手拿着叉子一手拿勺子盘腿坐在椅子上,她疑惑道:“阿香姑娘在做什么?”   何曰道:“我在等阿诚哥买早饭回来。”   蒋苏离有些吃惊,“还以为家里是阿香姑娘烧饭……”   “现在是冬季,天亮的晚,阿香也要多睡会儿,家里没有专门做饭的佣人,这位姑娘若要吃可以去外面买。”明楼倒了一杯牛奶,坐到何曰的对面,转头毫不客气地对她说道。   蒋苏离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惹了这位大少爷毫不留情的一顿说,有些讪讪的。何曰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不忍,于是出来打圆场道:“蒋小姐,这位是明家大少爷明楼,今天一大早我就把你的事说给他听了,大哥说可以留你住几日。”   蒋苏离忙向明楼道谢,明楼面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何曰才恍惚想起来……她进明家是专门来烧饭的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放松了心情,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也不再每顿都兢兢业业地准备好各种菜肴等他们品尝。想到这儿,何曰问明楼:“大哥,如果以后我都不烧饭了,还能不能留在明家?”   明楼喝了口牛奶,点头道:“你不烧,就让阿诚烧,家里总得有个做饭的。”   说曹操曹操到,阿诚举着一大锅馄饨小跑进了客厅,他穿着正式,这打扮就算直接上台领个奖都没问题,如今却端着馄饨显得有几分滑稽。他把锅放下,嘴里道:“你们要快些吃,回来路上耽搁了几分钟,这馄饨糊了就不好吃了。”   除了江南一带的馄饨,其他地方的馄饨馅儿之大皮之厚都能称得上是饺子了,锅里的小馄饨五个才抵得上一个手心大小,面皮幹得极薄在阳光下变成了透明色,里面的肉馅儿经过木棒捶打变得爽口弹牙,汤里飘着几滴香极了的红色辣油。何曰将馄饨舀进碗里后,直接大口吸溜,馄饨就喝进了嘴里。这么冷的天能喝到一晚热腾腾的馄饨,真是一本满足。   吃到最后,明楼忽然问:“你不是每顿必吃油条吗,怎么改馄饨了?”   明诚淡定回答:“油条含铝,致癌。”   “致癌?”   “嗯,油条吃了对身体不好,要少吃。”      ☆、八方会谈   刚吃完饭,蒋苏离就在沙发上开始倾诉自己的悲惨故事,她在家如同蹲监狱,家里人管她管得极严,平日里就在屋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都没有事做。明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惊奇道:“这难道不是阿香姐理想中的生活么,你哪里不满意呢?”蒋苏离用袖子拭泪:“我想做的事都不能做,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样的我也只能在书里瞧见,我就想出来看看。”   何曰想起前段时间微博上很火的“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辞职信,顿时对蒋大姑娘肃然起敬,别看人家是一个柔弱的深闺女子,但心中还是颇有情怀的,她忍不住问:“那你现在出来了,觉得外面天地的怎么样?”   “我刚逃出来,钱就被骗子骗光了,外面果然和爹娘说的一样可怕……呜……我想回家……”说到伤心处,蒋苏离大哭起来。   “你这般偷跑出来,你爹娘会不会以为你是私奔了,已经对外宣称生了病暂时送到庄子上?你现在回去,恐怕暂时也不能过以前的生活了。”   =口=!明诚对何曰这种神补刀技能给跪了,蒋苏离现在已经可以用嚎啕大哭来形容了。   何曰十分给她倒了一杯水,狗腿得笑着说:“这般哭容易口干,你多喝热水。”   蒋苏离喝完了一杯水,何曰又倒了一杯,她哭得打嗝,又咕噜噜往嘴里倒了一杯,何曰干脆把壶端上来,于是蒋苏离开始抱着壶罐。大胃美人啊,何曰看得兴致盎然,于是把厨房里储藏的各种零食都拿了出来,蒋苏离一开始还保持着形象,可是后来哭到崩溃,大口大口地把酥糖往嘴里塞,零食存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何曰问:“你吃得这么多,会不会发胖?”   蒋苏离的手忽然顿在半空中,她呆滞地看着何曰,眼角渐渐渗出了更大颗的晶莹的泪水。   明公馆后花园外,汪曼春站在墙边绕了一大圈,才在树背后找到了一个大洞,被一口水缸挡住,一般人不容易发现,汪曼春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人,于是赶紧撩起裙子蹲了下来往里面爬。她一边爬还一边低声骂道:“阿香也不知道把这个洞挖大一些,我都不好进来!”   她努力护着裙子不沾到土,好不容易爬进了花园里面,忽然听到上方一个声音如炸雷般响起:“哪里来的小贼,洞中鼠辈!”   汪曼春差点吓趴下来,她猛地一哆嗦抬起头才看到王天风坐在墙头上,眼神讥讽地看着他。汪曼春平复了好久的心情,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毫不客气地回道:“梁上君子难道很光彩?”   王天风从墙头上跳下来,“这洞是何曰,哦不,是明香给你挖的?”   “你怎么知道?”汪曼春瞪大眼睛。   她顺着王天风的眼神转头一看,顿时石化了。洞边竖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曼春与狗专用道”,字写得扭扭曲曲,仔细看还有个错别字。   “明家恐怕就连小明台字写得也比她好些罢?”王天风嘲讽道。   汪曼春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问:“你来找我师哥吧,你们一直神神秘秘,不知在做什么鬼?”   王天风没有接她的话问道:“阁下此行的目的应该也和我相同吧?”   “那就一起吧,只要不遇上明镜那个老妖婆就行。”   客厅里文武姐弟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蒋苏离,明钦文叹了口气问何曰:“你一定要让她吃那么多吗,现在她有源源不断的力气哭了。”   “我只想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这么瘦的人到底能吃多少东西……”   “你放心,没有极限,到后面她会去厕所边吃边哭。”   何曰不由自主想到小学的数学题,一个水池一边蓄水一边放水,求问到底何时才能把水池清空。不管是题,还是人,都如此变态啊!她试探着问:“蒋小姐,大哥与阿诚哥去花园里打羽毛球了,你想去看看吗?”   蒋苏离听到了明诚的名字,心里一动,羞红了脸,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于是四个人一起往花园走去。绕过拐角处,何曰一头撞到了人,“哎哟”了一声,她捂着额头抬起来一看。   “王天风!”“王少爷!”“蒋小姐!”“汪曼春!”   四个声音同时响起,何曰第一个抢问道:“王天风,你在我家里干嘛?!”   王天风却对着蒋苏离问:“蒋小姐怎么会在明公馆?”   蒋苏离不答反问:“王先生此时不应该去英国了吗?”   明钦文指着汪曼春道:“汪曼春,你还敢来这儿找明楼大哥!”   明钦武对着四个人问:“你们都认识吗……?”   本来是四个人去花园,回来时却变成了五个人,原本是要在客厅里解决一下各自的疑问,然而明镜会随时回来,于是转移阵地到了何曰的房间。明钦武气喘吁吁地跑到花园里,指着白色洋楼对正在打球的两人说:“不好了,那谁和那谁来了!”   “谁?”   “就是一个与蒋小姐和阿香认识的男人,和一个与姐姐还有与蒋小姐和阿香姐认识的男人认识的女人。”他又不认识是谁!   明楼把球拍放下,对明诚道:“走,去看看。”   何曰的房间气压之低,连呼口气都困难,五个人坐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眼神互相交错,就是没人开口说话。最后还是何曰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你们,想吃点,水果吗?”   “可以。”“好。”“行。”就连王天风都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何曰飞一般地逃离了事故现场,她躲在厨房里拿了五个苹果,削了皮后切成一个个小方块,用牙签插在上面端出去,正好遇见明楼与明诚。明诚问:“发生什么事了?”   何曰简直像看到了救星,她一手拽着明诚的衣袖一边看向楼上道:“王天风和汪曼春来了,他们几个人好像互相有仇,差点没打起来。”   明楼一惊:“你们在花园里撞见了他们两?”   何曰点点头,明楼立刻抬腿:“带我去。”   路上明诚安慰何曰:“不要怕,有我在,他们不会打到你的。”   “我不怕他们打到我,我是怕放在房间里古董花瓶被打碎,好值钱的!”何曰一脸心痛。   ……明诚难得说句好话安慰道:“在我心里,你最值钱。”   “比古董花瓶还值钱?”   明诚犹豫道:“这无法比较,因为你是无价的。”   =口=!所以特么还是古董花瓶比较值钱啊!   你们讨论的重点是不是错了!一旁的明楼被肉麻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三人走进房间,汪曼春第一个扑上来委屈道:“师哥,你终于来了。”王天风冷哼“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何曰摸摸鼻子,大哥好受欢迎,女人想见他,男人也是如此渴求。明楼在家只穿了一件细纹衬衫外面套了件月白的马甲,比平日随意了不少,他倚在何曰的梳妆台上含着一丝笑道:“家姐交代了许多任务需要赶工完成,怠慢了各位。”汪曼春黏在他身上,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蹭,明楼把她的头扳开后,汪曼春又凑过鼓着脸颊又凑过来,明楼无奈地朝何曰使眼色,何曰接受到信号,拎着汪曼春后颈的领子硬是拖到了自己旁边。   明楼对王天风和蒋苏离道:“二位是不是先介绍一下彼此关系?”   蒋苏离眼神烟雨朦胧,撇过脸,一副不好启齿的样子。王天风鼻孔出气,没有开口。男女之间,只有两种关系最难以开口,不便公开的情侣关系和不想公开的情侣关系。何曰灵光闪现,恍然大悟,对王天风道:   ——“你逃婚的对象原来就是她?!”   ☆、容易受伤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满血复活啦,纪念下本章全书字数之最——近四千字2333撒花   ——“你逃婚的对象原来就是她?!”   她忽然头一歪,对蒋苏离疑惑地说:“难道你也逃婚了?”   蒋苏离摇头,“我被送到了闺房里等了很久,都不见新郎来,丫鬟们说他逃婚了。我想婚也结不成了,还是走罢……”   =口=!所以你就一个人默默走了!   “既是彼此无意,我看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写一份协议,以后双方嫁娶,各不相干。”王天风见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索性摊牌道。   蒋苏离偷偷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明诚,轻轻点头。   这时何曰又提出疑问:“阿春,你是怎么与明钦文认识的?”自从她与汪曼春熟识后,每当汪曼春喊她阿香时,她都回敬她阿春,起初汪曼春还在抗议这个称呼太乡土,但在何曰洗脑式的喊法下,她也就默认了。   汪曼春绞着手中的帕子,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明钦文看,傲然道:“我不认识她!”   明钦文痞痞地朝何曰摊手,表示敌不说我也不说。何曰想起刚才的理论,不由大汗,难道这两人也有不可说的一段情史?!   何曰猜的离事实不远矣,当年汪曼春还是个双髻少女,刚刚认识了明楼,被他带去介绍给文武姐弟认识。姐弟两那时年纪小,身量未成,更是难辨雌雄,于是明钦文就以弟弟的身份接近汪曼春,好好调戏了她一番。汪曼春的一颗未开封的少女心立刻就燃起来了,谁知道在她表白时,明钦文把真相告诉了她。若是态度好也就罢了,明钦文却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笑脸,这一下可把汪曼春惹毛了,两人从此就结下了大梁子。汪曼春见到她一次,必让她吃一次苦头,导致这明钦文对这“汪曼春”三个字都产生阴影了。   明钦文自诩当初也只是调戏了妹子一番,没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自己却是结结实实挨了几顿打,这到底谁比谁惨啊!   就在汪曼春与明钦文两人视线对掐时,那边两人已经把婚约解除协议给写好了,交换签名过后,一式两份,发给各人保管。蒋苏离拿着协议书贴在胸口上,略含羞涩地对明诚说:“阿诚哥哥,现在我是自由身了。”   明诚此时根本没空搭理她,一直盯着何曰与王天风看,王天风签好后将钢笔插在自己右上方的口袋走到何曰面前道:“我看了你的词,不像是你这种小丫头写出来的。”   何曰道:“的确不是我写的,拾人牙慧而已。”   “盗用他人诗词充数,这么处心积虑想进诗社是为了什么?”   何曰把他口袋上的钢笔抽出,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道:“那你来诗社宣传三民主义又是为了什么,商家子弟却不遗余力地为此奔走,你的第二身份潜伏得够深的。”   王天风被“潜伏”二字戳中,扶着她的腰送到自己面前,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是明楼告诉你的?”   明诚还未展开动作,何曰迅速挑开钢笔的盖子,将笔尖对准王天风的脖子,笑嘻嘻地说:“王大少爷千万别激动,青筋暴起时正巧撞到了笔尖就不好了。”   王天风却更加靠近,嘴上噙着冷笑道:“我不信,要试一试。”   何曰嘴角一抽,把笔套扭开,将墨汁管取出对着他的方向用力一捏,墨汁便从管里喷了出来,尽数喷到了王天风的脸上。趁着王天风还未反应过来,她灵巧的身子闪到明楼的身后,抓着他马甲可怜兮兮道:“大哥救我,王天风疯啦!”   王天风惊呆,抹了一把墨汁正要上前,却被明诚拦住,明诚昂着头道:“王少爷请自重,这里是明公馆。”   明楼回过头拍拍何曰的手臂,他的眼神中饱含着四个大字——贵圈真乱!   八个人尽数挤在在何曰的房间,乌泱泱一堆人看着还挺壮观,只是每个人脸上表情似乎都不是很愉快的样子,明楼环顾了一圈四周,手臂随意地搭在何曰的肩上道:“表小姐表少爷蒋姑娘,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可以回自己卧室;阿诚,你下午不是还要去教堂找神父吗,早点准备出发吧;曼春、王天风,你们进我书房来。”   “有事奏本,无事退朝,大家散了吧。”何曰如同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替主子一挥拂尘,下达指令。   众人要出门时,明诚问何曰:“你想和我一起去教堂吗?”   何曰摇头,“明台刚去了唱诗班,晚上回来要吃戚风蛋糕,我要给他准备。”   明诚有点失望,蒋苏离忙毛遂自荐道:“阿诚哥哥,我可以陪你去。”明诚偷偷瞟了眼何曰,赌气地点头,表示同意。蒋苏离满面笑容地回房间换裙子,何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奇地问明诚:“阿诚哥,你瞧蒋姑娘的眼神一直不对劲,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明诚撇开脸,“是又如何。”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这爱情来得也太快了!何曰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斟酌语言,明诚低头看皮鞋尖,心中略有窃喜,难道身边这货终于开窍懂得吃醋了,他假咳了两声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你我之间,无需隐瞒。”   何曰咬着嘴唇颇为腼腆地开口道:“我来的时间短,还不知道你们这儿参加婚礼要出多少份子钱。要不你先告诉我个大概数,我好开始攒钱呀。”   明诚瞬间KO。   蒋苏离换了件淡黄色的小洋装走出来,她理了理自己的卷发,欣喜道:“阿诚哥哥,我们走吧。”   明诚瞪了眼何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蒋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好好呆在房间里。”   蒋苏离傻眼,眼角又渐渐渗出泪来,她抹着帕子问旁边的何曰:“他刚刚不是还答应带我去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明诚是在听到她的问题候才翻脸的,何曰有点忧伤,“可能是听到我还没准备好份子钱,生气了吧。”   明楼书房内,汪曼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明楼,“师哥,我叔父飞去西安数日,临行前嘱咐我今日呆在家里不安全,让我来找你,这封信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明楼拆开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了遍,不由得暗自埋怨老师总给自己出难题,明家哪里是收留汪曼春的好去处,若是让明镜知道,又是一场灾难。   他抬起头看到汪曼春期待又略含雀跃的眼神,到嘴边的话还是吞了下去,改口道:“你先去找阿香,我自有安排。”   汪曼春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两颗小梨窝在唇角若隐若现,她说了声好,脚步轻快地走出书房,带上了房门。   她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消失后,明楼立刻箭步上前揪住王天风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你现在人应该在湖南,为何出现在上海,回答我!”   王天风不紧不慢,拂开明楼的手背道:“别激动,当初你主攻的是刺杀,光明正大地对打你是玩不过我的。”他把手按住明楼的后颈,将他头强行按到自己的左脸侧,嘴唇在他耳畔轻轻道:“上面有任务,在上海截杀严华清。”   明楼脑海中迅速调出了这个人的名字,此人早年任过《民报》的主编,后创办《经报》,迅速发展,使其成为全国发行量最大的一份报纸,东北事变爆发后,严华清对南京政府不作为的行为深深失望,便在报纸上大量刊载文章抨击政府与当局者,看来如今局座对他已产生忌恨了。“当初听他发表言论‘官逼民变,民安得不变?既逼民变,复从而剿之。事之可悲,孰逾于此!’颇为欣赏,可惜了。”   王天风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不需要任何自己的立场。”   明楼眼神如寒剑:“首先,我们是中国人,是中国的军人!”   王天风手上的力道加大:“我警告你,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   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何曰闯进房间正好看到两人在书桌前诡异的姿势,不由得抬起颤抖的手指向他们,用力咽了口口水,“你,你们!”她把手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明楼与王天风互看了眼对方,同时松开了手,明楼整理好自己已被揉皱的领子道:“什么事,说。”   何曰一根手指挪开,从指缝中偷偷看他们道:“我就是来问阿春的安置问题……现在好像不是时候……呵呵呵”   明楼道:“她要在你房间里同住数日,晚上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别让大姐发现。”   “一个大活人让她住家里,不让别人发觉,这怎么可能?!”何曰惊呆,“不如让她住在饭店。”   “老师可能惹上了麻烦,住在饭店我也不大放心。”   王天风把领带解下来扔到桌上,不客气地说:“我也要住在这儿,到农历十二月廿三。”见明楼与何曰都在瞪他,他无赖地一跃坐到书桌上对明楼道:“你知道的,我不能被外人发现行踪。”   何曰阴测测地吐槽:“你抹硫酸毁个容就没人会发现你了,我也不用再看到你这张老脸。”   王天风作势伸出两根手指:“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你也不会看到我了。”   何曰顺手拾起一本板砖样厚的书劈头盖脸砸过去,道:“在我明家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找屎啊!”   王天风自打第一次遇见何曰,身心没有一次不被摧残的,他就不信次次会栽在她手里,于是他撸起袖子道:“不给你点教训,你把我当病猫。”   明楼反应不及,王天风已经跳下桌子,钳制住她的双手,眼底溢出近乎得意的笑意,“看你还敢这么野!”   现代女性只要上过正规防狼课,都应该知道最为狠毒也是本能的一招——无敌撩阴腿。何曰使出吃奶的劲,右腿用尽全力往上猛踢,带出了缕缕清风。   王天风闷哼一声,捂着下体,倒退了两步,额头上瞬间渗出汗水。明楼强忍笑意,训斥道:“阿香,不得无礼。”   何曰这时才从本能反应中清醒过来,她抱头囧道:“嗷呜,我,我刚刚太害怕了,王天风的表情吓死我了。”她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对着明楼道,“大哥,他不会有事吧,我好怕……”   这到底谁才更应该害怕啊,明楼心中几乎笑翻,表面上却一般正经地摸着她的脑袋安抚道:“没事的,别怕。”   何曰如同小奶猫一般蹭蹭他的手掌,心中终于安定下来,甚至有闲心开始评估刚刚的暴击指数——可惜穿得不是现代的铆钉高跟鞋,不然效果更佳,分分钟蛋碎人亡,何曰同学十分遗憾地想。   王天风双眉紧皱,过了许久才从巨大的痛苦中缓和过来,还想再将何曰捉住以报大仇,这一次明楼却抓住王天风的胳膊道:“别再闹了。”   “你我同窗数载,而她只是你明家的一个小丫头,你竟然护着她!”   明楼叹了一口气,“王兄,我这是在保护你啊!”   ……   ☆、明诚的晚安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老板总是留我工作到深夜# 终于下班回家,电脑居然自己好了撒花,赶紧修文,只是这个点应该没人看到了吧……我马上开始码字fighting~   何曰被明楼连哄带骗弄出书房后,王天风依然佝偻着身子无法直起来,他咬着牙道:“明楼,她刚刚在门外难保不会偷听到我们的秘密。”   明楼缓缓转头,瞥了他一眼,取下眼镜道:“你想怎么做。”   王天风与他相识已久,十分了解这位“老友”的做事风格,这眼镜摘下的动作代表了他起了杀气。他忙接下去道:“你别误会,你家的妹子我还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只是我见她行事机警,也许可以加入我们。要知道,这次我来上海也是为了挑几个可用的新人带回去训练。”   明楼拿出块绸布擦了擦镜片,“阿香的前途,我还在考虑,由不得你这外人做主。你若敢随便打她的注意,我的暗杀术就是专为你练的!”他缓了口气,继续道:“说到新人,我听阿诚说你去参加诗社,难道里面有你看中想要培养的?”   “有个叫归南的,我很看好。”   明楼的眼皮颤了一下,“他在的淄衣社属于爱国社团,吸收进来大有助益,我只是对他还有些怀疑。”   “怎么说?”   “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接近我大姐,不知是何目的。”   “具体怎么接近的?”   “谎称对她有意。”   王天风郑重地点头,“那的确很值得怀疑。”   ……   就这样,明楼基于同在一组织任务上的考虑也同意王天风留在明公馆里。明公馆一下子热闹起来,原本只有五个人,现在整整翻了一倍,虽然明台不知道其中两个人的存在,却察觉到家里的人实在不少。   晚上他从床上爬起来想要下楼喝水,何曰的房间里却走出来一个人,缓步往明楼房间去。明台心里疑惑,阿香姐大半夜的去找大哥做什么。他的脑袋迷迷糊糊,也不在多想,喝了水之后走上楼。却在回房间时碰到了正从房间里出来的何曰,他吓得立刻清醒了,“阿,阿香姐,你怎么在这儿,那刚才走过去的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   “我没看清,好像是一个女的,往大哥房间去了。”   这汪大小姐半夜还不老实,何曰心中怒道,嘴上却对明台说:“你一定是睡糊涂了,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住,怎么会有人走出去呢。”   明台挠挠头,“也对,可能我看错了……”   何曰推着他进房间,嘴里哄道:“你是听我恐怖的故事听多产生幻觉了,改天姐给你讲个小清新的。”   这厢,汪曼春抱着枕头蹑手蹑脚跑进了明楼的卧房,悄悄道:“师哥,师哥,我睡不着,来找你了。”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于是她凭着记忆往前摸索,快触到床边时,她却在地上踢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她的手被抓住,她没敢叫出来,低声问:“师哥,是你吗?”   何曰把明台弄回房间后,赶紧踮着脚小跑去明楼房间,王天风还睡在里面,别又弄出了什么误会。她把门打开一条缝后钻进去,正好听见汪曼春喊师哥的声音,她赶紧上前捂住汪曼春的嘴:“喊什么喊,隔壁就是大姐的房间,你想引发世界大战啊,快和我回房间。”   何曰一上前,脚下就感到软绵绵的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借着窗外映入的月光,她低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王天风在房间里打了地铺,原本直起身子抓住了汪曼春的手,却被走进来的何曰一脚踩到了肚子,硬生生被迫躺了回去。何曰连忙缩回脚,讪笑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看到你躺地上。”   明楼早被吵醒,正巧看到何曰踩到了王天风,又默默躺了回去假装还在睡,心里笑出内伤——王疯子,原来你也有克星。   何曰在前打开房门正要走出去,却看到穿着睡袍的明镜打着哈欠拿着一叠文件在走廊上,吓得何曰把跟在后面的汪曼春踢回房间后迅速关上了门。她倚在门框上干笑着打招呼道:“大,大姐好。”   明镜眯起眼狐疑道:“你半夜在明楼房间里做什么?”   何曰揉揉额头,尴尬不已,“这个,看今天月色好,来找大哥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   “月色好的晚上没星星。”   “……啊……是,是啊。”   一次是巧合,两次难道还是吗?!明镜现在完全可以肯定阿香与明楼绝对有猫腻!她放柔声音对何曰说:“你与他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大姐是很开明的。现在,我就去找他谈一谈。”   何曰赶紧伸手挡住门口,“大姐,别啊,这大半夜的,多吓人啊。”   “大姐,阿香,晚上不睡觉聊什么呢?”明诚揉着眼从房间里出来问道。   原本明镜想闯进明楼房间找他谈一谈,看到明诚后反倒不好意思了,总觉得明楼挖了人家墙角,颇有些不厚道,于是板起脸来道:“我找阿香有些话谈,现在已经说完了,你们都散了吧。”说完后,她十分严肃地抱着文件走了。   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何曰因为紧张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头发像鸡窝般乱成一团,然而明诚看着她心里却渐渐柔软下来,他对何曰温声道:“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可是阿春她……”何曰指着明楼的房间结结巴巴道。   明诚打断她的话,“大哥会处理好的。”   何曰“哦”了一声便转身回房间,明诚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何曰跳上床躺好,对床边人眨眨眼问:“阿诚哥,你不回房睡觉吗?”   明诚把她的被子细心掖好,用手拨开她额头上散乱的碎发,他的面容宁静,竟有种如玉的光泽。他忽然俯下身,在何曰的额头上轻轻吻下,温柔地说:“晚安。”   明诚的嘴角一直挂着浅笑,眼神如山中淙淙泉水般清澈,他没再说什么,便走出了房间。   何曰呆住了,她印象中的明诚一直是个有些幼稚的傲娇的少年,才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何时就蜕变成了一个男人,还是她之前就看错了,错将虎当做了猫?   思及刚才的情景,她缩回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双手默默捂住发烫的脸颊。   ——阿诚哥,原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阿香全攻略   汪曼春晚上终于还是与师哥说上了话,开心地蹦蹦跳跳回房间,她一进屋子就跳上床压在何曰的被子上,“这么快就睡了?别睡别睡,我们再说一会儿话。”她伸出手拼命地扯开何曰的被子,何曰拗不过她,只好从被窝里轱辘钻出来,“这么晚了,有什么可说的!”   汪曼春喜滋滋地问:“你真的觉得我会和师哥在一起吗?”   瞧你这花痴样,早晚有一天都要死在他手上,女人喂,啧啧~何曰敲着她的脑袋,怒其不争道:“你能有点出息吗!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底线、自己的原则。男人是奢侈品,不是必需品。有,固然好;没有,那也没什么。”   汪曼春被她手指戳得低下了头,怔怔看着床单好一会儿才道:“我的底线是师哥,原则也是师哥,一直都是,只要他对我好,我什么都不在乎。”   “那如果有天他负你骗你伤你呢?”   汪曼春陷入了沉思,喃喃开口:“师哥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若他有不得已理由呢?”   “只要他伤我一毫,我大概会恨得杀他满门。”   何曰嘴角一抽,汪大小姐的狠劲还真是与生俱来的。本来进门时还高高兴兴的她,如今像个落汤鸡一样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似乎预料到方才的预言一定会成真似的。何曰心中不忍,骂自己没事泼别人冷水做什么,她亲热地揽住汪曼春的肩膀道:“放心吧,大哥是个极好的人,绝不会做负心之事,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要伤你,我一定护着你!”   汪曼春扭过头来看她,似笑非笑:“你说会护着我?”   何曰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点头道:“无论到时我在世界哪一个角落,只要知道你受委屈了,我都会赶来拼命保护你!”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我发誓!”   活了这么些年,遇到了这么些人,唯有两人对汪曼春说过会护着她,一个是她叔父,一个是师哥。今天听到何曰如此严肃地向她保证这事时,她有些想发笑,张口时却发现喉咙已经干哑。她的眼眶微微发热,仰起头来才不让眼泪水掉出来。她背过身,嘶哑着说:“你要记得今天的话,若是食言了我可不饶你。”   何曰撇撇嘴,对她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过了许久,汪曼春又开口道:“你对我有一分好,我也定十分报答你!”   何曰嗤了一声,笑道:“那你干脆就给我当老婆吧。等我嫁了人,左手老公,右手老婆,岂不美哉!”   汪曼春被她这番恬不知耻的话给逗乐了,回过头推了她一下,笑道:“有你这样的人没有,一天到晚就想着把嫂子弄到手。”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嘛。”何曰奸笑。   汪曼春拿枕头捂住她的脸,“你都是从哪学的荤话,我要告诉师哥去!”   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了半宿,最后倒在床上睡着了。   隔壁的明台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他听到隔壁至少有三个不同的脚步声出现了,刚刚也是,明明阿香姐还在房间,怎么会有人影飘出来。大姐,明宅闹鬼呜!   第二日起来,明台迅速扑向明镜的房间,却在经过明楼卧室时被一个黑影撞到,还未等他回头看,只见大哥嘴里叼了一根牙刷满嘴泡沫走出来。   “大,大哥。刚刚撞倒我的人是谁?”   明楼眉毛挑起迷惑道:“这儿没人啊,你是绊倒什么摔倒了吧?”   大哥的语气十分笃定,明台都有些怀疑自己了,“我真的有看到一个黑影,难道又是我看错了?”   “明台,看来最近给你加的功课太多累着了,今天准你一天假,爱去哪玩儿去哪玩儿,一切费用大哥承担。”   明台喜上眉梢,给明楼“三鞠躬”连连道谢。当他喜气洋洋地走下楼梯时,正巧看到何曰在拜访盘子,一个、两个……十个!“阿香姐,我们家只有八个人啊!”何曰扫了眼桌子,说:“没错啊,是只有八个。”明台疑惑地又从头开始数,这一次果然只有八个盘子。这一连串遭遇让明台都有些怀疑人生了,为什么他总觉得家里有些他看不到摸不着却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人?   何曰进明楼房间,准备把他被子拿到花园里晒太阳,只见王天风拿着一把枪在组装,她好奇地走近,王天风却迅速将枪装好,把枪口对着她笑道:“我猜你没有杀过人。”   一大早被人用枪口指着头顶着实不是件愉快的事,然而何曰遇到王天风就是怕不起来,她用手握住枪管问:“那你猜我有没有被杀死过?”   王天风一愣,随即点头道:“我调查过你,知道你曾差点被一个行商……”   他似乎不习惯说这种龌龊事,没有再讲下去,何曰摇摇头,“不是差点,而是真真切切得被杀死。”   王天风笑了,“你若真的被杀死,那站在我面前的是什么,死人?”   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王天风的皮肤很好,光滑没痘痘,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何曰起了坏心,她抱起被子后腾出一只手来在他脸上迅速摸了一把,贼贼地笑道:“世间无奇不有,别太相信自己的认知,年轻人。”   王天风第一次被女性轻薄,还保持着举着枪站在房间里呆若木鸡,心率加速超过一百二十码,他的指尖触碰心口,这心跳不是为了方才被调戏,而是……而是她近在咫尺的一抹笑。忽然,王天风用枪柄狠狠捅了自己胸口,让自己清醒过来。   客厅里,明台凑到明诚面前神秘兮兮道:“阿诚哥,阿香姐昨天房间里好像有很多人!”   明诚一弹他的脑袋道:“哪有很多人。”   “我确定!”   明诚叹了口气把手臂枕在后脑上道:“怕了你了,那我告诉你个秘密,不许告诉其他人。”   明台立刻来精神了,“快告诉我,我最喜欢听秘密了!”   明诚自打昨晚吻了一下何曰的额头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完全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看到月亮他在笑,看到镜子他在笑,激动了整整一晚。他把昨天的整个过程事无巨细地和明台讲了一遍,明台听得津津有味,拽着他袖子道:“你给我演一下,到底怎么亲的?”   见唯一的听众如此捧场,明诚摩拳擦掌,略得意地说:“好,那我给你演一下,你先躺好。”   明台立刻直挺挺倒在沙发上,明诚深吸一口气,满面笑容地在他额头上“啾”得亲了一下。何曰正好抱着被子经过,看到这一幕,嘴角抽动。   ——她怎么会觉得那是明诚对她的专属温柔呢,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他还在亲明台额头呢。想想都有些别扭,这什么恶趣味啊……   很久以后,有天明诚听到何曰哼歌,旋律颇为好听,让她把歌词唱出来。于是何曰清清嗓子唱道:“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明诚立刻感同身受,他想起那些年愚蠢的自己,小小炫了一把就硬生生把自己娶媳妇的时间推迟了有木有!   ☆、吹长号什么的好污   明钦文正在房间里极力劝导蒋苏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阿诚哥真不适合你。”   蒋苏离放下今天喝的第二十一杯茶,细声问道:“你怎地就认定他不适合我呢?”   不合适的地方太多了,都不知道要从哪说起,虽然明镜明楼把他当做亲兄弟来看待,可在外人印象里,他还只是明家的半个下人,明楼的助手,蒋苏离出身名门,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女儿,还指着靠她与财团人家联姻,捞点军中经费,无论为了蒋家还是她本身,蒋家人都不会同意把她许给明诚。   更何况,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喜欢的是阿香啊!虽然现阶段看阿香对他还完全没那方面的意思,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美人难过美男关,这日积月累宠下去,阿香被宠得百无一用,到时除了他还能嫁给谁。   想到这儿,明钦文打了个寒颤,明诚这招真是快准狠啊!   “难道我这辈子就只能认命听爹娘的话随便嫁给别人吗,他未婚我未嫁,这又没碍着谁,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两到底合不合适!”蒋苏离一改之前柔弱作风,仰起头倔强地说道。   明钦文摇摇头,叹息道:“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要不重蹈当年阿武覆辙就好。”   “阿武怎么了?”   明钦文同情地看着她,“当初阿武还搞不懂自己性别时也喜欢过阿诚哥,结果被当成变态狠狠揍了一顿,阿诚哥现在甚少与我们姐弟两说话了。”说着她似乎想起往事,噗嗤笑了,过了一会儿又正色道:“阿香救过我一命,我说过会拿她当朋友看待,你与我自幼相识,也是甚好的朋友,所以你们两个我两不偏帮。但是你也别做出格的事,你的那些破套路若是伤了阿香的话我就要出手了。”   蒋苏离却开心起来,“听你的语气,对我好像还有些信心。”   明钦文狡黠一笑:“水与火相遇,很难说究竟是火蒸了水还是水浇灭火,你们一阳一阴,就看谁强了。”   作为明钦文心中至阳存在的何曰,此刻刚晾完衣服,拦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教堂。神父早已站在门口等她,见她进来后,立刻露出笑容,他走上前道:“何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何曰搓着手期待道:“您传了消息来告诉我,今天有个演讲和入会仪式,但消息里没说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上帝告诉我,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神父点头,“也许何小姐救国救民的愿望,今日可以得以开始实现了。”   神父将她带到教堂后的一所中学的小礼堂内,里面稀稀拉拉坐着约四五十人,大多都是年轻人,他们狂热地盯着台上的青年人,不时念几句口号举振欢呼。何曰看到这场景很是熟悉,努力回忆了下才想起当年上大四时很多企业来学校招聘,就在这小礼堂里各种安利,说得口水乱喷,而下面的学生也听得热血沸腾,似乎明日就要当上CEO,娶到白富美,踏上人生巅峰。   不过,这个时代真的需要这些洗脑式的信仰灌输,赢得战争真的太艰难,多少万同胞牺牲了自己换来的机会,人性本是趋利避害,若信仰不坚定又怎么有勇气在国难之际挺身而出,挽救于万一。   想到这儿,她侧过脸悄悄问神父,“你们这个淄衣社,将来会发展成党/派吗?”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没入社就想着将社团发展壮大,神父很是欣慰。   她十分严肃道:“神父,那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每年要交多少党/费?”   =口=!   演讲完后,新人读完社团规章,再进行宣誓,之后也就算正式加入社团了。何曰还想再进一步打听事时,神父却被人喊走了,另一个老团员宣布此次入团仪式结束,何曰只好悻悻收拾东西回家。   回家的路上,何曰经过一间糕点铺,看到里面有卖杏仁排,老派又扎实的奶香,与焦脆醇厚的杏仁香气恰是绝配,她闻着味道不由自主地就推开门进了铺子,她弯下腰指着杏仁排对旁边的售货员道:“给我半斤的杏仁排和三两蝴蝶酥。”   她的眼神透过玻璃橱窗落到了马路的另一边,明镜提着公文包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说话,后面的人撑着一把伞殷勤地举在她头顶。何曰的嘴越张越大,那个人的脸好生面熟,是归南!   她抓过刚包好的牛皮纸袋,扔下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店门口的风铃被撞得叮当作响。店员喊道:“小姐,你的钱……”何曰远远丢下一句:“不必找了。”见人早已跑的远了,店员无奈地放下手臂,哭丧着脸说:“你的钱不够啊……”   何曰一路跟踪在归南与明镜的后面,他们谈天的声音听不清,只能看见他们脸上的神情颇为愉快,归南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深棕的手帕递给她,明镜拿起来擦去额头上的汗,在离家还有两条街的时候,两个人拥抱了一下,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明镜的脸上的笑容很淡,却能看出她心里是喜悦的。   回到家后,何曰立刻把明诚和明楼召集到书房里,她十分严肃地说:“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明楼说:“坏消息。”   “大姐和归南哥貌似恋爱了。”   明楼与明诚同时从椅子上站起,何曰把下午看到的情景说给他们听,明楼皱眉:“我已经吩咐公司的王秘书还有刘司机一有归南的动态就汇报给我听,他们是如何联系上的?”   明诚转头问:“还有个好消息是什么?”   “大姐今天心情好,如果我们去告诉她对归南哥的怀疑,她或许不会把我们打死。”   明诚与明楼同时无语脸看她,何曰揪着衣角讪讪道:“瞪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嘛!”   明楼卷起报纸敲了她一下头,“瞧你这点小出息,不过你们不必过于着急,他的身份与人品嘛,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明诚疑惑:“大哥,你是如何知道。”   明楼神秘一笑:“我自有我的情报网。”王天风既然已经瞄上他想要培养他,必定是大致起过底了,若有不妥,王天风也不会想要培养他,所以更深入的调查不如留给王天风去做。   明镜今晚的心情的确是好,吃过晚饭后,她就和颜悦色地对明诚道:“上次我让你和你大哥继续学长号,如今练成什么样了?”   “在练《苹果山谷序曲》。”   明楼起身,“我去切点苹果给你们吃。”   明镜道:“站住。”明楼停下脚步,明镜挤挤眼道:“趁着今天大家都在,献上一段。”明楼无奈回头:“大姐,长号吹这曲子不适合单独演奏。”   明镜板起脸,明台立刻起身十分狗腿道:“我去给哥哥们拿长号。”   听的人坐的位置几乎是围成了一个圈,明诚与明楼端了凳子坐在中间开始演奏,何曰在现代学单簧管时也曾练过这支曲子,是入门的简单曲目,她见到平日在别人面前说一不二的两个人十分认真地在家吹长号,就好像上了兴趣班后回来给爸妈检查,颇有几分好笑。明诚吹完后试探着问何曰吹得如何,何曰两手均竖起大拇指,明诚有些得意道:“这曲子很有难度,但我和大哥用了两个下午就练会了。”   何曰点点头,十分真诚地说:“两个下午能练到这个熟练程度已是很难得了,阿诚哥也就最后两小节第四个八拍吹错了音而已。”   ……啪啪!冥冥中明诚好像听到了打脸的声音。   众人散后,蒋苏离垫着小碎花步子走到明诚的面前,含着一丝崇拜羞涩道:“阿诚哥哥,你演奏的真好,我还想再听一遍。”   明诚的脸顿时黑了,颇不高兴地说:“错了一个音节也很好吗,想听的话以后再说吧。”   蒋苏离仍不死心,“你可以教我吗,我愿意陪你一起练。”   明诚把长号塞到她怀里,“蒋姑娘想练的话自己练吧,我去拉二胡了。”说完便走了,走了几步后又折回来,蒋苏离抬起头眼底满是希冀,明诚把长号拿起来,木木地说:“我的长号不方便给你,你可以用我大哥的。”   蒋苏离崩溃了,这究竟是他的智商情商低还是她的颜值太低?……   明诚坐在房间里擦拭着长号,何曰偷偷跳进来,在他背后拍了一下,想要吓他一跳,明诚抓住她的右手腕,手上使了点劲,何曰丝毫不能动弹,明诚道:“别闹。”   何曰嗅嗅鼻子,左手从背后拿出一袋杏仁酥来,笑嘻嘻地说:“看你刚刚玻璃心碎了一地,特意带好吃的来负荆请罪啦。”   明诚轻哼了一声,努力抑制笑意道:“你想太多了,我根本不在意你说的那些。”   何曰满脸遗憾,“好可惜,我还想告诉你怎么把最后一小节吹得更连贯。”   明诚被她的话吸引住,“你也会长号?”   “只会一点点,以前我学单簧管时呆过交响乐团,所以大部分管弦乐我都知道对应音符如何按键,但真让我吹曲子还有些难度。不过我的闺蜜学的是长号,所以对它了解更多一些。”何曰拿起他的长号,用绒布擦了一遍号管后对上嘴翻开乐谱吹了起来,起初还有些生涩,吹到后面时已经十分流畅了。   何曰的神情专注,睫毛在灯下扑闪,明诚看到她的双唇也含在他刚刚碰过的号管上,一张一合,顿时耳热心跳,脑中只有四个大字——间接接吻。何曰吹完一曲后开始总结自己的经验,明诚听得恍惚,无法集中精力到她说的内容上。   何曰话匣子打开,巴拉巴拉说了半晌,才发现明诚眼神飘忽,压根就没在听她说什么。何曰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道:“阿诚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明诚回过神,嘲笑她:“你按键的姿势就不对,还在这儿充当老师?”   何曰瞪圆眼:“哪里不对了?”   明诚走到她后面,环着她的身子手覆上去,轻声道:“吹长号时,这个手指应该再分开一些,不要那么僵硬,你的身体需要放松,别紧张。你的手指都出汗了,太湿了。还有,你的牙齿不要咬在上面,放松。”   ☆、阿诚哥发大招了   他的语气不似往常,还带了一丝挑/逗。这台词分外耳熟,何曰努力想了一番,似乎是在哪个晋江文章不能涉及的H片段里见过?   她回过头,“阿诚哥,你和大哥上课时老师就是这样原话教你们的?会不会有点……”   若是阿诚哥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他和大哥单独坐在琴房里,老师充满柔情地说着刚才的话……画面太没,她简直不敢想象。“嗷~”何曰感觉自己鼻血喷出来了。   两个人的脸靠的极尽,明诚都能感受到她脸上喷来的热气,他没有撒手:“有点什么?”   “有点暧昧。”   明诚的眼神越发温柔地溺人,“你不喜欢吗?”   何曰干笑:“我喜不喜欢重要吗?”   就是现在,夜色撩人,烛光!音乐!美人!一样不缺,进击吧阿诚,一举拿下她,媳妇儿就到手了。明诚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开口道:“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嗯,你说。”   话音刚落,房间窗户便发出一声巨响,随即被人强行破开,穿着夜行服的王天风从外面爬进来滚到了房间地上,他捂着肩膀道:“有人跟踪我到附近,快帮我。”   何曰反应极快,她贴着墙壁站到窗户旁边看到还未有人跟踪到楼下,赶紧拉上帘子又熄了灯。明诚心里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不速之客扇死,但考虑到他和明楼的关系,又不得不将王天风扶到洗手间里。明诚把他的上衣脱下后大致检查了一番道:“看上去是匕首割的,只是皮外伤,不会有什么大碍。”他抬起头,眼神犀利地看着王天风,“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晚上穿着夜行衣,还有人追杀你?”   王天风冷冷一笑,“你方才的动作也很熟练,不像普通人,你又是什么身份?”   何曰不耐烦地指着王天风道:“他的身份还用猜,表面无政治倾向却信奉三民主义,隐瞒身份脱离家庭,这不是明摆着军统特务吗!哦,现在还没有军统局,是什么调查科的?”   一瞬间,王天风与明诚都沉默了。好歹他的身份也算是个机密消息了,被何曰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戳破,王天风的内心几乎是崩溃了。   何曰看两人都不说话,眨眨眼问:“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两人无言以对。   何曰追问:“我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王天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理她了,他往马桶水箱旁挪了挪。远离女变态,太重要了!   明诚打破了这个尴尬地气氛,“我去找大哥来。”他离开了房间,在进明楼书房前,他抱着手臂倚在墙壁上咬着手指思考问题,何曰所猜测的王天风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若他真是军统特务,会是第几期学员?大哥与他如此熟稔,难道也是……?   明楼听到敲门声后道:“请进”看到是明诚,放下了书问:“怎么了?”   “隔壁老王来了。他受伤了,有人跟踪他,现在在我卧室的洗手间里。”   明楼没有注意到明诚语气中的怨念,站起身赶紧走。走廊上,明诚跟在后面还是忍不住问:“大哥,你和他究竟什么关系?”   明楼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答:“同窗。”   “仅仅是同窗?”   明楼似乎犹豫了那么片刻,然而还是坚定地点点头,明诚也无法了。   当明楼推开洗手间门时,正看到王天风坐在马桶上垂着头,何曰在一旁叽叽呱呱不知道在说什么。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个情景,明楼有些想笑,不禁问道:“王兄坐马桶上在想什么呢?”   何曰抢着答道:“大概在想我是怎么屎(死)的!”   明楼终于笑出来了,他给明诚递了个眼色,明诚拉着她退出了房间。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王天风立刻抬起了头,长舒了一口气,“再被她这么念下去,我至少得少活十年!”   他捏捏鼻梁,疲惫道:“我中了计,严华清早已飞去香港,我到他下榻的饭店后没有看到人,反而掉到陷阱里,遭到追杀。”   “什么人要追杀你?”   “看样子是青帮的人。”   “青帮在保我们要杀的人?他们与我们并无冲突,反而影影绰绰还有些联系,为何反去追杀你?”   “我方才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怀疑下达命令给我的徐长官有问题,他在中日问题上与我多次产生冲突,也许这个老狐狸是故意想把我引到上海来解决掉!”   明楼记得这个人,他回忆了一番在军校中与他接触过的细节点滴,若有所悟道:“你暂时不要再露面了,在明家躲一段时间,熬过了年后,我与你一起去湖南。”   王天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意气风发地站起来,笑容里藏着一丝少年人的自傲:“你我联手,这个老匹夫有九条命也要死在我们手里!”   解决了头等大事,王天风也有心思开始想何曰的事,他把方才的是对明楼重复了一遍道:“你家的小丫头一语戳破我的身份,你看如何解决,总不能放任其自由吧?那你我可就处于危险境地了”   明楼嘲笑道,“你没有守好自己的身份,已犯大过,先闭门反思吧!”说完他两手交叉在背后走了出去,心中十分舒畅。——世间之事,的确为一物降一物。   何曰与明诚并肩走到了客厅,她才想起刚刚明诚似乎有话要对她说,“阿诚哥,你刚刚要对我说什么?”   “我……”明诚刚想改口,心中却咯噔了一下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似乎没人会再来打扰他们,继续道:“我刚刚想和你说……”他又停下来,确认了一遍周围的确一切正常。没办法,心理阴影太大,简直不能好好表白了。   “阿诚哥,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真不像男人。”何曰吐槽。   明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他不像男人?!一时间火上心头,明诚将何曰一把推到墙上,扯下领带扔到沙发上,何曰瞪大眼:“你要干什么?”   明诚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防止她的头撞到墙壁,也让她无法逃脱,右手的食指勾起她尖尖的下巴,他低低的笑声如春风吹拂,“今晚就叫你知道什么叫真男人!”两人的唇越来越近,三寸,两寸,一寸……   “咚!”“苏离,你怎么了!”   明诚扭头,正好看到明钦文目瞪口呆的表情,他若无其事地将头转回去,俯下身子,他漆黑的睫毛如稻田一般,何曰感觉到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终于双唇相印,唇齿相依。何曰瞳孔瞬间放大,挣扎起来。明诚没有让她乱动,他轻轻啃/噬着她柔软的唇瓣。他在脑中想象过千百次这样的画面,然而真正面临时却无师自通,一气呵成。   如清晨第一缕阳光映射在绿叶的露珠上,纯美得令人悸动。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明诚才慢慢放开何曰,他的眼中满是餍足,“以后你对我是男人这个认知会有更深刻的认知,今天只是个开头。”   说完后,明诚转身离开。走到庭院里,他站在只剩枯枝的梧桐树下摸摸自己的耳朵,“该死,果然烫得如同火烧。”他对着树干,想起刚才的画面,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今天壁咚了媳妇,感觉自己帅帅哒#   ☆、关于吃榴莲的劝导大会   何曰看着明诚如风的背影,张目结舌地问一旁的明钦文:“……刚刚阿诚哥是发疯了吗?”   明钦文点头。   作为一名现代人,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何曰忽然懂了:“他是不是真暗恋我?”   明钦文一副“你TM在逗我”的暴漫表情瞪她,受不了道:“香啊,他明恋你的事应该全国都知道了吧!”   在担心了N天明诚便秘问题后,何曰终于大彻大悟。她揉揉被捏红的下巴,自言自语:“喜欢我早说嘛,都快吓死宝宝了。”   明钦文试探着问:“那你喜欢他?”   何曰认真想了下,点点头,尔后又摇头。   “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喜欢他,但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他对我一直像亲哥一样,我也从没往旁的想过啊。”   就在明钦文默默为明诚点蜡时,蒋苏离醒了,如一贯套路,她的脸上顿时流下了两行泪,她对何曰道:“为什么要抢走我的阿诚哥哥,为什么?”   何曰似乎被她提醒了,赶紧问明钦文:“阿诚哥之前不是还喜欢蒋姑娘吗?”   明钦文全程暴漫脸,“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要把蠢的气质传染给我。”   何曰撇撇嘴,蹲到蒋苏离跟前扶起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的帕子我之前洗了晾在后院,好像还没干,你等等再哭好么?”   蒋苏离不理她,顺势靠在她身上,拿何曰的袖子擦眼泪,何曰也不嫌脏,轻拍着她的背哄道:“没人和你抢,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呆会儿哭累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啊~”   何曰怎么和平日剧本里写的情敌类型不一样,蒋苏离如拳头打在棉花上,浑身不自在。   明钦文把何曰拉到一边,郁闷道:“蒋苏离都把你当情敌看了,你还对她这么好是为什么?”   何曰摸摸后颈羞涩道:“天下各类型的美人,我最喜欢柔弱纤细型,蒋姑娘最戳中我的审美点,我喜欢她。”   明钦文无语问苍天——这货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蒋苏离无论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何曰都像听不懂似的,不但不反抗,还会顺着她说。她的眼泪像珍珠串子一样狂掉,何曰就不厌其烦地给她倒水,还十分狗腿地说要帮她吹冷些再喝,到最后弄得她都没脾气了,心里郁闷到了极点,何曰却对和蒋苏离相处了一晚上开心不已,果然妹子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的爱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比蒋苏离更郁闷的是明诚,原本还一直沉浸在与阿香亲密接触得幸福中的他一回自己的房间,却看到墙上挂着一个横幅——规劝明诚同志端正生活作风、积极调整心态、迎接向上生活。   =口=!这是什么鬼!   何曰、明楼、王天风、文武姐弟五个人站成一排,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本厚厚的圣经。何曰走出来,充满感情地朗诵腔道:“For the ear tests words as the tongue tastes food.明诚同志,这个仪式的灵感来自于一部剧《How I met your mother》,上面有提到当朋友犯了错误,我们应当规劝他认识并改正。”   明诚莫名其妙:“我犯了什么错误?”   明楼严肃地说:“没有表白的情况下,也尚未经过我和大姐的允许批准,就随意轻薄阿香,此乃一错。”   明钦文接着说:“在现场有人晕倒的情况下,没有及时支援救助,反而继续发泄兽/欲,毫无同情心,此为二错。”   明钦武补充:“轻薄完阿香姐还是没有及时补救过失,肆意离去,这是三错。”   隔壁老王是被明楼硬拉过来,何曰强行在他手里塞了本圣经,他虎着脸放下书教育道:“偷袭不算真本事,真刀实枪地夺下领地才是硬道理。”   明诚差点给跪,“大哥,你不是一直都支持我的吗?”   “我是让你追人家,不是让你轻薄她!”明楼瞪眼,“从今天开始,好好下功夫,认真追阿香,不要想着搞些旁门左道。”   何曰汗:“大哥……我不是这意思啊!这样我们见面多尴尬……”   明楼递给她个“放心”的表情,继续对明诚下达指令:“听到没有,追隐蔽些,别让阿香察觉到。”   =口=!大哥,你说这些话的分贝恐怕连隔壁睡觉的汪曼春都听到了吧!   明诚吸取教训,端正态度,不再不问姑娘意见就随意行动,于是走到何曰面前问:“我能开始追你吗?”   何曰道:“相对来说吧——不行。”   “那要绝对点说呢?”   “绝对不行。”   明诚吐血。   开完大会后的几天里,明诚看到何曰都是绕道走,心理阴影面积过大无法缓和,就连明台都看出了端倪,他问明楼以往天天一唱一和的两人如今不说话了,明楼告诉他明诚爱吃榴莲,榴莲肉特殊的香气让他欲罢不能,可是每当他伸手去剥时都会被刺扎到,久而久之,他就不敢吃榴莲了,虽然一直想念那个味道,可是却不敢去碰那层刺。明台似懂非懂,“他在怪阿香姐明明有菜刀却没有用刀帮他把榴莲剖开?”明楼答道:“阿香就是那个榴莲。”明台又糊涂了,“那怎么才能让阿诚哥吃到榴莲呢?”   明楼扶了下眼镜笑道:“除非出现了另一个要来和他抢着吃榴莲的人,这样阿诚就会不顾一切剥开那个榴莲。”   除夕就要到了,明镜让明诚与何曰一起去采购年货,何曰有些犹豫:“阿诚哥最近不太想看到我。”明镜奇道:“为什么?”何曰说:“我们俩闹了点小别扭。”明镜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小孩子间吵吵闹闹很正常,于是下了命令必须得去。   不说明诚,何曰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她把嗜睡如命的汪曼春推醒,威逼她陪着一起去买年货,汪曼春揉着眼问:“你自己去不行吗?”   何曰说:“行,那我就单独和阿诚哥去吃炸汁儿炸排骨清蒸江瑶柱糖熘芡仁米拌鸡丝拌肚丝什锦豆腐糟鸭糟熘鱼片儿熘蟹肉……”   话音刚落,汪曼春就穿戴整齐站在她面前:“我衣服已经穿好了,赶紧走吧。”   两人到了走廊上,才发现拉同伙的不是她一个人,明诚也硬生生拖了明楼来,汪曼春这下更高兴了,立时撒开何曰的手,奔向明楼。何曰与明诚恨不得给自己一枪,早知道会同时喊这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还不如单独出去呢。   好在出门前又碰到了文武兄弟和蒋苏离,三个人正巧也要出门买些胭脂水粉,于是两队合并,七个人浩浩荡荡地上街了。   刚出门时队伍还是这样排的:香、春、楼、诚、蒋、文、武,刚到了南京路,队伍就成了香、春楼、诚蒋、文武,何曰惊恐发现似乎只有自己沦为了单身狗,于是她凑到明钦文面前,强烈要求三人组队,却被明钦文踢出队伍,“逛街买东西,只要有阿武在身边就够了。”   ☆、最会还价的还是大哥   很快何曰就感受到了明钦武满点技能。众人来到点绛唇胭脂铺,明诚与明楼不愿进去坚持留在门外,俊朗的身姿倒是为店铺招揽了不少女顾客的目光。这家胭脂铺的陈列与后世的化妆品专柜已经颇为接近了,店里放了三个实木打造的陈列柜台,护肤品、彩妆品、杂货分开展示,护肤品的坛坛罐罐均是瓷装,上面用朱砂笔勾勒出美人的图案,而彩妆的器皿种类就多了,甚至还有玻璃小瓶装装香水,明钦文放到鼻下闻了闻说:“比我们明家卖的好。”   明钦武把几色的胭脂用小指甲抠了一点在手背上试色,指着正红色地说:“这个是最新鲜的,可是多囤些。”然后他问掌柜的道:“这个多少钱?”   “一个银元一盒。”   “这么贵?!”何曰忍不住叫了起来,要知道这个年代一个普通的工薪族一个月也就十几二十个银元,这一盒胭脂竟然把两天工资钱都花完了。   掌柜的轻蔑道:“嫌贵别买,我这儿的胭脂色最正,又不掉妆,就连那电影明星小蜻蜓用的都我家的东西。”   想想香奈儿阿玛尼的价格,何曰忍了,总有一天,她要在民国的大上海建立起庞大的代购集团!后来她把这个赚钱的点子告诉明钦文,她要搜集上海各类好用的商品,人肉背到外地去卖,商品加上代购费赚差价。明钦文无语地告诉她这个职业自古就有,只是大家一直都叫行脚商。=口=!不是每个穿越女都能捯饬个金钱帝国出来啊。   明钦武闻了闻手道:“我猜您这胭脂是用蜀葵花、重绛、山花及苏方木淘澄的,后又用了花露蒸,唔,比例是十五十六比一地样子,我说的可对?”   老板脸色一白:“你怎地知道?”   明钦武说:“你这淘澄的方法不够干净,所以胭脂的色不够均匀,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   掌柜的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明钦武笑道:“我若告诉了您,那这些胭脂可得优惠点卖给我。”   掌柜的忙道:“都送您了。”   “那不成,您这打开门做生意的,我怎好占便宜。”说着明钦武就示意姐姐掏钱。掌柜的怕惹恼了他没了秘方,只收了个本钱的数。   等付完钱后,明钦武当真说了一个方法,几人在掌柜的千恩万谢中离去。何曰问他那法子难道是真的,明钦武羞涩地点头:“真倒是真的,只是真实行起来太过麻烦,效果也不见得多好,若是真的那么管用,早就用在明家的化妆品生产上了。”   众人半天逛了一路,只见到明钦武大显神威,杀遍四方,价格杀得老板们暗暗发誓下次若看到这货立刻挂牌关门一天,绝不做亏本买卖。   何曰看向阿武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崇敬之情,若是在现代,都能在淘宝店里开个代为还价服务的店了有木有!明诚看到她的表情轻哼了一声,明钦文听了深受刺激大着胆子道:“阿诚哥这是不服气哇?!”明诚挑衅地点头。何曰斜眼瞪他:“You can you up.”   明楼还未来得及纠正她这句文法错误,就被斗志满满的明诚拉走了,两人来到一家成衣店,店里只有一个女接待出来招呼,明诚摆出少女杀手的微笑道:“我大哥想做一套西装。”   女接待顶着三千伏电力道:“您不做吗?”   明诚说:“如果价格优惠也是可以考虑的。”   女接待刚想给他说价格,明诚却催促道:“先给他量一下尺寸。”女接待赶紧去找软尺,等拿来尺子后才发现明楼在更衣间脱得只剩下一件衬衫,他的领口敞开,起伏的胸/肌若隐若现,他回过头问:“要解开扣子吗?”   女接待使劲咽了口口水道:“不,不解也是可以的。”   明诚坐在试衣间的沙发上颇不耐烦地说:“大哥,你不觉得这儿闷吗,还是脱了吧。”   女接待的鼻血都要欢快地喷出来了。明楼说:“寒冬腊月,少脱为妙。”明诚赞同地说:“下次来时天气应该稍稍转暖,可以脱掉衬衣量尺寸。”   他的脸侧过去十分温柔地对女接待道:“若给我们一点折扣,下次才会再来。”   女接待嗅着还未流下的鼻血道:“这些价格都是老板规定好的,如果是上好的料子,一套是三十银元。”   “那就是没有办法咯。”明诚抓起大衣给明楼披上,“我们还是去方才那家,至少便宜了十银元。”   明楼默不作声地开始穿衣服。   女接待把他们突如其来的转变态度弄蒙圈了,若是下次不来了,那胸肌就再看不到了!女接待犹豫了,她期期艾艾地说:“员工拿货的话可以给你们便宜七银元。”   “哎,原本还想和大哥一起在你们这儿做衣服……”   女接待要哭了,“我的权力最多便宜十银元,决不能再多了!”   明楼穿好衣服走到她面前,手一翻变出了一朵玫瑰花,他笑容和煦:“不能让你做成这单生意了,玫瑰送给你,可爱的小姐。”   女接待呆呆地接过花朵,待两人要出门时,她忽然出声喊道:“两位先生留步,我再送你们一根意大利的皮带,我们家真的已经是最优惠了!”   的确最优惠,明楼与明诚相视一笑。   两人走出成衣店时,明钦武摸摸肚子道:“逛了这半天,我还有些饿了,我们找家饭馆吃饭吧。”她不说众人还未注意到现在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前面正好有座看上去颇为气派的酒楼,众人便决定去那吃饭。   走进酒楼里才发现这里头正在进行一场激烈地打斗,宾客们全都靠墙站着,留出中间的空地,正好围成了一个圈。说是打斗,但实际上应该说是单方面殴打更贴切一些,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像老鹰捉小鸡般拎着个干瘦的男子,一拳挥在他脸上,顿时眼睛青成片状。干瘦的男子捂着眼睛求饶道:“求您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青年恨恨地将他甩在地上,俯下身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钱包走到人群中对里面人道:“先生,这是您钱包,以后当心了,这个小偷实在可恶,前两天还偷了一个七十多岁老太太的治病钱,实在丧尽天良!”   那人走上前,抓着钱包放进了大衣里侧的口袋里,问道:“你是巡捕?”   青年点头,“我是法租界麦兰捕房的,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我。”   “怎么称呼?”   ☆、举杯同敬有缘人   “怎么称呼?”   “免贵姓郭,郭骑云。”   何曰眼尖,远远就瞧见了站在那说话的人正是王天风,她刚想出声喊他,忽然想起他前些日子被追杀的事,大庭广众下还是别喊他的名字为妙。   “大哥,王天风没听你的话老实呆在家里,又出来乱跑。”明诚怎么看这货怎么不顺眼,有机会就和明楼咬耳朵告状。   明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意料之中。”走上前去拍他的肩膀,王天风回头看见他们一行人均抱着大包小包,有些意外,挑起眉问:“购置年货?”明楼点头道:“你吃过了吗,来包厢一起吧。”   在包厢里吃总比一个人在大厅安全,王天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末了还邀请刚认识小巡捕一起上楼。郭骑云虽然年纪不大,却看上去颇为老实刻板,何曰在现代日常饭局中也算身经百战了,和他们说话时总会把话题扩大,好让他也能参与进来,不至于太冷落。   小二走进来笑容满面问:“各位想吃点什么?”   “炸汁儿炸排骨清蒸江瑶柱糖熘芡仁米拌鸡丝拌肚丝什锦豆腐糟鸭糟熘鱼片儿熘蟹肉!”汪曼春一口气把早上何曰说的一字不落地全背了出来,何曰在旁边听着大汗,感情吃货都是开了挂的。   小二不好意思地说:“您说的这些,我们这儿只有炸排骨,什锦豆腐和溜鱼片儿。”   “就要这三样,另外店里有什么招牌菜你看这儿的人数添上单,大约十一二道,看着上吧。”何曰说话做事从不脱离带水,三秒决断。看着店小二走出包间带上门,她才抓抓头问:“这儿的餐馆都没有菜单吗,就是把店里所有菜和价格写在纸上,有客人来时就拿给他们看,好点菜。”   “你说的那种酒店凤毛麟角,全上海天津也找不出两家来,都是承包宴会的外籍人开的。”明楼解释道,忽然他来了兴趣,将胳膊肘支在桌上,“有时候我真好奇阿香是什么样的人,似乎对普罗大众的东西都不了解,却深谙上等人的生活。”   “告诉你们也不是不行,其实……”何曰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我是来自未来的少女,一着不慎掉入时空的裂缝中……”   明诚打断她的话,提问:“时空裂缝是什么?”   “时间、空间!”除了明诚、明楼与王天风若有所思外,看其他人还一副茫然地样子便解释道,“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扭曲,这个时间点与另一个时间点有了某个黑洞相连,我一脚踩空就从未来掉过来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齐齐点头。   明钦文忽然嘴角一抽,为什么他们要把阿香胡说八道的话当成真的在思考呢。   蒋苏离第一次听到这种“不明觉厉”的玩笑话,也来了兴趣,问道:“那未来是什么样的?”   “未来嘛,土地是国家的,雾霾是自己的,房子是摇号买的,车子是限号出行的,外面的食物是地沟油烧的,幸福感是存在于新闻里的。”何曰摇摇头感慨道。   “听上去未来的老百姓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也有好的,至少中国还是我们的!”   何曰自从到了明家以后,就不似以前天天都在想念着现代生活,有时甚至还觉得就这样也不错。明楼听到她这番话,想起两人初遇时何曰对百年后中国的预言,不由得一笑,何曰见到他笑,不由得看过去,接触到他目光后忽然懂了他笑中的含义,也不好意思地抿嘴笑起来。   王天风问郭骑云:“你的身手这么好,为何只在巡捕房里做个小警察?”   郭骑云挠头:“维护一方治安,这一身武艺也没白练。”   王天风摇摇头,“可惜了……”   郭骑云听着奇怪追问道:“可惜什么?”   王天风没有回答他,“麦兰捕房是吗,我记住了。”何曰听了默默给郭骑云点蜡,这货是被老王给盯上了吧,没事记住人家单位干嘛!   汪曼春全程托腮盯着饭桌的桌面看,何曰拿过茶壶,给她的碗和杯子都倒上热茶后揽一揽再倒掉,见汪曼春还是没有反应,在她面前挥挥手,“想什么呢?”   汪曼春叹了口气,“菜什么时候才上啊……”   何曰嘴角一抽:“是汪家平时短你吃的了,还是大哥虐待你了啊,怎么对食物渴求成这样。”   明诚见状,喊来小二催了一番菜,很快酒菜就全部端上来了,明楼举着酒杯站起来道:“不管大家以前来自何处,无论现在是什么身份,相逢即是有缘,来,干杯。”   大家都嘻嘻哈哈站了起来,也学样端起酒杯,何曰环顾了一圈,仔细看了每个人的表情,记住了他们脸上各样的笑容,“举杯同敬有缘人!”   “有缘人,干!”   九个杯子瞬间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少年人的友谊来得莫名其妙,却如醇酒般历久弥新,每个人在很多年后都仍然记得这一幕,那时的他们充满朝气和希望,对自己的人生都有各自的期盼,即使不是一路人,走到交叉路口相遇了,仍可以坐下来单纯地同饮一杯酒,然后再踏上各自不同的旅途。   逛了大半天众人都饿了,不到一刻钟,桌上的菜就剩最后一块炸排骨了,两双筷子同时伸向盘子撞在了一起,明诚抬头对王天风说:“王先生,你夹晚了。”   王天风一笑:“未必。”他的筷子反手一翻,瞬间绕到了明诚筷子下面,明诚反应极快,用筷子向下用力一插,正好将排骨有捅回了盘子里。   何曰一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夭寿啦,明诚和王天风因为一块排骨打起来了!   “出门在外,斯文点,用文明人的方法来解决排骨归谁。”明楼喝着茶,慢条斯理道。   王天风回头:“什么文明人的方法?”   明楼斜眼看何曰,何曰接收到信号,立刻卷袖子指导道:“我来教你们,是这样,两只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呀……还有棒子棒子鸡棒子棒子老虎……”   明诚与王天风额头同时流下一滴汗,但觉得颇为新奇,当即玩了起来。两人的水平旗鼓相当,一直分不出胜负,何曰看得着急,悄悄走到王天风旁边,趁着他要出拳的那一刻,突然重重咳嗽出声,吓得王天风一哆嗦,出拳也慢了。   明楼道:“胜负已分,排骨归阿诚。”   郭骑云在旁边看完全程打抱不平道:“都是阿香耍诈,不能算他赢!”   然而明诚已经把排骨夹起来,他得意地朝王天风丢去一个挑衅地眼神,王天风鼻孔朝天,一副“老子不稀罕这块排骨”的傲娇表情。何曰低头扒饭,深藏功与名。   她的碗里忽然多出了一块排骨,抬起头才看到是明诚夹到她碗里的。何曰眨眼开心道:“阿诚哥你终于不别扭了吗?”   明诚故作轻松说:“我从来都没别扭过,我很放松的。人和人相处嘛就是顺其自然,嗯,很放松的。”   明钦武在一旁和姐姐悄悄道:“阿诚哥都已经语无伦次了。”明钦文赶紧捂住他的嘴说:“千万不能让他听见,阿诚哥最要面子了,别戳破!”   明楼在一旁做现场直播评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提出成大事者有三境界,阿诚已经过了‘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第一境界,正步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自虐阶段,等走完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也就功德圆满了。”   ☆、蒋小姐的春天来了   明钦文发现最近蒋苏离行为十分怪异,再也不粘着明诚了,反而三天两头就往何曰房间跑。每次出来时都是笑容满面,容光焕发,不由得心里嘀咕这位蒋小姐不会是放弃明诚,转而投向情敌的怀抱了吧。   终于有天她实在忍不住冲进房间准备问蒋苏离原因时,却发现对方正哼着歌在收拾行李。   “你要走了?”   “是啊,等我爹的车子到了,我也该回家了,马上要过年了,总赖在明家给人家添麻烦了。”   虽然是这个理不错,但从蒋大小姐口中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你对阿诚哥……”   蒋苏离听见后停下手上动作,抬起头望向远方遗憾道:“阿诚哥虽好,但是配阿香还是有点可惜。”她长叹一声,继续低着头收拾。   “你不是,不是……”卧槽,世界是怎么了!卧槽,她怎么都吓得说脏话了!   “只有遇见了你真正爱的人,才知道以往的路人都是错爱。”   明钦文听得晕乎,“你是说阿香?”   “不,是骑云。”   “啥?”   事情还是要追溯到当天他们一行人在归云堂里吃饭,当明诚以不光彩的方法赢得了最后一块排骨后,王天风默默喊来小二,又上了第二轮的菜——炸排骨,炸排骨,还有炸排骨……   菜端上来,众人吃了几口都捂着肚皮喊撑,唯有蒋苏离坐在一旁以匀速继续消耗食物,她吃饭的姿势优雅,不紧不慢,面前吐出的骨头越堆越高,都快盖过了她的头。郭骑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很是担心:“你吃这么多会涨破肚皮的。”   “没事儿。”蒋苏离压抑着打嗝的冲突,笑得十分秀气,“吃饱了才有里力气哭。”   “哭什么?”   “我这人悲春伤秋,一遇到事情就想流泪,控制不住。我娘说这是命中犯水,容易泡烂桃花。”   最后一句颇有意思,适婚年龄青年对于这种话题格外敏感,郭骑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那蒋小姐还是单身啊。”   蒋苏离抬起头正看见站在郭骑云背后正给明楼敬酒的明诚,当即羞红了脸道:“现在还是……”   郭骑云看到她娇羞的脸庞,当即撇开目光,不再给她造成心理压力,心里道:她看的我眼神都与看别人的不一样,是我的错觉吗,或是她对我有意思?   明钦文和弟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屋子那边何曰终于和明诚和好正聊得起劲,汪曼春缠着明楼去园子里听评书,只剩下自己和郭骑云可以说话,于是她寒暄道:“你是巡捕,每天一定很辛苦吧?”   “这倒没有,我们只负责法租界的治安,那儿在上海还算太平,兄弟们都比较闲。”   “听说警察看到一个人的全貌,就能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他的身份,是真的吗?”   “不是判断,是推测。”说到专业上面的问题,郭骑云侃侃而谈,“拿蒋小姐举例,您出生在富裕家庭,极得家人宠爱,看东西会有些模糊,所以看书时要戴着眼镜,最近生过一场大病,而且短时间寄居在别人家,我说得对吗?”   蒋苏离瞪大眼睛,“你是如何得知?”   “您左手上戴着一支百达裴丽,这种表即使富裕的人家也不一定舍得买给小姐佩戴,您一定深得家人宠爱;您的鼻子两翼均有戴眼镜时的红印,所以您是轻微近视,在家时才会佩戴;您的衣服对您来说显然有些宽大了,既是富人家小姐,不会没钱买贴身衣服或是借穿别人的,所以你一定是最近急剧瘦下来了,我猜是因为生病,另外吃饭时他们那些人与你表现得既不热络也不熟悉,只言片语中却说你和他们住在一起,所以我想你是暂时寄居在明家里。”   蒋苏离已经不顾形象地张大了嘴巴,“太不可思议了,说的竟然一字不差!你这样厉害的人只甘于做一个巡捕吗?”   受到夸赞,郭骑云心中美得冒泡,“这份工作是暂时的,我想去参军,北边不太平了,好多有志气的男儿都去保家卫国,我也想像他们那样。”   蒋苏离还处于崇拜英雄的年纪,听了这番话后好感度+20%,心情愉悦下竟觉得肚子有了七八分饱,不再继续端着盘子吃了。   何曰这个万年抠门的人破天荒说要请大家吃饭,只见她与掌柜的说了几句话,掌柜连连摆手称不敢收她饭钱。   众人都一阵惊奇,问她和掌柜的说了什么就直接免单了。   何曰羞涩道:“这归云堂是归南哥家的产业,本来只是想要个折扣,没想到掌柜的太热情……”   “……”   众人离开饭店后,郭骑云被王天风叫住,王天风细细问了他的值班时间和捕房地点,郭骑云道:“若是有难题要找我帮忙,现在您就可以说了。”王天风笑笑:“不是找你帮你,而是帮你的忙。”“我的?”   店小二忽然从门后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于是王天风趁势离开。店小二掏出了一个手表,对郭骑云道:“有位和你们一起的小姐,她在后院洗手时将表解下来忘了拿。”   郭骑云眼尖认出了蒋苏离的百达裴丽,接过来道:“哦,我认得她,把手表交给我吧,一会儿我去送给她。”   店小二连连道谢。   蒋苏离回到明公馆后才发现自己手表丢了,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丢在哪里,急得要哭。何曰坐在沙发上吃着冻梨看书,眼瞧着她楼上楼下团团转,便问:“你找什么呢?”   “我的手表不见了,我把明公馆里走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找着。”   何曰知道那只手表是蒋苏离过生辰时父亲送的,她一向表不离身,于是也帮着一起找起来,她忽然想起来:“会不会是今天在外面逛街时掉的,要不我们趁着现在街上人少出去找找!”   蒋苏离忙点头,两人拿了大衣正要出门,正巧撞见明诚,明诚问道:“怎么这么晚出门?”   何曰回答说:“手表丢了,正要出去找呢。”   “是大姐前些日子送你的那块手表?没事,丢了就丢了,我再买一支给你。”   何曰忙摆手,“不是我,是蒋小姐的手表。”   “哦,那也没事,蒋小姐可以自己再买一支嘛!”明诚立刻改口。   见两人坚持要出去找,明诚也只好提着灯笼跟着一起去了。他在军校里受过特殊训练,在黑暗中视力也比一般人要好,所以走起夜路来轻车熟路。何曰和蒋苏离就要逊色地多了,尽管有灯笼的烛光,仍然小步子摸索着往前进,生怕踩到坑里或撞到什么。人在未知的黑暗中就会产生恐惧感,蒋苏离拽住明诚的衣服瑟瑟发抖,却被明诚果断推开,“蒋小姐,你这样抓着我,我无法走路。”   “可是我害怕……”蒋苏离的声音都颤了,可见是真的害怕。   明诚却满不高兴:“你若是害怕就应该等到明天大白天时再来找,现在执意出来,又拖着我不愿往前走算什么事呢。如果你实在害怕,那我们就回明公馆。”尤其是蒋苏离这长发飘飘,本来是没事的,但这半夜的他看了再一联想何曰的故事着实有些发憷啊。   何曰若有所思:“蒋姑娘,阿诚哥说得也有道理,你若实在害怕可以先回明公馆,我和阿诚哥帮你去找,反正我也认得你那手表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明诚对蒋苏离实在是不待见,硬拖着他帮忙恐怕有些不公平,于是补充道:“阿诚哥你送她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我还学过格斗术可以防身。”   “她自己的手表为何她自己不去找,要我们半夜来忙活。”明诚刚要抗议,忽然想起眼下的情景,夜晚、月亮、男女、独处,这可能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啊!于是话锋一转,“因为我们是她的朋友,这是朋友应该做的。”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热情洋溢,一把将灯笼塞到蒋苏离手里道:“我们刚出门没几步,你自己赶紧回去吧,我们马上就去帮你找手表。”   蒋苏离感动得热泪盈眶,“阿诚哥哥,你真好。”   何曰听了泪流满面,明明是她在一直帮忙啊。忽然蒋苏离又补充了一句:“阿香,谢谢你一直帮我。阿诚哥哥说得对,我自己的事还是得自己解决,我们快回家吧,我明天自己去找。”蒋大小姐终于不再重色轻友了,不容易啊!这一刻,何曰感觉天上的星星都亮了。   明诚忙出声坚持道:“不不,还是我们帮你找吧,找东西这事宜早不宜晚!”   何曰竖起黑线,阿诚哥说话如此反复无常,还真印证了那句老话:男人心,海底针啊。      ☆、今日请假   本想描述下我目前的生存状态和家庭情况,来说明今天或者今明两天的断更原因。   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与人说的也只有一二。昨天请了假没去上班,坐在电脑前想要码字却一个字也搞笑不出来。   我希望能带给你们的是欢乐治愈系,故而断更一天或者两天,最多两天,我需要缓一缓调整下。特此请假。   之后会替换章节。   ☆、一个坑   灯笼被蒋苏离拿走,两个人均被黑夜笼罩,小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走,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明诚低低的声音响起,“阿香,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呀。”走了一段时间,她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借着月光影影绰绰也能看见前面的路。   “我很害怕,你能抓着我的手走吗?”   何曰歪头,理所当然地抓住了他的手,她轻声说:“别怕,我保护你。”   何曰的手很小,两个人曾经掌对掌比划过,何曰的手指长度才到明诚的一半,明诚的手一合上,就将她的小手全部包裹在了手心里。他强忍着笑意,努力用平和的语气道:“好。”   两人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再也没有说话。看不清前路时,也没有拐杖和灯笼,只能抓紧彼此的手,这是唯一的依仗。这一刻玄妙的感觉,胜似了所有的美好。只愿一路走下去,不要有尽头呵。   他们找了一路,将今天所有去过的地方都逛了个遍也没找到蒋苏离的表,何曰担心是被谁捡去了,十分沮丧。明诚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道:“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走着夜路怪恐怖的,唱首歌缓解一下吧。”   “有首歌特别能缓解紧张气氛,我唱给你听!”她清清嗓子,高声唱起来,“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撸下来,嘿,撸下来!”   忽然弄堂里二楼的窗子齐齐打开,四邻们都在骂:“谁大半夜的在招魂,真晦气!”   何曰小脸囧成一团,可怜巴巴地问明诚:“我唱得很难听吗?”   “也……不是特别难听……”   “那他们为什么骂我是在招魂?”   明诚尽力安慰,“你只是唱的特别不好听罢了。”   “……那我还有救吗?”   “若是别人来问,我一定说有救,但我不想对你撒谎,只能送你三个字——随缘吧。”   “哦。”何曰瞬间萎了,“那你现在还害怕吗?”   “害怕,我怕你继续唱。”   何曰挥起拳头,“你找打是不是,叫我唱的人是你,怕我唱的人也是你!”   明诚笑道:“你这点花拳绣腿还是我传授的,敢在师父面前班门弄斧?”   “今天我还就试试了,阿诚哥,小心!”何曰看到明诚脚边的东西,猛然把手伸向他,明诚本能后退闪躲,却不料脚下踩空,掉进了洞里。   眼前人一秒消失,何曰抽了一口冷气,赶紧跑上前跪在地上扒着洞口问:“阿诚哥!阿诚哥!你还活着吗?!”   过了好几秒,只听见明诚的怒吼:“是谁偷了下水道的盖子!”   ……原来中国的下水道盖从民国开始可持续被偷一百年,那连在一起应该能围地球一圈。   “你受伤了吗?”   “脚扭了。”   “你等等啊,我去喊人过来。”说完何曰就跑了,隔了一条街,看到一家旅馆虽然大门紧闭但门前点着灯笼,赶紧上前边拍门边喊,她知道通常这种旅馆都有跑堂的店员睡在一楼,好招待半夜入住的赶路人。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小哥打开了门,何曰将情况给他说了一遍,小哥也是个热心肠,见她面色焦急,连忙搬了店里的梯子去救人。   明诚脚受了伤,小哥一手扶着他一手抓梯子往上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救到地面上。何曰连连道谢,小哥心好,又从店里拿了一瓶跌打酒来给明诚敷上。   此时已经是快四更天了,又没有电话能打回明公馆报平安,何曰扶着明诚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没走出去百步,何曰就改成了架着他,渐渐又架不动了,改成了驮着他。最后明诚听到了她快哭的声音:“阿诚哥,要不咱换个姿势我背你吧。”   说是背,实际上明诚要比她高很多,她拼着一口气硬是把腰折成人形鞍马,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这一路何曰可谓是做了回美人鱼,每一步都像走在尖刀上,好在明诚的左脚伤的不重,还可以撑在地上帮她减轻些负担,不然可能半路她就要倒下了。   何曰默默反思——所以要做圣母就得一个人不怕吃苦不怕受罪,千万别拉着旁人一起,不然上帝会惩罚X2。   明诚也在自省——不作死就不会死,追妹子还是得光天化日下光明正大地追,黑灯瞎火地走夜路迟早要悲剧。   此时坐在客栈里的小哥在想一个问题——特么一晚上三队人马掉进了坑里,这些虐狗的男男女女还让不让人睡了!原来,明诚与何曰走了没多久,郭骑云便来明公馆找蒋苏离,蒋苏离见到自己失而复得的手表还来不及高兴,赶紧出去追何曰与明诚。也不知道是不是活见鬼了,两个人都是在上海没呆过多久,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一个不小心蒋苏离就掉进了那个没有盖子的阴沟里。好在郭骑云反应快,抓到了她的胳膊,尽管最后还是没能拉住,但也起到了缓冲作用,所以她伤的不算太重。   明家三个人出去后直到半夜都了无音讯,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明镜急得差点打电话找巡捕房相熟的警长帮忙。明楼百般安抚,让她不要着急,保证自己马上亲自出去寻找一定把他们找回来。汪曼春在门背后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她趁着明镜回房间拿东西的空挡,溜出了明公馆,追上明楼要陪他一齐寻找。然而,命运对待每对男女都是公平的,汪曼春不出所料地一头栽下去了。   客栈的小哥救了一对又一对,到了明楼找上门时,小哥正坐在旅馆里,大门敞开,看到有人上门,淡定地抬头问:“又有人掉进那里去了,我去拿梯子。”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几乎让明楼产生错觉,差点以为阴井盖子是他偷的。   蒋苏离受伤,郭骑云将她公主抱起,伴着月亮一路走。郭骑云好心多跑一趟来给她送手表,如今又连累他这么晚了不能回家,蒋苏离心中愧疚道:“中山路上就有黄包车,您把我送到前面就行,不必劳烦了。”郭骑云脸上硬邦邦的,只说了句不用。蒋苏离挣扎着要站到地上,郭骑云怕她的脚落地会伤的更重不愿撒手。这一动两人反而靠的更近了,蒋苏离平日从未近距离接触到男子,第一次感受到成年男子孔武有力的臂膀,心中砰砰乱跳。郭骑云低下头,看见怀中人皎洁的面容如此恬静,就像小猫一般乖乖缩成团,也不禁心神一晃。   汪曼春伤到后抱着明楼的胳膊不停撒娇,要搬到他的房间里,让师哥照顾她,明楼被她的娇嗔弄得有些招架不住,连忙猛灌迷魂汤把话题岔开,汪曼春贴在他的胸口忽然笑道:“师哥,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心跳声,你是不是没有心?”   明楼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的心早就上交给了国家。”   汪曼春耷拉着耳朵,伸出一支手指划拉着他的胸口,沮丧地喃喃道:“那就不能分一点给我么?”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小,明楼没有听清,沉默着没有回答。   何曰终于走到了家门口,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明镜听到动静跑到门口正好看到了他们俩,把明诚扶回家后才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当即瞠目结舌道:“你把阿诚背回来的?”   何曰快要虚脱了,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口=!明镜已经无话可说,明诚身上的肉体积不大密度大,就连明楼要背他走三里路心里还得掂量掂量,何曰竟然背着他一路走回来了,这让她说什么好。   蒋苏离与郭骑云一路上你看我我看你,谈人生聊理想,感情突飞猛进,都觉得自己找了灵魂伴侣。快到明家时,郭骑云都舍不得放她下来,蒋苏离从手上将那块百达裴丽取下道:“当初我爹在我生辰时送了我一对手表,还有一只是男表是要送给我……我将来的另一半,这块手表请你收下,将来我们再见面时交换。”   郭骑云见到如此贵重的东西连忙推辞,蒋苏离向来表现得怯怯弱弱,此时却十分执拗:“我爹总说女子要像我娘一样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从来不信这些话,我只愿意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虽然我们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是我相信有些人即使认识了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看清对方,有的人只要见一面就知道是可以携手一生的人。今日我把手表给你,若将来真有变故,也只当是今日丢了没找回来,如果真的能在一起呢,你真的是我的良人呢。”   “我爹是个赌徒,他当时卖掉了所有家当,甚至祖产都被拿去抵押,他就赌自己有足够的运道一定能占据一方势力做人上人。我也愿意赌,赌你就是良人!”   从认识到定情只用了半日,这速度连郭骑云都害怕:“我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蒋苏离慷慨激昂地说完了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句话,立刻变回了之前弱不禁风的闺秀模样,低着道:“若你不愿意和我赌,就把手表还给我。”   郭骑云心头一热,将手表郑重地放进兜里道:“蒋小姐都不怕,我郭某人怕什么。不出三年,我定将这对表中的男表戴到手上!”   蒋苏离和郭骑云在明家的前门外花前月下,明楼一手拎着着汪曼春一手撑地在后花园辛苦地爬狗洞,要不是今天出了意外,明楼还不知道自家围墙被阿香刨了一个洞出来,等进了花园他也看到了那块竖着的“曼春与狗专用道”,顿时黑了脸,现在爬洞的只有曼春和他……   第二日蒋苏离听说了明诚受伤的事,特意熬了药端到他房间里,正巧何曰坐在他床边正在陪他下棋。何曰看见她,忙站起来道:“听说你也受伤了?”   经过昨天这一通忙活,蒋苏离对她亲近了不少,“我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不碍事。倒是连累你和阿诚哥了,真抱歉。”她忽然想起来那块手表,又道:“我的手表找到了,已经收起来了。”   “啊,昨天是你一个人出去找的?”何曰问。   “呃……”蒋苏离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何曰一听就知道有内情,她起哄道:“说嘛说嘛,昨天谁陪你的,我和阿诚哥都不会说出去的,难道是王天风?”   蒋苏离连忙摆手道:“不是他,是……郭骑云。”   “诶?是那个警察么,你们怎么碰到的?”   蒋苏离不好意思当着明诚的面说,将何曰拉到了自己的房间,大致说了自己从遇到郭骑云到掉入洞中。“我看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那你受伤后他又如何送你回来的?”何曰充分展示了一个常年浸淫天涯的资深网友挖八卦的技能,一步步将蒋苏离昨晚的事情经过都挖出来了。   “哇!你们发展神速啊,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何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郭先生怕进展太快也是有道理的,男人忌讳的就是‘快’这个字了。”   她拍着蒋苏离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你还小,听不懂很正常,等跟着我多学一段时间也就明白了。”   ☆、再见了,蒋小姐   何曰给蒋苏离设计了一整套恋爱体系课程,着重培养足不出户的深闺大小姐正确的恋爱观,一开始只有蒋苏离一个学生,偶然一天明钦武路过时听到了只言片语,深深被吸引,带着纸笔也来房间进行旁听。   何曰煞有介事地找来一个擀面杖作为教学棒,倚坐在梳妆台上道:“上节课我们着重说到了恋爱关系形成的种类,有一见钟情、日久生情、患难见真情等等,这节课我们来说一下维持恋爱关系的要素有哪些,首先我要给大家讲个经典案例,这故事包含了各种催化关系的方法和对付情敌的损招……”   随后,她把《甄嬛传》的故事脉络挑挑拣拣说了一遍,蒋苏离的血条瞬间被秒空——太可怕了,比起何曰的故事,她的母亲和姨太太们的那些宅斗小把戏根本不够看啊!幸亏自己没有坚持做何曰的情敌,不然……   “甄嬛的结局最后看似圆满走向人生巅峰了,但事实上她也是悲哀的,这是时代造成了她发展的格局只限于宫墙内。我说这个故事给你们听,不是为了让你们学她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讨好异性打击同性上,你们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现在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束缚已经放宽了很多,所以你们要更加准确的定位自己的价值,提升自己才是吸引爱人最好的方法。”   ……何曰慷慨激昂说完这段词,忽然发现不应该用“你们”,明钦武同学被她不小心划到女性同胞里去了。   蒋苏离听了若有所思,人生短暂,若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没有做过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岂不是白活了?   一整套课程讲完后,明钦武把课程笔记整理出来,弄了一个手抄本,众人好奇都纷纷借来阅读,就连明镜也在里面找到了共鸣,偷偷摘抄了一段很适合自己的女王战术。何曰灵光一闪,发现了其中商机,干脆找了书商出版,报纸上也刊载了经典章节,不想竟一时名声大噪。其他小报上甚至登出了一篇当代著名文人写的文章《论当代人的贞操观与恋爱的阶级性》,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来批判何曰这种“世风日下,死不要脸”的堕落思想。何曰早上正吃着早饭翻报纸,一看到这篇文章瞬间喷饭,人红果然是非多,都有脑残黑公然挑衅了。何曰多年围观论坛撕/逼积攒了满格掐架经验值,当初参与的骂战可是盖了十几页的高楼,战斗力简直爆棚,回到房间后她立刻写了一篇《论时代的进步与思想的腐朽》,在文中着重阐述了在世界逐渐开放的格局中仍对人们思想束缚的危害。   隔天文人登了一篇《梁祝已逝,蝶飞人散》。   第三天报纸又发表了何曰的《雷峰塔倒,法海仍在》。   ……   直到除夕夜的前两天,蒋家的车到了,蒋苏离收拾好了行李就要离开,明钦文姐弟也来告辞,说要赶火车回家过年。蒋苏离站在明公馆的大门口,接她的汽车停在路口,司机恭敬地站在车旁边等待。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更添凄凉气氛。   “一回到家又要过回原来的日子了,真让人绝望啊。”蒋苏离朝司机方向努努嘴。   “是吗?可我在你的行李箱里看到了一张电影公司招聘演员的广告啊。”何曰一秒戳穿了她,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万事尽在不言中。   明诚帮忙把箱子拎到了门口,对何曰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蒋小姐还要赶路呢,快放人家走吧。”   蒋苏离挤挤眼道:“恐怕是阿诚哥哥心疼阿香站在门口吹冷风了吧。”她忽然抱住何曰,在她耳边轻语:“我现在一点也不嫉妒你了,你有阿诚哥哥,但我的骑云也是不差的!”   说完她松开何曰,拿着箱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泪终于决堤,她没有伸手去抹眼泪,因为她怕何曰看到又要说她不坚强。   何曰看着汽车绝尘而去,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她都没和我道别说一声再见。”   蒋苏离坐在车里已经抱着捂手的暖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何其有幸,离家一次同时得到了知己和爱人,尽管相处时间甚短,却获益良多。何曰对她始终容让,却也教会她是非与对错。通过何曰甚至看到了另一片全新的天地,原来世界何其辽阔,女人也是可以有一番自己的作为的。下一次的离家,她不会再漫无目的地乱闯,终于有了方向。   何必说那一句再见呢,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她们必定还会再相遇。   “要是太伤心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一靠。”明诚拍拍自己的肩膀笑道。   何曰苦着脸可怜兮兮道:“我才不要,我那么帅气。”尽管这样说,她的眼眶里满是泪花在打转。   明诚走上前把她抱进怀里,何曰的个头才刚到他的肩膀,明诚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温柔道:“就在这里哭吧,没有人会看到。”   何曰嗅嗅鼻子,还想维持住自己英俊的形象,然而明诚的怀抱实在太温暖,她蹭着他的毛衣忍不住飙出眼泪。哭了好一会儿才挣开他,明诚的毛衣上湿了一大片,何曰咬着下嘴唇耍赖:“是你主动要我哭的,不能怪我啊,别想让我赔你件新毛衣,我赔不起……”   对于这个小葛朗台,明诚哭笑不得,他故意逗弄道:“谁说你赔不起的,前段时间不是才赚了一大笔稿费。”   “哪里是一大笔,给每个人准备新年礼物就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钱!”话脱口而出后,何曰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糟糕,说漏嘴了。”   明诚听到后惊喜道:“你也给我准备了礼物?”   何曰装模作样堵住了耳朵,自言自语:“大哥找我有重要的事情,我得赶紧去。”   门外只剩下明诚一个人,雪花纷纷扬扬,他伸出手接住,六角的冰晶在他手中融化,“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来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他等待的太久了,已经快耗尽了耐心。   何曰在门口敲门,听到明楼说“进来”才走了进去,只见他站在书桌前执着毛笔在写春联。明楼抬头看到何曰进来,没有搁下笔,边写边懒懒道:“你在花园的围墙上开了一个洞?”   =口=!我了个大擦,被发现了!   何曰干笑着答道:“大哥怎么知道的?”   “我在那还看到你竖了一块牌子。”   何曰捣蒜一般点头:“是的,大哥,我这都是为了您和曼春呢!您放心吧,除了她,只有阿汪能进出,绝不会有第二个人通过!”   明楼的脸黑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替我着想了?”   “哪里哪里。”何曰笑得十分矜持,“您真要谢我,随便送我点百八十块的零花钱就行。”   明楼的墨点子差点甩到她脸上,“仗着大姐和阿诚平日宠你,还越发无法无天了,限你今晚之前把这幅春联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许吃饭。”   何曰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明楼把春联举起来吹干上面的墨迹补充道:“别想找阿诚当枪手,他左手的笔记我也认得出来。”   何曰终于看清了春联上的字——“巨龙凌空雄狮拜地爆竹声声辞旧岁,紫燕展翅绿柳吐丝梅花朵朵迎新春”。这,这个春联为什么这么长!何曰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憋进去的泪意又回来了。   明楼看到她苦巴巴的脸心情顿时大好,兴致上来,拿毛笔在她鼻尖点上一块黑墨点道:“看在你今晚还要准备晚饭的份上,减免十遍。”   何曰鼓着脸颊把春联拿走,昂着头傲娇地说:“不需要~”她还有明台帮忙,经过日夜苦练,她现在的写字水平已经快赶上他了。   看着何曰离开,明楼把摞在一起的报纸收起,上面的头版新闻标题赫然写着“知名文人昨夜遭受蒙头殴打,凶手身份众说纷坛无法确认。”   ☆、偷窨井盖的罪魁祸首   何曰抱着一摞宣纸走进明台卧室,明台正在用刻刀削木头,大约是想做模型,看见她进来,忙起身让她坐椅子上。于是何曰把明楼罚她抄春联的事说了一遍。明台立刻答应帮忙,笑嘻嘻地搓着手道:“可是写字很耗体力,到了下午就会饿啊……”   “你还能有点出息嘛?!”何曰差点喷他一脸口水,“看在你辛苦抄东西的份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我要吃面包。”   “……说你没出息还真是没出息啊,让你提要求你就想吃这个啊。”何曰撇撇嘴,这种食物都无法发挥她的七成功力嘛,“好,那我给你做个烤鸡味炒面夹面包。”   明台立刻“笑靥如花”,乖巧地坐在桌前提起毛笔就要开始写,何曰哼着歌准备出房间,却差点被一个东西绊倒,她低头一看,彻底被雷翻了。   ——地上静静躺着一个刻着西班牙文的窨井盖,55厘米左右的直径,看起来冰冷又寂寞。   “明台,这不会是你从南京路上偷来的吧?”   何曰看着窨井盖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明台吐吐舌头挠着头道:“上次我和同学一起玩时,他们打赌我这身板肯定搬不动这生铁的盖子,为了证明给他们看浓缩就是精华,我一下子就把它搬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还带回来?”   “当时同学们就是阿香姐你现在这表情,可逗死我了,我就拎着盖子带回来留个纪念。阿香姐,你说我是不是长大了。”明台还故意把袖子摞起来,把肌肉秀给她看。   何曰嘴角一抽,“你是光长身体没长脑子,我劝你还是赶紧把这盖子给扔了,要是大哥和阿诚哥看到,你一定会被打死的。”   “谁被谁打死啊?”明楼的声音适时的在门口响起,“阿香,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搬救……”   他那个“兵”字还没说出口,目光就落在了躺在何曰手里的窨井盖上,他沉着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崩坏,那一晚爬狗洞的画面太美至今都不敢回忆,这罪魁祸首——消失的窨井盖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了明公馆里,他的眼睛来回在何曰与明台的脸上扫,心中对事情的真相有了大致的了解,他冷笑一声道:“每人罚抄春联两百遍,抄不完不准吃饭!”   何曰泪流满面,大哥,她是无辜的啊……   整整半天何曰都蹲在房间里写毛笔字,那只手一悬空就抖得跟筛子似的,下午被明诚看到后,他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笑道:“看你平时古灵精怪的样子,怎么对着大哥就这么老实认罚啦?”   何曰悻悻道:“不然还能怎么办,你难道有好办法?”   “你把这手给大哥看,指不定他就心软不罚你了。”   这是什么破办法,要是她装个可怜撒个娇就不用受罚的话,大哥就不是大哥了!何曰朝他翻了个白眼,然而回去时路过明楼书房,她见房门半掩着没关紧,就敲了门进去了。   “大哥,你看我这手……”何曰在眼角下面涂了辣椒水,小鹿般的圆眼湿漉漉的,看起来煞是可怜。   却听见旁边传来“噗”的一声笑,何曰定睛一看,只有王天风在这里。“你嘲笑我?!”   王天风很实诚地点点头,“是啊。”   何曰伸出了另一只手道:“你知道这上面有什么吗?”   王天风低头,略微疑惑地说:“什么也没有。”   她的手飞快地在他眼睛周围抹了一圈,哈哈笑道:“这上面还有没用完的辣椒水,来感受一下。”   王天风的眼睛里一下子渗出眼泪,他捉住何曰的手道:“你戏弄我!”何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你笑我我还击,一人一次很公平啊。”   两人正在对峙间,明诚却打开门走进来,“大哥,你就饶过阿香吧。”他的话音刚落便看见书房里的情景,两个人皆是双眼通红,泪水涟涟,王天风还抓着何曰的手,看起来颇有些“互诉衷肠”的意思。   明诚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你们……?”他的语调还是忍不住上扬,带着疑问的口气。   王天风没有松开何曰的手,反而挑衅地对明诚道:“我们之间的事不必向你汇报,请你马上出去。”   明诚像被点燃的炮竹,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扣住王天风胳膊上的麻筋,试图让他撒手,“这里是明公馆,要滚的人是你,放开阿香。”   “哈,看你娘们儿一样的劲儿,是在给我挠痒?”王天风的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水,却硬撑着不肯松手。   此时何曰心中对自己的评价只有四个大字——红颜祸水。就她这颜值,穿越前至穿越后也没个男人为她动一次手啊,她的眼里闪烁着兴奋道:“要不你们出去打一架,我给你们当裁判!”   听到这句着实不太要脸的话后,箭弩拔张的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松开手,王天风低头整理衬衫的袖扣道:“你大哥的武艺在我面前都不够看,我不与小辈计较。”   “是吗。”明诚淡淡道,忽然他以闪电之势抓住了王天风的胳膊,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他撂在了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   何曰的嘴张成了O形,“还看?”明诚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跑,两人一路竟跑出了明公馆。何曰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明家,我们跑什么?”   “王天风这个疯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明诚理所当然道,“你们在房间里说了什么,他为什么流着泪抓着你的手?”   “你猜!”   “你涂了辣椒水抹他眼睛上了?”   何曰的脸垮了下来,“阿诚哥一下子就猜到了啊,真没意思。”   明诚掏出车钥匙道:“我开车带你去郊外玩。”   “不行,我还要练字呢,大哥说我不练完不准吃晚饭。”   明诚笑道:“他不准你吃饭,那我们在外面吃完再回家好了。”   何曰上车后很是新奇,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坐轿车,然而却是第一次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摸着操纵杆东张西望,“现在这车应该都是手动挡吧?其实我也会开车,只是车的架构和它略有不同,能让我试试吗?”   “你还开过车?”明诚惊奇道,“那你有驾照吗?”   何曰这才发现又是自己没常识了,民国和现代一样都是要驾照才能开车的,这时候已经有了专门培训的驾校,考试也与后世一样繁琐,虽然没有科目一二三,但是交规、常识、地理、桩考和路考一样不缺,甚至还要体检!何曰托着腮,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在哪里加油呢,我还没见过路上有加油站呢。”   明诚把握着方向盘耐心地解释给她听:“每升汽油要一角五分大洋,现在很多车都烧不起汽油,据说政府也一直有提案试图限购汽油,所以街上面很多车烧的都是木炭。”   说来也简单,在汽车上加装一个大炉子,炉子里放木炭,炉子上面挂一个储水器,木炭点燃以后,储水器里的水滴进炉子里,这样木炭就会不完全燃烧,产生一氧化碳。这样,车子就有动力跑起来了。   像明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财力充足,还在使用汽油,明诚将汽油屯在了离明公馆不远的一座小院的仓库里,需要加油时就去仓库里自己加。   两个人聊着天,何曰写了大半天的毛笔字,有些困倦,她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道:“我先睡一会儿,你到了叫我。”   明诚答应了,何曰蜷缩在座位上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明诚扭头看她,只见她睡得十分安静,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明诚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将何曰的头轻轻倒向自己,正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汽车忽然一个急刹车听了下来,何曰立刻被惊醒,揉揉眼抬起头问:“到了吗?”   只听前面一个痞痞的声音粗着嗓子喊道:“车上的人下来,老子是来收过路费的,若不下的,就休怪老子手中的枪没长眼睛了!”   =口=!打劫?!   ☆、劫匪被打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本章敏感词被锁了,只能把qiang第一声这个正确的字替换成错别字才能解锁,大家凑合着看一下哈!!!   何曰想探出玻璃窗看外面情景,明诚却一把拉住了她,低声说了句“坐稳抓好”空挡踩油门加大动力后,挂下手刹就冲了出去。然而没开出三十米,车身猛地震了一下,就听见“呲”得一声,车子明显低了下去。车子前窗玻璃被一根木棍狠狠打碎,明诚本能地把何曰的头护在怀里,不被碎玻璃砸到。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扛着木棍嘴里把嘴里叼的烟吐掉,懒洋洋道:“你们是自己下来,还是让我的小弟给你们拉下来?”他的身后还站着二十来个人,全都衣衫褴褛,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每个人眼里都闪着精光,就像饿狼看着嗷嗷待宰的肥羊。   明诚在何曰的耳边说:“待会儿看我的眼色,有机会你就跑,不要回头。”他松开何曰,两个人慢慢走下汽车。   劫匪头子笑了起来,对身后的小弟说:“瞧这些富人子弟,养的白白胖胖,连路都走不动了。”何曰心里翻了个白眼,就他们俩这体格也能叫白白胖胖?这些人是没见过大哥!   汽车轮胎被他们设好的地钉给扎破了,难怪方才车身忽然变低,明诚打量了他们一番,断定这些人肯定是北方逃难来的流民,已经饿得活不下去了,上海有各国势力把控,他们进不了城,只能在城外守着,遇到人就狠宰一笔。   明诚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在他们眼前晃了晃,“里面有四百大洋,是我们身上所有的钱了,全给你们,只求放我们走。”他把钱包用尽力气往右边远处扔去,劫匪的注意力全被钱包吸引,一拥而上去抢。明诚拉着何曰转身就跑,却听身后一声炝响。   “穿着厚大衣带着漂亮娘们开着小汽车,花四百块就想打发我们?”劫匪头子把插在腰间的手炝拿出来在手里把玩,走上前拽住何曰,“不如你把衣服全脱了,留下这个娘们儿,我就放了你。”   “你休想!”明诚怒道。   何曰低下头狠狠咬在劫匪抓着她的手上,劫匪吃痛抬起脚就将她踹翻,何曰趴在地上疼得蜷成一团。明诚怒不可遏,一个闪身双手出拳打在他的腰上,劫匪抬起胳膊肘砸向他的背,明诚一声闷哼,忍着剧烈的疼痛用膝盖猛顶他的肚子,劫匪本能地松开了手,手炝应声落地。周围去捡钱包的流民听到了他们打斗的动静,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来。   “阿香,快跑。”明诚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蹦出来。   何曰毫不犹豫打了一个滚,将地上的手炝捡起来,她的头上都是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炝对着劫匪道:“你放了我们,不然我就开炝。”   劫匪吃吃笑起来,“小姑娘,你知道怎么开炝吗,你的手都在颤抖。”   何曰是知道如何开炝的,有一次她在明楼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柄德国制造的小手炝,明楼经不住她的央求,就给她演示了一遍如何上子弹开保险盒,何曰看了后就记在了心里。   “放开他!”何曰两只手都握住了抢身,不让它抖得厉害。   “你倒是开炝啊,看是会打在我身上还是你情郎身上。”   何曰冷笑,挪到汽车旁边用炝对准左后轮胎道:“我打不到你,但能打穿汽车油桶,到时候汽车爆炸,大家一拍两散。”   众人听了均是半信半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何曰咬牙一炝打出,她说:“再来一发子弹,油桶就要破了,你们要不要试试!”   “别吓唬我们,有本事就开炝!”   何曰“啪啪”又打出了两炝,汽车竟然真的往下开始流出机油来,有个眼尖的流民看到后叫了起来,“滴油了,要爆炸了……”何曰大吼一声“汽车要炸了,大家快趴下!”众人来不及思考,都俯下身趴倒在地,何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劫匪面前对准他又开了两炝,直到发现炝里没子弹了,才扶起明诚。   两个人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劫匪的腹部被她打出了两个血洞,殷红的鲜血不断地冒出来。   “他们跑了!”流民发现自己上当了,大喊了一声,众人全都涌了过来。明诚刚刚与劫匪头子打了一架,速度明显不及整日在山中跑的流民,甩开何曰的手道:“阿香,别管我,你快跑,我来对付他们!”   眼下的情景不容思考,何曰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拖后腿,让明诚还要费心照顾她,于是点头说:“我去找人来帮你。”说完她拔腿就跑,明诚看着她那百米冲刺的速度有点汗,你还能再跑得慢一点吗?   流民用的是车轮战,一拨拨人轮流上与明诚对打,尽管他们除了一身力气没什么格斗技巧,但体力上的差距仍然让明诚快撑不住了。劫匪头子的死让流民更加愤怒,他们抡着武器都往死里砸。   明诚觉得力气在身体里慢慢抽空,看向远方的视线渐渐模糊,他想现在阿香应该安全了吧?   真不甘心啊,还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口……   何曰不知道这里是哪儿,看起来像郊外青山的半山腰上,她一路狂奔,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猛然停下了脚步。这山高路远的,眼瞧着过两天就过年了,谁会来这儿,她还不知道要跑多远才能遇到一户人家。别人也不一定愿意冒着风险来救人,到那时阿诚哥会怎么样?   她定了定心神,转头往树林里跑去,她记得这种山林都有守山人的屋子,也许里面有猎炝。她心急如焚,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不料竟真的被她找到了一座木屋,这里定是很久没有人来了,她推开尘封的门走进去,失望的是里面没有猎炝,但意外地找了一把斧头,她颇为费力抗在肩上原路返回去。   当何曰找到明诚时,明诚单膝跪在地上,嘴角的血嗒嗒地低下,流民举着棍子想把他打趴下,明诚嘴角却仍挂着笑。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握紧斧头横在明诚身前,她的眼神冰冷似铁,一时竟震慑住那些流民,畏惧地不敢上前。   “我今天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你们上一个我砍一个,上两个我赚一双!”   要钱的怕要命的,要命的怕不要命的,流民互相看看,谁也不愿冒这个头第一个上前去。   明诚得以喘息的机会,他双手撑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又挣扎着站起来,他拿过何曰手上的斧头,把她硬是护到身后道:“我让你跑,你怎么又回来了。”   何曰见他还有力气站起来,揪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了,她的眼泪刷得掉下来,“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也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险境。”   明诚嘴角的血还未干涸,笑容的弧度却加深了,他对着流民喊道:“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身上的钱已经都给你们了,如果今天非得和我们硬拼到底,你们就算今天没人丢了性命,日后还会被警察围剿,但是若放我们走,今天之事一笔勾销,你们拿着这四百个大洋去别的城市,还够花一段时间!”   流民们群龙无首,没个下命令的人,听了明诚这番话后一阵骚动,一个流民结结巴巴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明诚点头。   他们商量了一阵后,逐渐散去。眼瞧着安全后,明诚再也撑不住,再次跪在地上,眼前昏花,睡意渐沉。“阿诚哥,你醒醒啊,你别睡,我带你下山!”何曰不知道明诚还有哪里伤到了,带着哭腔喊道,“人工呼吸……对,人工呼吸可能有用。”   她把明诚的上衣解开,摸了一圈确定他的胸部肋骨没有受伤,她边按压着明诚的胸廓,一边口对口对明诚吹气。“不要吓我,快醒来,阿诚哥。”   明诚的睫毛微颤,眼睛忽然挣开,他抬起手,手掌抚着何曰的背,咬住她的唇,他的舌头灵巧地探/入她的嘴巴里。何曰一惊,还要挣扎,明诚低声道“别乱动”,劫后余生的放松让何曰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明诚加大了力度,吻得忘情。   两个人几乎窒息,许久之后,明诚才松开何曰,他仰躺在地上,似乎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山峦抱合,远处还有流水声,他的眼睛合上轻轻道,   “从前,我见山是山,见水是水;遇到了你,我见山是你,见水也是你。”      ☆、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有些话现在不说,恐怕永远都来不及告诉你了。”   明诚的力气似乎全被耗光了,他说完这句话,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何曰眼泪哗哗淌了出来,她扑在他的身上揪着他衣服道:“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明诚的眼睛又睁了开来,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   “阿诚哥,你伤到哪了?”何曰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明诚满嘴都是血,可是脸色也没惨败到哪去,她掀开他衣服,“我来帮你检查一下。”   明诚赶紧拦住她的手,何曰还是坚持要看,明诚再也绷不住笑起来,把她搂到怀里说:“好了好了,不闹了,大冬天的掀衣服想要把我冻死啊?”   何曰生气了,“原来你没事,还用苦肉计骗我!”   明诚叫屈道:“哪里就是苦肉计了,我午饭本来就吃得不多,打了一架耗了太多力气,两眼都发黑了,刚刚差点晕倒。”他张开嘴,“你看我牙龈都被打出血沫了。”   何曰瘫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她的目光落在明诚旁边的尸体上,那是方才打劫他们的劫匪头子,他的眼睛没有闭上,瞪得大大的看着天。何曰忽然打了个寒颤,她抬起手喃喃道“我刚刚杀了人?”像是才反应过来,她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滚,跑到草丛边上吐起来。   几乎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她从前看电视开炝杀人很容易,原来是这种感觉。明诚拉着了她,担忧地说:“别吐了,再吐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何曰把嘴边的秽物擦干净,抬起头看着明诚,她什么也没说,明诚却感受到她目光里的恐惧害怕和厌恶。明诚用宽厚温暖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轻轻道:“别看了,你没有杀人,你只是在自保。”   何曰的眼睛被一片黑暗笼罩,天地间只能听见明诚的声音,她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明诚把尸体全都拖到了空地上,又将汽车上的油取下来泼在那人的身上,从怀里摸了一盒火柴,准备点燃,何曰却叫住了了他。她走到尸体的旁边蹲下来,在他怀里摸索了一阵,摸出来几个铜子,一块手帕和一张早已发黄聘书。何曰展开来看,“他原本是做中学的教书先生……”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他却跟着一帮流民占据山头,对过往行人赶尽杀绝,这世道……   在熊熊火光中,何曰抓住了明诚的衣袖,扬起头说:“我们回家吧。”   两人一身狼狈,尤其是明诚满脸血污,若是被家里人看到,免不了又是一场大惊小怪。于是他们直接从后花园直接翻窗户进了厨房,刚回到房间清洁完脸出来时,却被明楼给抓住了。   明楼拎着何曰的领子沉声道:“一个下午偷跑去哪儿玩儿了,对联都写好了?”   何曰被他一提起来,正好撞到了门框,她痛得“嘶”了一声,明楼察觉到她声音不对,掀起她袖子才发现整条胳膊都青紫一片,“你在哪受了伤?”   仔细看来,她的额头上也有细小的伤口,明楼心中咯噔,“谁打你的?”   何曰捂着手腕,不敢回答,明楼径直打开明诚的房间门,明诚正趴在镜子前给自己涂药。“你们下午去了哪儿,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把你们弄成这样?”明诚与何曰都像小学生一般老实地站成一排,咬着下嘴唇不敢开口。   明楼扫了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阿香嘴都肿了,还被人掌掴了?”   =口=!这……何曰怨念地看了一眼身旁这个罪魁祸首。   在大哥高强度审问下,明诚终于顶不住压力招认了,他把下午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那汽车还在山上,我正打算待会儿出去喊汽车行的人去拖走修理。”   “尸体都处理了?”   “都被我放火烧了。”   信息量太大,明楼觉得自己也需要消化一下,他的手指叩着桌子,他忽然问何曰:“你知道汽车机油箱的位置,那知道如何开炝引爆它吗?”   何曰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糊那劫匪上当,转移注意力,好让阿诚哥脱围。”   “四发子弹,两发转移注意,两发直接毙命,干得漂亮。”明楼看着她,心情十分复杂。   何曰觉得自己胃里的不适感又回来了,她强忍着想要干呕的冲动说:“大哥,咱能不再提这杀人的事吗?”   “你不喜欢杀人?”   “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喜欢杀人啊。”何曰撇撇嘴,“虽然我反对一味慈悲赞成适度地以杀止杀,可是……我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手上沾血……”   明楼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叹了一口气道:“大哥知道了。”   明楼离开阿诚的房间后,思绪上涌,他想起了下午与王天风的一番对话,他们又提起了对何曰前途的安排,王天风仍坚持让何曰加入他们,何曰果决灵活,懂得察言观色,会灵活应变,是做间谍的好人选。但明楼却不愿意把她拉下水,这种终日潜伏得不安定感,他一个人受就够了。何曰本应该像曼春一样生活在蓝天白云下快乐地活着,而不是像他背负着沉重往前行走。   但是,王天风问他:“这个世道下,她真的可以快活自在吗,我们可以死,我们的兄弟姊妹为什么就不可以?更何况局势还没有那么糟,局座实施培养计划也只是未雨绸缪。”   明楼推开书房的门,王天风的旋椅转过来面对他,明楼冷冷道:“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不想她不愿意。”   汪曼春这两日都去参加同学家办的鸡尾酒会,酒会开到吃晚饭前结束,吃了几杯酒正是酒酣意正浓时,她又会拉着女伴去戏园子听戏看剧,不弄到三更夜不会回来。   何曰把她脱下来的裙子放到盆里用水泡着,收拾了一下屋子才下楼准备吃饭,明楼叫了天香阁外带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明台像献宝似的抱着一摞抄好的春联交到他手里道:“大哥,两百遍我已经抄好了,请检查。”   他还瞅了眼何曰问:“阿香姐,你的呢?”   何曰嗫嚅着嘴说:“我本来就写字慢,才抄了四十多遍……”   明楼把宣纸放到茶几上道:“嗯,阿香写字的速度有提高,一起吃饭吧。”坐到饭桌上后,明楼还夹了一块香酥鸡腿放进她碗里,又亲自肴了碗虫草母鸡汤给她。   =口=!明台惊呆了,他们待遇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大哥,这不公平!”   明楼头也不抬:“你有意见的话,就再把家训抄一百遍。”   ……   何曰把鸡腿夹给明台,“快吃吧,一会儿晚上给你做点心。”明台心花怒放,甜甜地说:“还是阿香姐好,求求你做我大嫂吧,大哥就是缺个人管他!”   明诚淡定地说:“大哥,我刚刚数过明台抄的春联,只有189遍。”   ……明台幼小的心灵遭遇一百点暴击。   明镜用筷子敲了一下高脚杯,清清嗓子道:“我有一件事宣布,除夕夜时归南会来明家和我们一起过。”   “啊?”四个声音同时响起。      ☆、我爱你,我也是   明诚试探着问:“大姐和归南哥好上了?”   “什么好上不好上,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明镜的脸都有些红了,连忙解释说,“归南的家人目前都不在上海,除夕是个大节,若是一个人过太孤单了。”   “他孤单关我们什么事啊?”明台天真地问。   何曰一肘子顶在他胳膊上,“大姐说的话,你也敢违抗。”面对明镜时,她又换上了贴心小棉袄的脸,“大姐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准备,让归南哥一定宾至如归。”   想了想,她又补拍了一句马屁:“谁让归南哥天生就长着一张姐夫脸!”   “噗。”明楼和明诚都忍不住笑了,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   明台甘拜下风,现在已经不流行他这种忠厚老实的人,只有阿香姐这种见风使舵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人才讨喜。嗯,他也要好好修炼,来日再战。   一吃完饭,明诚与何曰又溜进了明楼的书房,“大哥,我们要是查出不好的东西,硬生生拆散了大姐和归南哥的姻缘,大姐会不会恨我们一辈子?”   明楼道:“靠你们查事情,黄花菜都凉了。王兄,把调查结果说给他们听。”   王天风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当作没有听到。“王兄,你若是耳朵不好的话,我不介意等晚上你睡着了,我来替你鼻子通通气。”忘了眼下日子还和这货睡在一起,王天风受到威胁只好开口道,“你们大可放心,归南人品不错。”   “那他接近大姐,是因为什么?”何曰迫不及待地问。   王天风瞟了她一眼,“因为爱情。”   ……吓炸了,王天风家里难道有个叫王菲的人?“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原因吗,不是因为他想利用大姐的人脉金钱本投资他们的爱国行动?”   “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再去调查一遍。”   何曰目瞪口呆,绕了半天,是他们想太多了,归南真的喜欢大姐!   明楼与明诚同时重复了一句当初的评语——“口味真重。”   大姐的问题解决完,他们就准备散了各自回房,王天风却叫住何曰,明诚挡在他面前面色不善地问:“你想对她做什么?”王天风甩开他的手说:“我只想问她一些问题。”明诚没有挪开脚步,却被明楼拉走。“大哥?”明诚诧异道。明楼摆摆手,“让他们俩谈谈。”   房间内,何曰跳起来坐到明楼的书桌上问:“你想问我什么,说吧。”   王天风道:“你有什么事是特别想做却一直没有完成的?”   何曰没有料到他要问自己这个问题,惊异地抬头看着他,见对方作倾听状,只好认真地回想,“大概是去维也纳吧。”   “你想去维也纳?”   何曰点点头,“我曾一直想和我的爱人去多瑙河畔散步,晚上去剧院听歌剧,感受音乐之都特有的美丽。”   “你的爱人是谁?”   这一次她没有再提吴彦祖,她的眼光变得深远,“是曾经的爱人,我想他现在还没出生呢。”   何曰走后,王天风翻遍了明楼书房里的书,也没能找到对维也纳剧院只言片语的描写,他不解地自言自语道:“那是什么地方?”   晚上夜深人静,汪曼春睡得正沉,却被身边何曰吵醒,她坐起来打开台灯,只见何曰满头都是大汗,似乎陷入了噩梦,她的嘴里一直在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汪曼春连忙把她叫起来,何曰惊醒后,见身在卧室里,长舒了一口气。汪曼春问她怎么了,何曰告诉她自己杀了人。汪曼春听完了下午发生的事,问:“那你后悔吗?”   何曰摇摇头,“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他。”   汪曼春笑了,“那就是了,你无愧于心就好。”   话虽这么说,何曰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她随手找了一条毯子披上出了房间,她走进花园里,坐在椅子上静静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何曰不用回头也听出了这脚步声来自明诚,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明诚坐到了她的对面,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从黑夜到白昼,两个人一直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何曰在想自己的心事,明诚就陪着她静静地想。直到新生的太阳跳跃到地平线时,何曰才说了第一句话:“我说过如果你能活下来,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现在就可以提了。”   明诚想了想道:“我想你接……”   还未等他说完,何曰便站起来连环炮似的说道:“我答应了我答应了我答应了,我愿意接受你!”   明诚惊了,“我是要说我想你接着给我们做晚饭,外面的菜不好吃……”   =口=!麻个鸡的,自作多情了。何曰干巴巴地说:“那,那啥,我今天就开始做晚饭,刚刚的话你就当……”   “你愿意接受我和我在一起!”明诚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里满是喜悦,他促狭道:“你说答应我提的任何要求,可没说限定了数量。我不管,我就当你全部都答应了。”   “无耻之徒!”何曰愤愤说。   明诚一把将她抱起来,在花园离转圈。在天旋地转中,他放下了她,手轻轻刮了一下她鼻子说:“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就是在前两个要求前加上‘永远’两个字,永远和我在一起,给我做一辈子的晚餐。”   “我要考虑一下。”何曰一脸傲娇,头昂得高高的,眼睛的余光却在偷偷瞟明诚。   明诚感受她鬼祟的目光,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哎,看来要求不会被满足了,我还是放弃吧。”   何曰眨着圆滚滚的眼,期期艾艾地说:“欸~?我没说不答应啊。”   明诚嘴角弯弯,天边星光的碎片仿佛落入他的眼睛里,“不准拒绝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迷路了,之后在我的心里兜兜转转,再也没有离开。”他们靠的极近,鼻尖轻触,“我不会允许你出去。”   每晚家里都亮着温暖的灯光,爱人准备好了晚餐等他回家,无论他去了哪里,即使死了,越过绵延山峦与大海,魂也一定会回来。他一直没有了解到她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是那已不再重要,此时此刻此地他爱的正是此人,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爱的也将是唯一的她。   明明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但何曰却从脸上红到耳后根,她的手握成拳抵/在胸/前,忍着笑说:“买早餐先生,我是做晚餐小姐,余生还请你多多指教。”   “不敢指教,共同学习,一齐进步。”   他们俩相视一笑。   “我爱你。”   “我也是。”   ☆、剩下的劫匪被打死了   成功脱单后,明诚恨不得把何曰高举着给每个人都炫耀一番这是我媳妇儿,然而何曰却给出了指导方针——低调、低调,再低调。“三个月后才能秀恩爱。”何曰如是说。明诚挠挠头,这话听着耳熟,“三个月后才能广而告之……这规矩说的是怀孕吧?”何曰故作老陈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本来就一样,时间越久越稳当,开头太高调,容易出意外。”   明诚同意了。喜欢就会放肆,而爱则是克制,他努力克制!   于是这一整日,他们两没比平时对话更多,也没有刻意单独相处,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然而并没有卵用。何曰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往脸上敷黄瓜,而汪曼春坐在书桌前将明楼的枪拆开来后再组装,她捏着一颗弹簧不知道要塞在哪里,听到后面传来的压低分贝的笑声,忍不住回头道:“阿香,你再笑下去黄瓜就要被你笑裂了。”   何曰道:“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笑。”   “这还用问,不就是跟阿诚谈个恋爱么,以前还说我没出息,看看你这幅傻样,啧啧。”汪曼春叹口气,摇摇头。   何曰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了。”   “这方圆百里都飘荡着你们恋爱的酸腐味,是个人都能闻到。”   “注意,说话别太浮夸啊,大哥就没发现。”   汪曼春终于找到了弹簧的落点,顺利地把枪组装在一起,打开手枪保险,对准花瓶,嘴上也不闲着道:“师哥只是在静静看着你们装X。”   ……何曰郁闷了“有这么明显吗?”   汪曼春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待何曰躺回枕头上后,她心虚地吐吐舌头,昨晚她见阿香去了花园那么久还没回来,担心她因为白天的事想不开,于是去找明诚,请他来开解阿香。师哥知道后,铁口直断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空虚脆弱,明诚一定会趁机表白,于是两个人蹲在阳台上偷看他们。明诚与何曰坐了一整夜,他们也看了一整夜,就在他们困得脑袋抵着脑袋趴在阳台栏杆上睡着时,只听见明诚一声高亢的欢呼把他们从睡梦中惊醒。   明楼看着激动地转圈的两人,扶额道:“谈个恋爱都开心得跳成这样,以后结婚生子还不得飞起来?”   黄瓜敷好后,何曰抖落到一起,扯了张纸包好,带出房间扔掉,路过书房,却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何曰好奇不已,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   明楼的声音格外愤怒,甚至有些颤抖,“上峰给了你一队新人的指挥权,不是让你随意指挥解决私怨的。二十多条人命交代在这里,一定会引起官方关注,万一你们一不小心暴露,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吗!”   “无论什么后果,我自会承担。”   “你承担得起?这些新精挑细选出来的经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去培养训练,他们一旦见光,一旦暴露,就意味着将全军覆没,被秘密处置,流民的命你不看在眼里,我们自己人的命你也没放在心上?”   二十多个流民?何曰心一颤,推开了房门。   她进去后才看到明楼的手中攥着报纸,原本放桌上的砚台纸币被扫落在地上,王天风却梗着脖子背对着他。明楼看见她进来,表情不自然道:“不敲门就进来了,有什么事?”   何曰抢过他手里的报纸,头版上有一张照片,上面是横七竖八躺在一起的尸体,尽管拍的模糊不清,她却一眼就认出来,正是打劫他们的那帮流民。她的血一下冲到了脑子上,她指着照片质问王天风:“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王天风漫不经心地说“是。”   “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何曰不敢再看照片,她从头到脚都透着寒意,王天风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敢置信,反而愤怒起来,“你问我为什么,好,我告诉你。这些流民除了打劫过你和明诚,他们从北地往南这一路不知道害过多少人的性命,你们运道好,给足了钱又能打能拼,别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那四百大洋花完后,他们又会重操旧业。与其再让百姓受害,不如现在就扼杀在摇篮里。”   何曰一怔,他说得似乎是有道理的,那些人不是善类,她和明诚当时只能勉强自保,放他们走也等于纵虎归山。她眼中的怒火一点点褪去,王天风见到她的表情渐渐柔和,也不由放低了声音:“他们差点就害了你,你又何必可怜他们。”   何曰的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反复思量,电光火石间她抓到了细若游丝的想法。“他们就算该死,也轮不到你来处决他们,你一个人有什么资格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难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该死?别忘了,你当时可是也杀了一个人。”王天风冷笑。   何曰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天前还存在的软弱,她针锋相对道:“是,你觉得这群人该死,所以你杀了他们,以后还有更多恶人,万一有天你杀错了人呢,难道你一直会是对的?你能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杀过人,每一个人犯过的罪行都该死?”   王天风把她手里的报纸夺下,撕得粉碎,他的脸变得铁青,“你在教训我?我这么做是为了谁,站着说话不腰疼!”   何曰上前把他往后一推,生气地说:“我们三观不合,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   “你和明诚合得来,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你们俩真可怜这些流民,干脆双剑合璧来找我给他们报仇!”   =口=!箭弩拔张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只是想低调谈个恋爱,没想到全世界都在静静看着我装X#   何曰伸出手指大吃一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王天风这才发现一向自诩严嘴的自己也说漏了嘴,他清咳了一声,脸仰成四十五度,假装看墙壁上的油画。其实前一晚,他在明楼房间的窗户上暗搓搓看了一宿。早上学生来报找到打劫的流民下落,于是他带着刚从训练营毕业的新人快马加鞭杀过去,将他们全部处置了。   因着画风突变,何曰也提不起气了,她想了想,对王天风道:“如今时局虽比之前安稳些,但也尚处乱世,乱世中人如草芥,一天死多少人都不稀奇,可是我始终觉得生命不管什么时候都应当敬畏。杀戮,不是解决纷争的最好办法,更不能一个人草率地去决定他人生命去留。”   “对不起,也许真的是我圣母了,可能你做的才是最实际奏效的。我无权改变你的做法,只能向你表达我自己的观念,听不听由你。”   何曰叹了口气,把地上报纸的碎片拾起,转头准备离开,却被王天风拉住了手腕,她回过头疑惑状,王天风说:“我明天就走了。”   “哦。”   明楼黑着脸把王天风的手强行扯开,王天风咬着牙对何曰道:“也许以后你我再也不会见面,你可开心?”   何曰心里说实话,是有点小窃喜,从第一次看见王天风开始,她就觉得这货阴鹫狷狂,明明一张忠犬脸走得却是霸道总裁的画风。两人从性别到三观,没有一处合得来的,还是相忘于江湖吧!她揪着自己鬓角的头发睁着眼睛说瞎话:“谈不上开心啊……但你肯定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也不好阻止你不走是不是?”   王天风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何曰有些胆怯,目光闪躲,他忽然道:“我想带你一起走,你愿意吗?”   =口=!什么鬼?   ☆、大姐夫跟着隔壁老王走了   何曰吓炸了,隔壁老王这是又要把她掳到哪个下水道去!她本能地躲到明楼身后,探出一个脑袋问:“走哪去?”   “不管走哪都不行!”明楼把她脑袋推回自己身后,严实遮好,对着王天风却换了一副肃穆的表情,他隐怒道:“我已和你说过,她不愿意,你要是再苦苦相逼,请离开明家,我会把你的行踪报告上峰。你,好自为之。”   王天风反唇相讥:“加入组织的那天,我们宣誓要奉献自己的一切,为党/国尽忠,这些年我问心无愧,你呢?在国外过着大少爷的生活,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恐怕已经忘了当初的誓言。”   “我做什么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现在就请你离开。”   何曰在明楼身后听得迷迷糊糊,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眼瞧着王天风走出房门,她问明楼:“大哥,你们在说什么,他到底想带我去哪?”   明楼揉揉她头发:“你不需要懂。”   王天风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的潜意识里也许并不希望阿香卷入他们的战争中,她虽然机警,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神经大条的,不适合精细的间谍生活。然而他的脑中就是有个细微的声音,总是不断说服他带阿香去湖南,让她成为自己的学生,自己的部下。他大跨步下了楼梯,却不料明镜就在一楼的客厅,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两人吵得激烈,听见动静后,明镜回过头,正好对上王天风的视线。   “你是?”家里乍然出现陌生人,明镜有些怔忡。   明镜身后的人却失声喊道:“王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和明镜争吵的人正是归南,今天两个人约会一起逛公园,沿着湖畔一起走时,归南却对她说等过完年,他们就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消息出乎意料,明镜问他要去做什么,归南说在回国飞机上碰到了一个人,他在做救国救命的大事,自己很想跟随他,不愿再在尔虞我诈的官僚机构浪费生命。明镜希望他能留下来,“难道留在上海,和我完婚度过一生,这也是浪费生命?”归南回答她,“爱情固然重要,但在祖国面前,这些个人的享受都是微不足道的。”   王天风对归南说“今晚有一班火车可以送我们走,原本想去归宅通知你,眼下看来也可以省掉了。”   “可是……”归南为难地看着明镜,“我答应了她在上海过完除夕。”   明镜拿起茶杯就向他砸去,“现在就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明诚、明楼与何曰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正看见归南的头上、脸上满是茶渍,十分狼狈,他没有抹掉,只是白着脸对明镜道:“家国不可兼得,等来日北方平定,我再回来向你谢罪。”   说完他便随王天风离开。   明诚问:“大姐,你和归南哥怎么了?”   明镜被气得呼吸都不顺畅,她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口道:“他与那人走了,再也不会来了。”她回过头,“那人是谁,为何出现在明家?”   众人都看向明楼,明楼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他是我国中的同学,前些日子在街上偶遇,便邀请他来家里叙旧。真不曾想,原来是激进分子。”   明镜的目光像一把寒剑,明楼有些招架不住,他主动说道:“大姐,是我错了,我这就去跪祠堂。”明镜捏着自己的鼻梁,脸上疲惫顿现,她挥挥手道:“我和归南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原也不是因为那个人,我们的观念不同,迟早也是要分开的。”   何曰想着方才的情景,从认识归南到今天王天风所说的话串在一起,终于练成了一条线。原来是这样……   明诚道:“大姐,你若不想分开,我去把他追回来,打断他的腿让他留在明家!”   “还追什么,心都不在了,人留这儿看着也是心烦!”明镜眼睛闭上,头靠着沙发,“你们都散了吧,明天就是除夕,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才好。”   见到雷厉风行的大姐露出了软弱之态,三人面面相觑,大姐不耐烦地摆摆手,他们只好离开。   何曰回到房间,汪曼春从椅子上跳下来问:“听到楼下明镜又在大吵大闹,发生什么事了?”   “大姐失恋了……”   “哈,就她那样的……”汪曼春刚想拊掌叫好,却在何曰忽然严厉得目光中噤声,她撇嘴悻悻道:“好么,不说就不说。”   何曰凝视着她,汪曼春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何曰从一开始就发现汪曼春的脸上总带有一种残忍的天真,那是属于孩子专有的。她很纯粹,喜欢一个人就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对她不在乎的人便是狼心狗肺,死在她面前也不眨一下眼。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就像有的孩子还未懂事,根本没有是非观念,仅凭自己的喜好活着。   “明天除夕,叔父就要回来了,我就不跟你住啦。”汪曼春绕着何曰的房间,边张望边点评“你这屋子格局逼仄,又没人收拾,你睡觉还不老实,我早就住的不耐烦了。”   何曰没有和她斗嘴,她从床下拖出了一个箱子,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放着许多旧物。汪曼春随手拿起里面一个酒壶,问:“这是谁的东西,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你还当宝贝一样藏着?”   何曰把酒壶从她手里抢下来,放回箱子里,“这是我师傅的遗物。”   汪曼春吓了一跳,缩回刚伸出去的手。何曰从底下掏出一个香喷喷的织锦袋子,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方熨的平整的蓝灰棉质手帕。她递给汪曼春道:“喏,送你的新年礼物,原是想后天再给你的,既然你提前要走,我也只能现在就给你了。”   “你就拿你师傅的遗物送给我!”汪曼春嘴角一抽,差点把手帕扔出窗外。   “你再仔细看看那条手帕。”   汪曼春展开来瞅了半天,才发现帕子一角绣着一个“楼”字。“这是?”   “这是当初第一次遇到大哥时,他用这条手帕包了十五大洋给我,让我安葬师父。我当初没有还给他,一直收在了箱子里。”   汪曼春欢喜起来,她把手帕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扬起笑脸道:“这个礼物我很是喜欢,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尽管说吧!”   “礼物什么的都是浮云,只求给我封个大红包!里面的钱越多越好,红包越厚越佳!”   “你掉钱眼里去了?”   “你都不知道我给你的礼物多有意义,再多的钱都换不来,是无价的!”   “既是无价的,那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不如我也纡尊降贵,给你绣一条帕子如何?”   何曰扑街,汪大小姐蹲在房间出不了门时,也曾百无聊赖下绣花,她绣出的牡丹就是一个大墨点,鸳鸯则为两个墨点,后来绣一行白鹭上青天,半边都绣黑了,明楼还夸她这个阴阳两极图绣的好。   两人熄了灯盖着被子睡觉时,汪曼春对何曰道:“你一直对我很好。”   “嗯。”   “为什么?”   “因为你脸美。”何曰翻了个身说,“睡觉睡觉,别瞎想了。”   半夜,何曰被尿憋醒,她爬起来去卫生间时,却发现彩玻璃的门窗外透进来灯光,等她从厕所出来时灯光又灭了,何曰心里暗想难道大姐郁闷到失眠了?于是她套了件棉袄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走廊黑漆漆地一片,何曰摸着墙壁往前走,前面似乎有个人影,不像是明镜,她心里狐疑蹑手蹑脚靠近后,却听那人背对着她道:“阿香,还没睡?”   何曰吓得炸毛,她的心猛地一抽,差点叫出来。缓过神来才发现声音有些耳熟。“大哥,你你吓死我了!”   明楼转过身笑道:“胆子这么小,就别有好奇心。”   何曰凑近他身旁借着黯沉的月光才发现原来他在修剪角落里的盆栽,“咦,你不开灯就剪吗?”   “我心里已有修完的模样,关着灯我摸着形状剪反而会更接近心中想要的效果。”   何曰在他旁边蹲下来支着膝盖问:“那你不开灯也没回头怎么知道背后是我呢?”   “脚步声就能听出来。”   “诶?”何曰轻轻跺脚,“地上铺了这么厚的毯子,大哥都能听到脚步声?”   “我的耳力很好。”明楼准确地摸到她脑袋位置,拍了拍。其实是她的头发上一直有独特的野菊香味,就算不看,闻着这老远的味道也知道是她。   何曰沮丧道:“都说了老摸头长不高,大哥一点都不体恤我!”   “你的个头若站直了能到阿诚的胸前,这差距正正好。”明楼继续修剪盆栽,“明天就是在明家过的第一个除夕,想吃什么菜告诉大哥,我每年都只在这晚下一次厨。”   “大哥。”何曰有些犹豫,“王天风是想让我跟着他去做间谍吗?”   明楼停下手里的动作,好一会儿他才说:“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别瞒我,我已经知道了,归南哥就是被他带走了,大概会去特殊训练,然后投放战场。”何曰的声音不太稳,“虽然我不够聪明,可是有些事我却比其他人都懂。”   ☆、滚滚更健康   “你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你想跟着王天风走?”明楼把剪刀放下,回过头去,“他也是想带你走的,可是我不同意,你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拘束压抑,若没有比你的命更重要的信仰支撑,你在军校都活不过一个星期。”   “我不想和王天风走,我想跟着大哥啊。”何曰腿蹲得酸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只手揪着耳朵闷闷地说,“阿诚哥现在也在海外读军校,将来必定是为国效忠的,我也要跟上他的步伐,和他并肩作战!”   何曰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两个人的思想维度和知识广度决定了能不能长长久久地相处在一起,也许生活习惯和喜好不同,但是他们各自独立的思想至少保持在同一个水平线及相同方向。   明楼听着她这番一本正经的话有点喷饭的感觉,“以后他上战场去,你就呆在炊事班,也算夫妻一条心共同抗战了。”   “哼。”何曰听出来明楼话里嘲笑的意思,摸到明楼的胳膊抓着他袖子说:“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去阿诚哥念得那所军校呀!若你不带我进去,大哥和王天风关系那么密切,定是在做一样的事,我就报告大姐,你在国外不好好念书,参加革命!”   明楼好不容易把袖子从她魔掌中拯救出来,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种事不可玩笑,你告诉大姐就等于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我不愿让你去也是为了你好,不要再胡闹了。”   何曰鼓起脸颊气呼呼地说:“你要是不同意去,我就在地上打滚。”   明楼顿时哭笑不得,“敢问阿香姑娘贵庚啊,十五岁还是五岁?”   何曰往地上一躺,“大哥,我要滚了,要滚了……”   明楼赶紧伸手把她捞回来,他的语气已经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你旁边就是楼梯,滚下去直接见医生。”何曰听出了他口气的转变,再接再厉道:“英明神武的大哥就同意了吧,求求求求求求你了。”明楼有些招架不住,“好了,和曼春住在一起好的不学,倒学会了任性耍小脾气了。”   “我不任性,我要做大哥的小棉袄。”何曰的目的达到了,立刻开始回拍马屁。明楼不为所动,“快起来,如今隆冬,地上凉的很。”   这时,随着“啪”得一声,走廊灯火通明,眼角泪痕未干的明镜站在灯开关前,她看见躺在地上的何曰和盘腿坐在盆栽前的明楼。何曰赶紧坐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大姐还没睡么,我看到大哥在外面剪盆栽,就出来……”   “阿香还小,你们年轻人啊……下次回房间……”大姐说的很隐晦,但是阿香秒懂了,她想站起来抱着大姐的腿哭诉自己对明诚一片深情,争做王宝钏不做潘金莲,却不料身子没翻准方向,直挺挺滚到楼底下去了。   阿香变成了蚊香眼,整个世界都在眼中转圈圈,她忽然想起了夕阳下的奔跑,那是她逝去的青春,万万没想到,除夕夜前一天,她又光荣扑街了。   第二日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到了床上,空气里都散着暖冬的热气,何曰窝在被窝里口水横流,她咂咂嘴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沉浸在睡梦中。忽然,她的手忽然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手往前摸摸,软软的硬硬的,她的眼睛倏地睁开,往旁边一看。   “啊!”   明诚赶紧捂住她的嘴,“别叫,会把护士招来。”   何曰抽出枕头挡在自己面前说:“你在我床上做什么!”   “看清楚,这是你的床吗?”   何曰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再往前回忆才想起昨天她摔下楼梯后就神志不清了。昨儿半夜把明镜吓得够呛,去见姑奶奶落了水,和明诚出去玩儿遇到了劫匪,半夜在家还能从楼梯上摔下去,难道是最近时运不济犯了冲?把她送到了仁爱医院后,经过检查,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医生说只是轻微脑震荡,休养两天就会好,明镜放心离去回家给阿香煲鸡汤,明诚主动请缨留下来看护,于是明楼把事情交代给他,拎着还趴在床上十分好奇地明台也回了家。医生回到病房补充道:“醒来仍可能会伴有一些后遗症,不要慌,两天后这些症状就会慢慢消失。”   白色的墙壁,白的床,原来是病房,何曰神情放松下来,明诚刚要靠近,何曰又举起枕头,活像要炸碉堡的董存瑞:“别过来,你穿了衣服吗?”明诚嗤之以鼻,把被子一把掀开,里面穿戴整齐,只脱了一件外套,“昨晚实在太冷,医院没有暖炉,我才借了被子盖。你个豆芽菜,我对你那什么都算是你占了便宜。”   花擦,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不可以侮辱我的身材!何曰直起身子做了一个扩胸姿势,“不要把我的低调当贫瘠,我现在十五岁,等十年后肯定是高耸入云,宽如大坝!”   两个形容词一出,明诚差点被口水呛死,“阿香,你……”太有才华了。   何曰豪言放完,像泄了气地皮球,终于捡回了一些羞耻心,她躲在枕头后面颇不好意思地说:“阿诚哥,早上好呀。”   明诚清咳两声,“嗯,早。”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尴尬起来,明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聊天话题,“早饭想吃什么?”   “阿诚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何曰含羞的样子十分乖顺,明诚一颗心又开始有些骚动,“那我想吃你呢?”   何曰说:“我想……”明诚听到她如此坦率的回答,略有些吃惊,但是喜悦冲昏了头脑,他乐滋滋地凑近,再凑近,何曰猛地转过头狂吐起来。好一会儿,她才面色苍白地抬起头,补充刚刚未说完的话:“……想吐。”   ……一瞬间,明诚也想跟着吐。   何曰脑震荡的后遗症如约而至,头晕耳鸣外加吐,考虑到今天是除夕夜,在医院吐和在家吐都是一样的,故而何曰被明诚抱着虚弱地滚回家去了。   明公馆。厨房里传出阵阵鸡汤的香味,明楼听到动静拿着铲子跑出来,何曰第一次看到向来严肃的他系围裙的样子,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许是笑得太猛,头又开始犯晕,赶紧坐到沙发上。明镜指使小明台给她盛了一碗鸡汤,明诚接过来吹冷了些,才用勺子舀起喂给她喝。   “怎么样?”明镜难得煲汤,充满期待地问。   “好喝!”何曰点头称赞,明镜有些得意,不料何曰话锋一转,“不过大姐,你是不是忘了搁盐?”   ……明镜囧,明楼说:“大姐忙活了一夜,我让她歇着让我来,可是偏要亲自下厨。你看,连盐都忘了放。”   明镜冷冷瞟了他一眼,“你这一年一度的下厨我也不稀得说你了,哪一年不是我们忍痛吃完的,去年除夕明台上吐下泻了一晚,你忘了吗?”   明诚刚要把汤拿到厨房里重新加盐再烧,何曰却抢过碗来一口气喝掉,用手背抹嘴十分满足,她在现代的妈妈以前烧汤也总忘了放盐,每次都威吓她必须喝掉,“大姐,你好像我娘。”   “我有那么老吗?”   “不老不老。”何曰赶紧摇头,“我有礼物要给你!”   ☆、除夕夜的年夜饭   何曰蹬蹬跑上楼去,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给明镜。明镜打开后,里面是一枚胸针,纯银细细雕刻成荷叶的模样,上面镶着一颗圆润的珍珠,仿佛荷叶上滚来滚去的露水。明镜很是惊喜,“这是你买的?”   “嗯!”看到大姐喜欢,何曰也欣喜起来,“我身上的钱不多,不能买贵重的礼物,上次和阿诚哥去购年货时跑了好多店,千挑万选才选了这枚胸针,很配大姐!”明镜顺了她的意,当即就佩戴到自己的裙子上。   “只给大姐买礼物,我们都没有吗?”明楼故意调侃她。   何曰连忙回道:“都有的,但是我想晚上吃饭时再拿出来。”   明台星星眼道:“会是很多很多好吃的吗?”   何曰报以神秘的微笑。   明楼问:“给我的是什么?”   何曰说:“是很适合大哥气质的温暖的东西!”   “那我呢?”明诚迫不及待地问。   “是我。”   “嗯?”   “把完完整整的我送给你。”   所有人被吓扑,明台问明镜:“大姐,阿香姐和阿诚哥那啥了吗?”明镜捂住他耳朵,这种事决不能让小孩子听到,她还是没有弄清状况:“你不是和明楼……?”躺枪的明楼满脸囧意,示意明诚帮他解释下,殊不知明诚十分羞涩一脸少女心地问:“当着这么多人说不太好吧,何况你还小,我想过几年……”   你们思想这么污真的好么!何曰崩溃,“和你们想的是两回事,我和阿诚哥是纯洁的情侣关系!”   都情侣关系了,还纯洁屁啊。大哥大姐内心同时吐槽。   这一整天明楼下厨时都在猜测何曰送的是什么,适合自己气质又温暖的是大衣,围巾?明诚也在琢磨着完完整整的何曰到底是怎样的,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一些画面,然后绷紧脸告诉自己正人君子红色党员,不应该有龌龊思想,要正直,要清白……阿香皮肤是挺白的……嗯……   明台直接潜入了何曰房间里,见屋里没人便翻箱倒柜找起来,找了许久连块饼干也没找到,他有些气闷,一屁股坐到了何曰放在书桌旁的箱子上。   何曰从被窝里钻出来问:“你在找新年礼物?”   明台吓得炸毛,“阿香姐,你在房间里?”   “废话,我不在房间里养病能去哪浪。”   “阿香姐,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我的礼物在哪啊,我饿了。”   何曰是个毫无原则的人,说是晚上才把礼物拿出来,然而却经不起明台的撒娇,立刻泄了底:“就在你屁股下面。”   明台站起来,低头看地上的箱子好奇地打开来,里面是两摞厚厚的书,“吃的呢?”   “这些都是精神食粮,全送你了,我背回来可费了不少力气。”何曰化身大婶,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你这明家小少爷,每天就知道吃吃吃,和同学出去玩,还喜欢看画册里漂亮的姑娘,知道现在外面都成什么样了吗,知识改变命运,你要多读书!”   何曰不知道自己这一个礼物对明台的意义有多大,也许在原本的时空线中明台是会娶一个画册里那样漂亮的姑娘回家的,但知识改变命运,明台口味完全变了……   明楼的头五道菜出锅——东坡肉、荷塘小炒、干烧鲤鱼、油焖虾和糖醋排骨,何曰裹着毯子跑到楼下看到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很惊奇,“听大姐的话还以为会是黑暗料理,竟然卖相这么好?”   明楼的围裙还没解下来,“看在小阿香生病的份上,姑且允许你先尝一块。”   何曰捏起一块油亮的排骨,放进嘴里,“真好吃!”明楼在一旁听得得意,“好吃就多吃几块。”于是何曰每样菜都尝了一遍,大哥的手艺绝对是好吃到飞起。   然而还未等吃上年夜饭,她就感受到黑暗料理的威力,原本脑震荡只是上面头晕想吐,现在又加上一个腹泻,整整一个多小时,她都蹲在马桶上抱着痰盂吐。医生直接赶来家里,给她送了西药,这才勉强止住了。   得,明楼的这几道菜也甭吃了,还是上馆子去吧。明诚开着车在上海的路上缓慢行驶,此时家家门前都挂着红灯笼,把黑夜映成喜庆的红光,街上飘荡着家家户户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味,远远近近的鞭炮声齐鸣。千年来,中国人的那份年味从没变过。   何曰在车里虚弱地问:“大哥,你究竟是用什么东西烧菜的?”   “都是最普通的材料。”   最普通的材料都能烧出这样的致命效果,大哥真适合毒杀,一桌菜下去,人就悄然无息地消失在天地间了ORZ   车子开到了凤翔楼,掌柜的眼力好,看到是明家的车子,连忙迎上来对明镜道:“明家大小姐大年夜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您家里缺什么食,尽管派人来招呼一声,我遣小二给您送过去,何必亲自来。”   明镜道:“给我们一个包间,店里的招牌尽管端上来,别让人打扰我们。”   “好嘞,您进。”   明家五人进了包厢坐了下来,店小二端着菜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一桌菜便上齐了。明诚特意为何曰要了一碗瑶柱粥,又加了点肉松丝在里面,何曰朝他弯弯眉眼笑道:“你吃菜,不用管我。”   明楼对明镜道:“先敬大姐一杯,您为明家操劳一年辛苦了,祝大姐身体健康,生意兴隆。”   明镜笑着说:“好好,那也祝你在国外学业有成,最好给我带回来一个可人的弟媳。”她又看着何曰道,“今年我们家成员添了人,越来越热闹了,往后日子也会更好。”   桌上放了一个黄铜锅架在小炉烧着羊肉,火光映在何曰小脸上显得红彤彤的,她想起去年除夕时和何大仙在屋子里两个人烧了一锅肉,就着白菜粉丝和三两酒就当过年了,半夜后何大仙忍不住去找窑姐了,她一个人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扒着窗台看外面别人放鞭炮,默默许愿明年可以穿越回去,和家人团聚一堂,没想到今年这一天虽然还在这时代,但果真和家人和乐融融在一起吃饭。   明台遗憾道:“可惜今年不是在自己家里吃得年夜饭。”   明诚回道:“只要一家人齐聚一堂,在哪吃都是好的。”   何曰点头,“对,吃饭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明台恍然大悟,“难怪年年大哥饭做成那样,我们也坚持吃了,原来是吃饭的菜不重要,人才重要!”   何曰奉上了自己给明楼明诚的礼物,眨眨眼神秘地说:“都是特别的礼物,必须要回到自己房间拆开!”   饭桌上推杯换盏,盘中狼藉,明楼不似往常一本正经,为了调动气氛甚至还唱了一折戏,明诚用手给他打拍子,何曰听不懂京剧,但见明楼神采飞扬地翘着兰花指,笑得前仰后合。明诚被她笑声感染,虽不知笑点在哪,也忍不住笑起来。屋内的欢声笑语连连,一片安宁融洽。   吃完了饭,明镜道:“回明公馆去放烟火!”众人欢呼,热热闹闹上了车就往家出发。(作者提示:本文虚构,注意安全,请勿酒驾)   明台把前些日子买来的烟花爆竹全都贡献出来,堆在院子里,他拿着火柴“刺啦”划一下然后用火点燃信子,然后捂着耳朵迅速跑开。导火线上的火离烟筒越来越近,绚烂的火光瞬间冲上了云霄,在空中炸开化作火树银花。最后一簇簇的烟花变成星子落下,如流星雨一样。   何曰赶紧闭上眼许愿,“在许什么愿望?”她睁开眼,只见明诚笑吟吟站在他面前,何曰说:“你把耳朵附过来,我告诉你。”明诚双手背在后面,身体向前倾。一瞬间何曰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明诚猝不及防,捂着脸呆住了。   明楼远远看到这一幕,挥着烟火棒的手垂下,脸上划过一丝暖意。   明镜喊道:“明台,阿香,快来摸门框,这样来年才能长高。”房间里茶点瓜果的碟子堆成山,晚上还要守岁。趁着屋里热闹,明诚与明楼悄悄拆开了礼物。   明楼得到的是西洋舶来的玩意——一条棉质的秋裤,盒子里还写了说明,穿在西裤里面可以保暖,何曰在里面塞了一张小纸条,“大哥,你穿上一定是最帅的秋裤男神!”后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条秋裤很符合我的气质吗?”明楼喃喃自问。   而明诚收到的却是一个本子,本子封面上写着《阿香自传》,翻开本子看里面都是何曰歪七扭八的字,第一段上写着:“不愿告知你们我的过去,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我想和你说说我过去的生活,也许很奇特,但保证都是真的。我来自87年后的中国……”   ☆、新生明香军校报到   这个年一过,掉了马甲泄了底的何曰仓皇离家,明镜念叨着:“何必那么急去学校报到,好歹等过了小年。”明楼向她解释刚入学,还有一系列繁琐手续要办,故而提前出发去巴黎以做准备。   临上飞机前,明诚塞给何曰一本本子,何曰差点误以为他又把《阿香自传》还给她了,起飞后她翻开来才发现这是一本巴黎的美食地图。明诚怕挑食的何曰不习惯国外的饮食,于是翻遍了游记书籍,又联系了在巴黎的旧时同窗,把巴黎街头巷尾好吃的店铺一一标注,甚至担心何曰是个路痴找不到,特地手绘了一份地图。   “阿诚哥不但画得一手国画,就连彩铅也如此之棒!”何曰泪流满面,#男朋友的琴棋书画把我秒成渣渣#   她趴在飞机小窗户上往下看,随着飞机升入高空,城市越来越小,只能看到绵延的山峦和浩瀚的海洋,最后只剩下澄澈的蓝天和流云。脚下的这片土地很快就会被硝烟所弥漫,那时的她应该有足够的能力和明诚并肩而战了吧。   何曰想起那晚明诚手拿着本子远远朝她晃,脸上有藏不住的笑意,她有点愠怒道:“早餐先生是不是没想到自己生得比我早这么多?”   “嗯,我没想到晚餐小姐从百年后遥远的地方奋力赶来,只为吃我买的一份早餐。”   她咬着嘴唇,“喂,你真的相信我在里面写的这些话吗?”   “你说的我就信。”明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要说自己是男的呢?”   明诚一脸惊讶,“糟糕,我可能嗜好南风。”   “我还是植物成精。”   “那我嗜好南瓜。”   “我还……唔。”何曰的滔滔不绝地话已被明诚的吻堵上,化作一池春水。良辰美景,大好时光,不可辜负。   飞机只能飞到长沙,下来后再坐汽车,一番颠簸后到军校时已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明楼站在军校门口,把行李递给何曰道:“大哥只能送你到这儿,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   “大,大哥……”何曰被他这番严肃的话吓得都有些结巴了,“你也是这儿的工作人员,不进去吗?”   ……明楼怒了,恨不得把她脑子敲开,“我说得是人生路。”   “哦。”何曰在大哥面前一向老实,不敢回嘴,内心默默吐槽大哥说话太文艺,不如阿诚哥包裹里给她揣的都是零食,管一个月没问题!   她还没到宿舍放下行李,就被通知紧急集合。到了训练场后,她才发现本期学员有近四十个人,全都整齐队列站好,何曰被一个教官强行扒下包裹,推到了队伍里。   她既兴奋又紧张,左右看看,然而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彻底石化了。   她左手边站着郭骑云,而右边是明钦文。郭骑云还好说,在归云堂吃饭时王天风就已有安利他的苗头,但明钦文……“你怎么在这儿?!”明钦文面色紧张,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站在队伍里就要服从命令,不要讲话,下面先来点名!”教官拿着花名册开始报名字,被报到名字的人把行李上交,再领一套军服。何曰一想到零食都交出去了,顿时愁云惨淡起来,悻悻地拿着军服等待分配宿舍,她忽然觉得这流程怎么整得和爸爸去哪儿似的——第一步,集合;第二步,交零食;第三步,抢房子。   一切分配完毕后,教官请出新任长官登场讲话,只见王天风左手拿帽踱步到他们面前,嘴上噙着一丝阴冷的笑,他不急不慢地把帽子戴回头上道:“我要叫你们敲钟人,因为你们会是将来敲响中华民国警钟之人。有的人说如今帝制瓦解,民国已定,在我看来仍旧内忧外患,我们不能等国之不存之际才来挽救于万一,未雨绸缪才是当即首要任务,所以作为这个军校即将培养的精选人才,你们将会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作用,像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剑悬于敌人头顶。”   就连何曰也不得不承认,当她听完这番话后,颇有些热血沸腾之感,于是随着其他人一起斩钉截铁地从喉咙里吼出一个字:“是!”   王天风的视线穿透众人落在了何曰身上,他的嘴角扯了扯。当时的何曰没有明白那个表情的含义,事后她才想明白,那张脸写满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何曰与明钦文分在了同一宿舍,刚把东西收拾好,何曰就揪住明钦文领子凶恶状道:“说,你为什么跑这儿来了?”   明钦文朝她抛了个媚眼道:“这不是舍不得你么,小美人。”   “少来这套,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明钦文其实是稀里糊涂被骗来的,当她知道蒋苏离和郭骑云好上以后,出于对手帕交的一(duo)片(guan)真(xian)情(shi),准备找郭骑云好好聊聊,让他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能轻易辜负。谁知道到了麦兰捕房门口,便看见蒋苏离的前任未婚夫王天风正与郭骑云相谈甚欢,明钦文心道难道这两人早已勾结上,莫不是中间还有什么阴谋吧。待王天风离开后,她悄悄跟了上去,刚过了一个小巷口人就跟丢了。她左顾右盼踌躇之际,王天风走了出来问她是不是曾虽何曰参加过淄衣社,明钦文莫名其妙答是,他又道郭骑云正要做一件有利于国家千秋之事,她若怀疑也可一起。明钦文问什么事,王天风说是经过培训成为专业精英人才救国救民,她表示若真是这样,她愿一起,不久后郑姨娘就收到了港大的录取书,她去机场的途中被人截住带来了湖南军校。   “我来之前,还真不知道是要做特工。”明钦文手一摊无语道。   “你不愿意吗?”   “当然愿意,我的人生从此被注入了新的意义,将来青史中会不会有我名字?”   “清朝都灭了,哪来的清史。我在路上奔波了一天,都累坏了,先睡了。”何曰往床上一躺,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明钦文着实佩服这货在哪都能吃能睡的洒脱精神,她用手枕着头看天花板,想起第一次与同胞弟弟相隔这么远,不知道阿武是不是也同她一样在想他。   第二日清晨何曰还在沉睡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她的美梦,“明香,长官请你速去通讯处。”何曰从床上弹起,匆匆把外套穿好,就小跑过去了。   到了门口,王天风已站在门口等她,朝她手里塞了一张纸说“明诚打电话给你,你现在正常接听报个平安,讲话要点已写在纸上,有问题照着读就可以了。”   明楼也坐在房间里,见何曰进来,把耳机递给了她。何曰展开纸一看,呵,跟后世考试小抄似的,飞机航班时间巴黎天气情况等等讯息一目了然。何曰示意话筒接通,明诚的声音清晰传来,“阿香,到巴黎了吗?”   “嗯啊。”   “到了怎么不打个电话回家,我和大姐很是担心。”   “才刚到呢。”   事实证明,王天风确实不太了解明诚,之后他压根就没问那些有的没的的细节,而是情意款款地问:“想我了吗?”   何曰迅速瞟了一眼正在监听电话的王天风,他的脸已经黑了一大半,明楼淡定地示意她一切如常,于是何曰撒娇道:“嗯!没有你在,我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你又在骗我…我也想你了。”明诚的声音低沉又温柔。   王天风直接把耳机脱下,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一通电话好不容易打完后,他浑身低气压地问继续监听的属下:“后面明诚说了什么?挑有用的讯息转述就行。”   属下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明先生说他每天早中晚会打三次电话来,让明香准时接听。”   “啪!”王天风手上的茶杯被生生捏碎了。   ☆、牛肉,你看起来很美味   王天风黑着脸命令道:“下次与明诚通话时告诉他你比较忙,让他减少通话次数,你们交流越多,我们越容易露出马脚。”   何曰眯眼看他,说:“你想拆散我们。”   =口=!王天风没料到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遭到如此诬陷,嘴角一抽竟不知如何回答。   何曰义正言辞地指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想拆散我们。”   王天风恼羞成怒,连耳朵都烫红一片吼道:“闭嘴,滚回寝室去。”   何曰收回手指,撇撇嘴准备转身离开,却听隔壁老王声音又响起:“给我回来。”她眨眨眼疑惑地看他,王天风说:“昨天已经教过你们见长官基本礼仪了,现在已经全忘了?”   何曰只好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内心画着圈圈诅咒踏步离开。   入校后前半个月都在进行地狱式的体能训练,每天负重奔跑上山下泥、过高墙、扛弹药箱、爬铁丝网、扛圆木等10余项极限训练,每个人都怨声连连,明钦文道:“幸好阿武没来,不然他半天也呆不下去。”何曰如烂泥一样糊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附和她了。   训练第二日她就和明诚约好,每天清晨打电话来,一天只能打一次。可事实上到后来,何曰连一天接一次电话的力气都没了。明诚每每听了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很是担忧,“你在巴黎过得不好吗?”   “没有你,我在哪都过得不好。”刚说完这句,何曰又收到王天风一记眼刀,赶紧改口道,“可能刚到这边,还有些水土不服,过段时间就好了。”   “需要我去看你吗?”   “别!”何曰立刻失声拒绝,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干咳了两声,“大哥在这儿照顾我呢,你别担心了。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说是吧?”   挂掉电话后,王天风嘲讽道:“骗自己的爱人都脸不红心不跳的,连诗句都用上了,啧啧。”   何曰把耳机使劲砸进他怀里,冷哼道:“所以我才被选来做特工,我这半瓶醋还没修炼到家,需要向王老师王长官多多讨教学习。”   “你……”   何曰行了一个标准礼,昂头挺胸器宇轩昂地走了,这心境与第一次打完电话时已经大不相同。但是好景不长,这得意劲没过多久,她就知道得罪王天风的坏处了。   为了紧密团结长官与学员的关系,学员在战场上能从心底里绝对认同并服从长官命令,所以王天风和几个学员在一桌吃饭,这其中就包括了何曰。   王天风有额外的罐头补助,何曰扒拉着饭很是眼馋,王天风注意到她渴求的眼神后,心脾舒畅地夹起一块肉道:“这次送来的牛肉口味不错,肉质鲜嫩,咸香可口。”   桌上三个人同时咽了口口水,王天风用筷子举着肉片,所有人眼珠子全黏在上面了。   王天风和颜悦色地问何曰:“你喜欢吃牛肉吗?”   何曰乖乖点头,王天风表情更加柔和轻声轻语道:“那我就给你多看两眼。”说完他就把牛肉放进了自己嘴里。   ……老王啊老王,枉她当年还在归云堂请他吃过一顿饭呢,忘恩负义,无耻败类!   何曰正郁闷时,一个干事走过来在王天风耳边说了几句话,王天风扭头表情严肃问道:“徐长官让我下午去一趟他办公室?”干事点头:“是,他说关于上海的事,您需要给他一个交代。”   趁着两人这说话的片刻功夫,她手脚麻利地从王天风的罐头里偷出一块牛肉,一口咬下,肉汁喷出,果然好吃哭了。她来不及细嚼,就咽下了肚子。王天风和干事说完话,回过头继续吃饭,却发现罐头空了,明明记得方才自己只吃了一片怎的就没了,他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何曰偷吃到了肉,十分满足,却见王天风阴沉地盯着她看,何曰仗着他没把自己逮个现行,大着胆子道:“你看我干什么?”   王天风忽然朝她的脸伸出手,何曰躲闪不及,他的指腹在她唇角重重抹了一下,冷笑道:“偷吃完都不知道把嘴擦干净?”   何曰被抓到了把柄,耷拉着耳朵装死,一声不吭。王天风继续说:“既然比别人吃得多,想必今天精力也该比别人旺,下午训练完毕后留下来,继续训练。”   何曰抱头崩溃,明钦文摇摇头同情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保重。”   黄昏时分,夕阳尚带着一抹暖色的余温,把地面上人的影子拉的老长。何曰在操场上一圈圈地慢跑,豆大的汗珠砸到地上,溅出泥尘。王天风把玩着马鞭,问道:“累吗?”   何曰喘着气道:“肉体上的折磨不会让我感到痛苦,唯有精神上的压力才能把我摧残。”   “哦?什么事会让你精神上有压力?”   “我一向敬爱王老师您,甚至除夕夜还给您买了新年礼物,您却对我冷酷无情,我压力好大。”   王天风知道这丫头一贯会口蜜腹剑,谎话托词张口就来,但还是忍不住问:“什么礼物?”   “一块手表!”唯有这样礼物才能表达出每次看到他都有种“我去年买了个表”的感觉,何曰当然不会把内心真实感受说出来,她满脸诚恳地说:“上次我看您手腕上肤色稍白的印子正好是块表的形状,想必是有戴手表的习惯,逃婚时离家匆匆,也没带点钱财物什傍身,现在必定是两袖清风,于是就买了这个礼物。可是没等过年,您就离开了明家,这次来这儿,我没想到会遇到您,也没带来。”   王天风与她在明公馆第一次碰面时,何曰就注意到他的手腕有手表戴过的印子,当时就在感叹这货怎么把自己晒得这么黑,从手表印子来看他原本的肤色还应该挺白的……刚刚她在编话时立刻就想到了这个细节。   “你平日都‘你你’称呼我,今天转了性了。”王天风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感动的痕迹,“继续跑,不要停下来。我马上去见徐长官,会有人在这儿看着你,别想耍花样。”   他果然留了副官下来看着她,何曰简直要喷泪了,这个恶魔,上天为什么还不把他收走啊!   她又跑了两圈后,供给车正好开到学校操场上,副官用铁钩子撬开了第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牛肉罐头,他用手在夹缝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袋子打开塑封道:“这次王长官让你们多送的两斤风干牛肉条都在你们了?”   供给专员笑道:“是,都在里面了。”   副官点头挥手道:“你们可以回去了。”供给车开走后,副官对何曰说:“我去报告长官供给车来过了,你继续跑步,不要偷懒。”   何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等副官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的目光立刻滑到了开了封的袋子上,她跑过去拿起来一看,里面有二十几根牛肉条,“偷吃一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说着何曰就忍不住捏起了一根,一边顺着牛肉干纹理撕着肉一边放到嘴里嚼,软硬适中,味美鲜嫩,她越嚼越香,吃完了一根又吃了一根。不知为何那副官一直没回来。   看着地上一箱箱牛肉罐头,何曰忽然喃喃道:“归南哥那时明明跟着王天风走了,怎么不在这儿呢?”   ☆、注定孤独一生   政治部里,王天风笔直站在门口行礼道:“情报科副官王天风见过长官!”   徐俨正在翻阅档案文件,随意道:“进来。”   王天风走进办公室,长官未开口,他站的笔直也不说话。徐俨拿着袖珍放大镜把纸张上的表格数据来回看了三遍方道:“你在上海刺杀严华清的任务失败了?”   “下官在上海的行动遭到了埋伏,亦被青帮的人追杀,下官怀疑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里有内奸。”   “参与制定任务的人里身份均是层层过滤,再三确认过身份清白的,你怀疑他们就是怀疑我。失败就是失败了,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他把一封信扔到了桌上,“你自己看吧。”   信封上写着“调遣令”三个大字,王天风的心一震,难道这个老狐狸费了一番周折只是要把自己调走?他拆开信封打开令书,一目十行看下去,才发现这是发给其他人的。   徐俨笑呵呵道:“你如今训练新吸收的学员,又兼管行动小组,的确有些力不从心,上峰也理解你的难处,故而调来新人协助你。此人早前在国外军校受过专业正统训练,如今已到成熟之际,想必能帮你不少忙。”   王天风眼神闪过一丝寒意,他敛起语气中深深的忌惮答:“是。”   明楼正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门却被王天风冲开,他抬眼看了眼这不速之客道:“在徐俨那挨骂了?”   “我的行踪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还有心思喝茶,想必不知道情报组要来新的副官了吧?”   “我当是什么大事,值得你风风火火闯进来了,眼下的情况来看有新人加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水搅得越浑越好摸鱼。”   王天风的拳头砸在桌上,“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徐俨这个老匹夫上西天!”   “别急,你且往下看。”明楼把从容这门功夫修炼到家了,“归南不是已经到位了嘛,这枚棋子很快就会起作用了。”   明楼又道:“那位新官上任,不好不送份礼给他,下周学员野外生存训练的任务就交给他吧。”   王天风立刻领悟到他的意思,野外生存训练时学员要在山上带有少量干粮生存三天,还会分成两组队伍进行对攻,为了保证安全,教官亦会随行入林,这时遇到什么意外就难说了。   他们把山林地形图找出来摊到桌上,开始商议坑人大计。待计划完善后,王天风走出办公室才发现此时天色已晚,四周漆黑一片,唯有瞭望塔上的探照灯在闪烁,他才突然想起有个人还在操场上:“阿香!”   下午训练完毕后至晚上八点半属于常规戒严时间,除了食堂和宿舍禁止随意走动,教官可安排人去浴室洗澡。故而王天风赶到操场上时,操场上只有何曰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她盘腿坐在地上,低头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天风走到她面前,何曰感应到有人靠近抬起头来,发现是他后眨眨眼喊了声:“王老师。”王天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没吃饭?”   何曰可怜巴巴地说:“一直没有等到解散的命令,我不敢擅自离开去吃饭。”   王天风把箱子上的牛肉干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分量竟差不多,他有些意外道:“你没偷吃这包牛肉干?”   “吃了,我只偷吃了一根!”何曰一副我很老实的样子,想了想,她又伸出了一根手指讪笑道:“其实是吃了两根,真的,就两根!”   冬天衣服穿得多,何曰坐在地上仰着脸眼巴巴看着他,像团成球的小动物,王天风心房一角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触到,痒痒的苏苏的,他不由朝她伸出手道:“起来,我带你去吃晚饭。”   何曰没有抓住他的手让他拉起,自己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拍拍裤子,元气十足地说:“好啊!”   王天风的脸上闪过一道阴影。   吃饭时,王天风又开了一个罐头放在旁边,何曰的眼睛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她一边看罐头一边扒饭,那渴望的眼神就像沙漠里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泉水。牛肉干虽然好吃,但毕竟干巴巴地,不比牛肉罐头鲜嫩有酱汁。   王天风自认是个严肃刻板的人,都要被她这小狗一样的眼神逗乐了,“你们餐餐也有肉啊。”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我们吃的是白水煮鸡胸脯,没味道的!”   “真的很想吃?”   何曰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王天风道:“上次在归云堂吃饭,只剩最后一块骨头时,你可是生生作弊让明诚得到了,现在想想知道后悔了吗?”   他以为以何曰见风使舵的性子必定会大呼后悔,然后说几句中听的好话央求他。谁知何曰想了想便遗憾地看了眼罐头,低下头道:“不后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阿诚哥。”   “你就这么喜欢他?”王天风不由得抬高了声音。   “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他。”何曰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会懂的。”   “啪。”王天风把桌上的盘子罐头瞬间扫落在地,脸上面无表情,嘴里一言不发。   何曰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起来,她吃惊地看着王天风,过了好一会儿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她愤愤道:“你还想拆散我们!”   ……这么直白的话,王天风再次无言以对。   何曰把地上盘子和罐头捡起来,又找来抹布清理干净,她见王天风还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悻悻递过去一张纸,“擦擦手吧。”王天风瞥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何曰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颇为怅然的样子。王天风不知道她为何忽然惆怅,疑惑地挑起眉。何曰心道:王老师啊王老师,你这性格注定孤独一生啊!同情脸。   第二日再面对王天风时,何曰变得老实极了,也不耍宝捣乱了,如其他人一般尊敬他,训练也一丝不苟。王天风懂得她的目的,她是想和自己保持距离,昨天的冲动毕竟还是让她生分了。   格斗课上,王天风看了眼规矩站在人群中的何曰,对上场演习的男学生道:“在我们这里,格斗训练的目的是为了实战杀人,所以不要有任何多余的花招,能一招致命是最好的。”   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那男学生放倒,他面向何曰道:“接下来你上场和我过招。”   何曰听到命令后脱下外套,做了热身动作,正要上场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教官,在下初来乍到,求不吝赐教几招。”   众人皆往远处看去,只见明诚走在训练场边,阳光披在他的肩头,身材挺拔,笑容温煦,何曰却心神一颤,惊住了。   ☆、阿香血染的风采   王天风的眼神凝聚在明诚的身上,“王教官不说话,我就当默许了。”明诚把外套递给何曰温声道:“同学,请你帮我拿一会儿。”何曰讷讷地接过大衣,抱在怀里,大衣上面有明诚特有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恍惚。   王天风将袖子撸好,问:“你怎么会到这儿?”   “鄙人新任情报科副官,今日报道。”明诚站在场中,后退半步,摆好了开打姿势。   王天风想起昨日看到的调遣令上面的名字,“许润仲?”   明诚微微一笑,“不要纠结我的身份。”他的腿部忽然爆发力量,腾空而起,左拳作势就要在砸在他的脸上,王天风本能地伸出胳膊去挡,待闪身躲过时,胳膊上的骨头被震得生疼。他后退了半步,作出防御姿态。明诚却没放过他,步步紧逼,王天风退无可退时,转攻为守,脚尖点地,双拳同时出击,攻向对方下盘。   两个人来回了十几个回合仍未决出胜负,眼看王天风出其不意用手肘撞向明诚肩膀时,一直在紧张观战的何曰却控制不住失声叫道:“王天风!”   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王天风晃神了片刻动作便慢了半拍,与此同时明诚的手刀便劈向他的脑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明诚在最后一课收住了手,他颇有风度地说:“只是切磋,点到为止。”他走下场去,拿回自己的外套对何曰说:“同学,劳烦你走一趟,把我的箱子一起拎到职工宿舍。”   何曰答应了一声,拎起箱子跟在明诚后面。她忍不住回头看去,视线正好与王天风对上,他嘴唇紧抿,终究还是流出了一丝悲哀。   明诚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就冷哼道:“同学,你昨晚睡时脖子扭了拧不回来了?”   何曰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明诚越走越快,她一路小跑跟着她,到宿舍下面时都有些气喘。宿舍楼前也有士兵扛枪把守,见到明诚上前拦到:“什么人,请出示证件。”   明诚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给对方,淡淡说:“新任副官今日来报到,请了这位同学帮忙收拾房间,请放行。”   “这位女同学……”士兵有些为难,还没有女学员进男职工宿舍的先例。   明诚没有说话,只静静看他,他眼神中的压力让士兵最终屈服了,让开道说:“冒犯了,长官请进。”何曰顿时对明诚刮目相看,数日不见,阿诚哥也拥有了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两人走进房间,明诚要关上门顺手便锁了起来,何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逼到了窗户看不到的死角。她背倚着墙,手顺势抓住床尾的栏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做什么?”   明诚越凑越近,可以压低的声音带着沙哑:“骗了我这么久,终于抓到你可以好好算这笔账了,嗯?”他的脸埋在何曰的颈边,手稍一用力,环住了她的纤腰,“在巴黎发现你失踪,害我慌了神。”   何曰愣住了,“你去了巴黎?”   “嗯。”明诚的睫毛垂下,何曰电话里表现出的状态让他担心,放下手头的工作飞去法国都鲁斯大学后,发现上课的“何曰”不是她时,那一刻的感觉让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何曰心虚地嘟囔道:“你也骗了我啊,还说去念军校,结果呢……”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眼睛瞪得浑圆,“你怎么到这儿当新教官了,大哥知道这事吗?!”   “这时候不准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他的手渐渐收紧,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想好好抱着她,享受久违的安心时光。   何曰被他新长出的胡渣戳到,抬起手触碰他的脸,“阿诚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明诚捉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其实她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因为是她,所以一切都没关系   来之前,他想过要把不听话的她好好教训一顿,但是真的看到她时,竟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走廊上敲门声响起,士兵道:“长官,管理处明主任让您即刻去他办公室。”   =口=!明诚立刻松开了何曰,她重心不稳往边上退了一步,正好撞在栏杆上倒了过去,一头扎在了床上。站了一天的军姿,何曰早就疲惫不堪,她一沾上床就不想下来,仰着身子感叹了一句:“躺着好舒服。”   明诚低声说:“和我一起去见大哥。”   何曰笑眼弯弯十分欠扁道:“不行,我在你面前都不能提他,更别说见他了。”   明诚气的牙痒痒,他利落地跳上床,钳制住陡然一惊想要坐起来的何曰,他的身体弓起,脸朝下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此时两人的姿势极为暧昧,明诚道:“这么想在床上躺着,是在邀请我陪你一起吗?”   何曰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尽管当初浸yin小黄文多年,真放到现实中,明诚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让她心跳过速。她感到下/体一阵澎湃的热流涌出,低头去看,才发现床单已经有一摊洇红。   =口=!“阿,阿诚哥,我大姨妈好像来了……”   “嗯?”明诚还没懂她的意思。   “我初潮了…!”   明诚顺着她的眼神转到床单上,彻底石化了。   走廊上传来王天风的声音:“这是新任长官的房间?”   士兵回答道:“是。”   随即敲门声响起:“许长官,我奉例与你交接一些工作,请开门。”   明诚放开了何曰,两人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头发和衣服。王天风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敲了一遍门。明诚面容淡定打开门道:“进来吧。”   王天风踱步走进,果不其然,他看到站在房间里的何曰,正要暗讽两句,却发现了她脸上不同寻常的红晕,他的视线滑落到她身后的床上,军绿色的床单有些褶皱,尽管有被子遮掩,还能看到隐隐有一角红色露出。   他的脸由微怒转为了震惊,只听明诚道:“王教官,抱歉,刚刚士兵来报,我恐怕得先去管理处走一趟。”   何曰立刻说:“我也去!”   王天风道:“训练期间,不得随意进出长官办公室,你留在这儿。”   明诚咬牙在他耳边低声道:“当初你被青帮人追杀,我也帮过你一次,莫不是要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只是公事公办。”   不用看,何曰都知道自己现在正上演着血染的风采,她嘴角一抽道:“我身体不适,要求回寝室休息。”   “身体不适?”王天风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短促地笑了声,“你要告诉我是明诚弄的?”   何曰无语,她沉默了三秒后低声说:“是初潮。”   王天风没听清,眉头一皱问:“什么?”   何曰被逼无奈抬高声音:“是初潮!”   终于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继明诚之后,王天风也石化了,他嘴巴一张,竟不知道说什么。   何曰一脸嫌弃的样子:“王老师思想真龌龊,我对你很失望!”   ……   王天风的脸上红到了耳后根,说话都有些结巴“这…那…”   明诚想起何曰似乎有个百分百克老王的天赋技能,放心地笑道:“如此,我就先告辞了。王教官,请你务必照顾好这位学员,我建议最好送去医务室,那里有卫生棉条。”   王天风的心中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不甘不愿地说:“走吧。”   何曰正要跟在他后面离开,手里却被明诚迅速塞了样东西。待走在林荫小道上时,她趁着王天风不注意拿起来偷看,才发现是一块国外原包装的巧克力。她喜欢吃甜食,在明家时,大哥说糖对牙齿不好,不准她多吃,明诚便随身带着糖果无限量供应,有次她说自己也爱吃巧克力,从此明诚的衣兜里又多出了一种食物。   这一次何曰没有舍得吃,把巧克力握在手中,三月初料峭的春风吹在她的脸上,也不再寒气逼人。她想,阿诚哥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此时明诚一进办公室门就听大哥道:“把门关上。”   门关上的一瞬间,明楼从椅子上站起怒道:“给我面朝墙壁跪下!”   明诚乖乖地转过身双膝跪地,明楼缓了口气扔给他一个垫子道:“跪在这上面。”   “你对军事向来感兴趣,我便送你去海外的军校念指挥系,不曾想你没有听话读书,竟然偷跑到这儿来当教官!”   “大哥,我不愿在阵线后面做一个指挥军官,我更想在一线做个战士。”   “是吗?”明楼拿起档案袋砸到他身上:“许润仲?连进明家前的原名都用上了!”   明诚身形明显一晃,明楼发觉到不对劲,问:“身上怎么了?”   明诚低头道:“方才来时与王天风打了一架……”   明楼回过头审视了他半晌,道:“先起来说吧。”   若何曰在这儿,一定会感叹奸诈阿奸诈,曾几何时阿诚哥也学会装可怜扮柔弱来骗取大哥同情了。   “大哥,事情是这样的……”   ☆、王天风,你赢了   明诚在军校念书时,每周末会与同学去校外的小酒馆放松一下,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中年人,还是一个少见的中国人。每次看到那人时,他都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旁边放了一杯酒从来未动过。这里中国人很少,明诚一下子产生了亲切和好奇。   “先生,你在画什么?”终于有一天明诚忍不住和他说话。   那人没有搭理他,继续在纸上涂抹,明诚凑近细看,这张图越看越熟悉,“是德国的地图?”图上的陆地板块,边缘部分用笔勾勒出了军事防御分布。桌上还有一小叠纸,他出于礼貌没有去翻,但仅凭一角露出的轮廓,他也分辨得出是世界各个国家的地图。   那人听到他的话,终于抬起了头,似乎对眼前年轻人产生了兴趣,“你懂这个?”   明诚点头,答道:“我是军校的学生。”   那个人的脸上出现了松动,他说:“请坐。”待明诚拉开椅子坐下后,他又道:“稍等,我把这张图完成。”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终于把图画完,理好纸张赞许道:“你这年轻人很有耐心,甚好,我叫徐俨。”   “您是研究军事防御的吗?”明诚忍不住问道。   对方点头:“以我的理解对这些国家的防御分布进行判断,再结合实际来比较,可以让我快速认识自身不足加以学习改进,更好得摸索战争规律。”   两人就这样交谈起来,明诚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军校里也时常琢磨这方面的问题,两人竟相谈甚欢,临别时有了惺惺相惜之情。他们约好每周见面,或共同作图或激烈讨论,每一次都有酣畅淋漓之感。直到有天徐俨和他说自己收到组织电报,是时候回国用自己这一身本领报效祖国,明诚很是不舍,徐俨给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称志同道合的人不多,他希望明诚回国后能来帮他。当明诚修完学业,从军校提前毕业后,便找到徐俨加入了组织。之后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直到他去了巴黎发现何曰失踪,一下子联想到在上海四处拉新人的王天风,便发电报询问,结果等来了“何曰已入校进入特训状态”的回答。他立刻申请调令去湖南军校,这一次徐俨同意了。   “为了阿香,不惜暴露自己?”   “并不全是为了她,我入党之事迟早瞒不过大哥,从小我就立誓要做大哥的左右手,调到这儿来正好给大哥一个惊喜。”   “惊喜?我看惊吓还差不多,我和王天风已经商议好要给新来教官一个下马威,你却出现,还是徐俨一派的人,你可知他是我要解决的人。”   “为何?”明诚大吃一惊。   “立场不同,他在中日关系上与我和王天风分歧很大,所以仗着资历老人脉多不遗余力地打压我们,甚至王天风被青帮追杀的事也是他的杰作。”   组织内部竟斗得这么厉害,明诚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站在大哥这边,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不酬知己了?”明楼故意问。   “知己虽好,也不如亲大哥重要。”明诚涏着脸拍马屁道。   明楼十分欣慰地拍拍他,正当明诚以为无事的时候,明楼忽然道:“看你说话时肢体灵活手舞足蹈的样子,想必打架时没吃多少亏,那就再跪一会儿吧,到……”他看了眼手表,“就到晚上吃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明诚泪奔。   医药室内,王天风领着何曰进去后,两人杵在那,王天风对何曰低声说:“告诉医师你需要的东西。”   何曰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虚弱地捂着肚子,死也不开口。医生有些不耐烦了,问道:“到底有什么事?”王天风只好道:“有棉条吗?”医师先是一愣,上下扫了眼何曰迅速明白过来,她从抽屉拿出一个盒子说:“自己来取。”   何曰不再为难王天风,自己走上前去,才发现吧包装上用英文写了“抛弃式卫生棉”的字样,再一看样子竟与现代社会差不多了,她几乎感动地泪流满面,一直看勾栏院里姑娘用的是加了草木灰的长宽带子,用完后还得拿清水和明矾在一起清洗,她一直害怕自己来姨妈。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身体的本尊当初日子过得太惨,导致营养不良,她也一直没来初潮,没想到民国时已经生产姨妈巾了,简直不能再棒!   她如获至宝地拿了十几片抱在怀里,王天风看着她一脸满足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对医生道:“这东西还有吗?”   “还有半箱。”   “全都给她,后日补给队来,我会打电话让他们多送些医药品和生活用品。”   补给队的事可不归情报处的教官管,医生没有被他的话打动,僵持着没有去拿箱子。王天风冷笑道:“这个是本期新学员,姓明。”   医生恍然,她隐隐绰绰听说这期学员里有管理处主任的妹妹,原来就是眼前这位,她审时度势,立刻从柜子里拖出了一个箱子,说话语气也柔和起来:“这里还有一箱,既然学员有需要就都给你了。”   何曰往里面一看,深深囧了,这堆成山的数量够用一年了吧……幸福来得太快,她都来不及反应!   何曰欢快地捧着箱子跟在王天风的后面,笑颜如花道:“王老师,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王天风忽然猛地刹车停下脚步,何曰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背,揉揉鼻子疑惑地问:“怎么了?”   王天风眼神凝聚在她身上,沉声道:“我不想再听到你说我是好人,这样的定义就好像我对你好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何曰怔了怔,王天风把她手里的箱子拿走,继续往前走。明楼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好碰见他们,他看到王天风托着的箱子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这是医务室的东西?”何曰惊奇道:“大哥怎么知道?”“军校原本的总务处与管理处合并,军校金钱用品耗费现都归我管理,自然是了解的。”   明楼笑着摸摸何曰脑袋,颇有欣慰之意:“我们阿香终于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   何曰立刻感受到世界深深恶意,之前跟明诚在一起就弄得全家皆知,这次只是初潮了竟然也……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并不能)   晚上食堂吃饭时,四人桌少了一人,王天风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何曰表示很奇怪,明钦文低声道:“王天……王教官下午通知说以后改规矩了,教官不得与学员同桌吃饭,这不利于区分上下级树立威信。”   =口=!明诚一来他就改了规矩,这货是故意的吧!何曰吃饭的桌子与教官的桌子距离不远不近,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明诚的脸,于是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举起饭碗朝他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明诚压抑着嘴边的笑意,也拿起了碗。这时王天风的椅子不经意往旁边挪了挪,正好死死挡住明诚的脸。何曰气结,朝他背后远远地挥了挥拳头。   第二天吃饭,王天风来了个大早,抢占了明诚的座位。   第三天,又是王天风抢到了座位。   ……   何曰无语,放在后世,这货绝对是抢车位一流人才。王天风,你赢了!   眼瞧着野外生存训练即将举行,学员们之间都流传着一个消息——训练结束后就要确定生死搭档了。   ☆、You jump,I jump   晚上时,何曰抱着热水袋躺在床上,对明钦文道:“咱两可以做个生死搭档。”明钦文翻了个白眼,“生死搭档都是一男一女。”“咱两正好是一男一女啊哈哈。”上铺立刻探出了明钦文的头来,何曰赶紧补充:“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楼下忽然响起了集合的小号声,两个人赶紧从床上跳起穿好衣服下楼。明诚双手背后站在操场上,看到学员们集合完毕,沉声道:“马上就是野外生存训练,对诸位的体能要求非常高,所以这两天的训练会更加严格,你们要做好准备!现在,围操场跑步!”   出乎学员意料的是,晚上加的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绕着操场跑了四圈后,明诚便放他们离开。大家都在感叹新教官刀子嘴豆腐心,没像王天风那样故意折腾他们。何曰故意走在人群后面,假装有事要向明诚汇报。   “我想你了。”明诚清朗的脸上竟带了一丝委屈,差点没把何曰萌翻,“这儿不比在家自由,想随时见你一面都困难。”   “所以你就把我们全体人大晚上的叫下来加训?!”阿诚哥啊,你心也是够大的。   明诚笑了,“权宜之计嘛。”   何曰忽然想到集合前和明钦文在谈的话题,赶紧问道:“我的生死搭档是谁?”   “还未定下来。”   “能破例让我和阿文分到一组吗?”   明诚断然否决,“这不可能。”   “那就给我分个全班最帅的男学员吧,要英俊潇洒身材威猛谈吐幽默的,我看张石就不错嘿嘿。”   “这比第一个更不可能。”   ……   众人谈之色变的野外生存训练终于来了,每个人发了信号弹打火石指南针一壶清水和一卷绳子,明诚与王天风站在一起发布命令:“你们将在丛林里待上三天,队伍已经分成了两组,这三天里你们需要通过特训所学的战斗技巧‘格杀’对方,拿下他们的手环,出来时我们会统计哪一队获胜。”   王天风面无表情补充道:“本次训练算是丛林演习,演习不是演戏,虽然我们会尽力保障大家的安全,但这也是允许有真正死亡名单的,希望各位能够打起精神高度重视,祝你们好运。”   此话一出,学员中一片哗然,明钦文抓住何曰的手有些紧张地问:“我们会出事吗?”   何曰反手握住她淡定道:“别怕,有我。”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明诚的视线,她浅浅一笑,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跟着何大仙这么些年,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就是无论落到什么境地都能想办法生存下去。   一进入丛林,何曰就抱着指南针往前快跑,明钦文跟在后面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找水源,阿诚哥告诉我进丛林后西南方向有一个湖泊,我们要在这儿生存三天,当务之急便是要有水。”   明钦文无语,水源这种消息都能透露,阿诚哥会不会放水放得有点多。   草丛里传来簌簌响声,何曰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前方,草丛后面的走出来一个人,原来是郭骑云,她们俩同时松了口气。郭骑云道:“这时候落单恐怕很危险,所以我一直在找你们。”   三个人继续前进,很快一大片湖泊就出现在他们眼前,何曰立刻指挥他们趁天还亮抓紧时间在空地上搭好棚子,两人在打棚子时,她从林边找来木头生火。明钦文有些担心:“我们在空地上直接生火,目标会很明显。”   “正因在空地上,才杜绝了被人偷袭的可能性,而且我们的队员看到后也会被吸引过来,也许队伍还能壮大起来,晚上轮流守夜就不会那么辛苦。”何曰向她解释道。   这些准备完毕后,何曰道:“我去找些食物晚上充饥。”郭骑云也站了起来说:“林中危险,我和你一起去。”两人并肩走进林中,何曰对他道:“我们还是分头找比较快,你往南边看看,找到食物后赶紧回湖边,不能让明钦文一个人长时间留在那。”郭骑云点头,随后他们分开行动。山中有一丛丛的蘑菇,何曰无法辨别是否有毒,没有敢采,只捡了些从树上掉下的果子,她把衣服脱下兜着果子继续往前走。   忽然,树上又掉下了几颗果子,砸中她的脑袋,何曰抬头才发现明诚站在一颗参天古树的树杈上,倚着树枝朝她微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照进来,光影在他脸上晃动。“阿诚哥!”何曰惊喜道,她手脚并用也没能爬上这棵树,树干实在太粗,没有可以抓住的承力点。   明诚看她笨拙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爬旁边的树,再跳过来。”   何曰恍然大悟,待登上了那棵树的顶端,却迟迟不敢跳。明诚说:“不要怕,跳过来,我接住你。”何曰瞧了眼下面,至少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若是摔下去,不死也要残了,她有些犹豫,死死抱着树枝不敢动。   明诚道:“那你闭上眼睛。”何曰有些奇怪,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突然耳边风声乍起,脚下树枝一压,自己就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睁开眼,才发现明诚跳到了这棵树上来。   “还记得你给明台说过泰坦尼克号的故事,You jump,I jump,如果你不敢跳,那我只能跳向你。”明诚一手撑着何曰身后的树干,一手搂着何曰防止她脱力掉下去。   何曰贴着他的胸口,闷闷地问:“你现在不是应该满山巡逻么?”   “嗯,一会儿就去,现在天还亮着,他们没到丛林深处,不会有太大危险,更何况还有王天风在一旁看着。”明诚换了一个更加舒服一点的姿势,“来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和你好好说些话了。”   “为什么你要来军校学做特工?”犹豫了片刻,明诚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因为我想和你做个足以与你匹配的人,我很想进入你的世界,看看你喜欢的想做的事,然后与你一起努力。我不愿在国外上学,回来做一份安稳的工作,根本不懂军事,也无法和你交流,能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小事。”何曰吐露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也想强大起来,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那晚我们一起寻找蒋苏离的手表,我说想保护你并不是一句空话。”   她时常想起如果再也回不去现代,是否会遗憾,答案是肯定的。那一世,她终日忙忙碌碌,上班交友恋爱,一样也没落下,但细细想来,她还是没能做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留住最想留住的人。再活一世,她愿意付出所有努力,去弥补前世留下的遗憾。   “小骗子,你连那棵树都不敢听我的话跳过来。”明诚挂了一下她鼻子。   何曰推开他,沉了沉气道:“谁说的,我现在就跳。”未等明诚阻止,她就咬着牙岔开腿用力往前一跃,这一跃,代表了她的决心和实力,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当她跳到那棵树上时,感慨万千地回过头,只听明诚在对面低声喊道:“阿香,你跳错树了,我刚刚是站在那边的树上。”他用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口=!麻个鸡,早说啊!   此时王天风蹲在地上持着一把匕首飞快地剥野兔的皮,忽然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道:“明诚那小子去哪儿了?”   明钦文走过来摸摸鼻子说:“王教官,水已经烧开,阿香与郭骑云应该快回来了。”   ☆、一定有美好的明天   林中,郭骑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明香,你在哪?”何曰与明诚对视一眼,明诚点点头,她乖乖地爬下树去。郭骑云看她手中只有一些野菜抿抿嘴,倒也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往林外的湖泊走,何曰回头,明诚坐在粗大的树枝上,一只手搭着树干,原本专注目送她离去,乍一见她回头,本能地勾起嘴角。军服的纯白衬衫白的耀眼,他的笑容明净,林梢掠过流云,何曰想起前世看的军旅剧里的一句台词——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何曰回到临时搭好的棚子前,这里架好了木堆,上面正燃烧着熊熊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空气中还飘荡着烤肉的香味。她皱起眉头道:“阿文,我们的火绒有限,应该节约点用留着晚上生火,谁让……”   她忽然像被点了哑穴,没再说下去,因为王天风举着肉从棚里出来,走到了她面前,她把原本的话咽进肚里,结结巴巴道:“王老师,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去巡山了吗?”   王天风淡淡地说:“巡山路过。”   明钦文在湖边把水囊全部灌满跨在身上跑了回来,看见他们大声道“阿香,你终于回来了,王老师在这儿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不知道为何,一阵风吹过,明钦文感受到一阵浓浓的杀气。   何曰把果子分给他们,剩下的野菜想要煮汤却少了一个锅,于是何曰想了一个主意。明钦文捡来一堆大宽树叶,何曰把它们折成锅的形状,郭骑云用泥在外面糊了一层,一个容器就这样初步做成了。这种“锅”不能直接放在火上烧,只能在湖边捡来石头洗好,不断把石头烧热后丢进“锅”里,直到把水烧开。   王天风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趣,何曰斜着眼阴测测地问:“您怎么还不去巡山?”   “我累了。”   “……您不会是打算要在这儿过夜吧?”   王天风抬起头,“唔,天色的确不早了,不知道其他学员现在情况怎样。”他看了眼一脸期待要他走的何曰,话锋一转,“第一晚就让他们吃点苦头,这样才能充分得到锻炼。”   何曰扑地,老王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王天风适时地举了举手里的烤兔肉问:“兔肉吃吗?”   何曰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她伸手就要去拿,王天风却虚晃一下,让她抓了个空,在何曰虎视眈眈的眼神中颇为愉快地问:“我留在这儿,晚上大家一起吃肉,如何?”   她还能说什么,难道说不,这个磨人的老王就会走吗?!何曰气呼呼地坐到石头上,拖着腮看湖水。   不远处的郭骑云一边往火里添柴一边郁闷,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他们是在进行残酷的生存训练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暮色笼罩大地,湖水漾起银色的月光。四个人围着炉子各干各的事,忽然明诚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路过他们棚子时仿佛发现了意外之喜似的说:“这么巧,你们在这儿扎营?”   何曰大囧,#我的男友绝不可能这么蠢#   明钦文明知故问:“许老师,你也是路过?”   明诚略带腼腆地笑着说:“是,我在巡山,正好路过这儿就碰到你们。”   在场的众人都有点蛋/疼,除了郭骑云外大家心里都充分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阿诚哥你的演技会不会太浮夸了些?   只有明诚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演技的偶像派,他面色如常地坐到何曰旁边道:“同学,今天训练感想如何?”   ……冷场了半晌,何曰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我的男朋友偶尔就是这么蠢#   此时王天风上前来对明诚道:“关于我们俩巡山的时间和地点分配,我想我还需要再和你确认一下。”明诚面色不善看了他一眼,但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不好撕破脸,只好同意去一边商议。   何曰摸着良心说,她真的从没有哪一个时刻这么感谢王天风过,明诚方才讲的话句句都让人接不上啊。   明诚与王天风站在丛林入口的逆风处,明诚将颈上的纽扣解开冷冷道:“关于你的这点心思,你我都心知肚明。话就给你撂这儿了,有我在一天,你都不会得偿所愿。”   “徐俨今晚将会‘自杀’。”王天风的嘴里轻轻吐出这一句,如愿看到了明诚脸色大变的样子。   没有丝毫犹豫,明诚拔腿就往回跑,王天风在背后大声道:“你回去也没用,我与你大哥策划了这么久,取他的狗命势在必得,你这会儿回去是要与你大哥作对吗?”   这句话成功让他停了下来,明诚没有回过头,王天风却在背后看得分明,他的小腿肚子在微微战栗。王天风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明楼本不想让我告诉你这件事,但是你迟早要知道,隐瞒也是无用的。”   明诚猛地回头扣住他的颈动脉,眼神似寒铁一般:“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阿诚哥!”何曰忍不住好奇,偷偷跑来凑热闹,还未走近,就看见明诚动手的这一幕,何曰在他的脸上竟读到了认真,吓得脸蛋煞白,失声喊道。   王天风道:“有本事就杀我,不要废话。”   何曰冲上前抓住明诚的手,眼神透着恐惧,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明诚依然扣着王天风没有放手,他的眼神中出现恨意,王天风无所谓道:“你以为杀徐俨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这老匹夫不仅私下勾结青帮吞并军粮,还是个亲日派,对于异己从未手下留情,这样的人一日不除,迟早是心腹大患。你与他在军事上聊得来是一回事,但现实中的军事问题绝不可能单纯到不牵扯到政/治。”   明楼利用徐俨贪财这个弱点,找来了归南,归家有一房人远渡南洋做生意,归南按照明楼的设计找到他称自己有南洋鸦片生意的门路可走,徐俨查了他的底,发现他本身还是个外交官,与许多在华日本高官均相识,喜不自胜,起了利用之心。就在今天,归南告诉他运来的鸦片已经到达港口,被英租界的人扣下,需要他派人处理。涉及洋人的事青帮不好露面,鸦片金贵,徐俨不敢胡来,只得拍了身边得意的副官前去交涉。副官有去无回,归南不断打电话来催,他心中不安,指挥司机开车去港口,在路上便被劫持。   明诚终于放开了王天风,何曰松了一口气,垂下了手臂。王天风还要继续刺他,却见何曰不顾一切冲上前抱住了明诚,她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道:“阿诚哥,有我在,没事的……没事的……”   尽管她一连串说了好几遍“没事”,可是任谁都能听出来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惊吓,明诚心中一软抚摸她的背道:“是,没事的。”树枝的松针上落下一颗水珠,滴落在他脸上,明诚喃喃道:“明天定是个坏日子。”   两个人拥抱了很久,王天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们回到棚营,明钦文见明诚脸色极差正待要问,何曰却悄悄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晚上,他们几人轮流守夜,在天亮时何曰推醒明诚,当空旭日发出橘红色浓烈的光芒,何曰揉揉眼睛道:“昨儿晚我一直在等明天,明天终于来了,还是这么好的晴天。”   明诚不解地看着她,何曰没有解释笑着蹭蹭他的脸。   阿诚哥,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要知道明天不一定美好,却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坑到一个不得了的人   何曰撩起用衣服临时作的帘子,正要出去却被明诚一把拉回。何曰跌在睡袋上,眨眨眼羞涩地说:“一大早这么激烈不好吧?”明诚哭笑不得,戳戳她的脑袋,他一把扯下“帘子”道:“别藏了,出来吧。”   一个男子从门边的视角盲区走出来,是同班的张石,他略侧过脸去看明诚身后的何曰,慢吞吞地说:“我原本只是按规矩偷袭敌对成员,并不知道教官也在这儿。”   明诚一脸磊落:“没有阻止你偷袭的意思,你现在可以继续。”   ……张石:教官,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明诚双手背后,淡定地说:“我去巡山了。”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道“不明敌我双方,差点误伤教官,本次训练成绩扣10分。”   张石:他还真能再无耻一点!   帐篷里只剩何曰与张石两个人,何曰摸摸下巴偷偷瞟了他两眼,这位小哥长得还真不错,白白净净,棱角分明。见他东张西望,何曰走上前去拍拍他肩膀,正要问他在找什么。   明诚忽然又走回棚屋里,何曰被逮了个正着,她迅速把手缩回来插入口袋里,无辜脸看天。明诚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狠狠瞪了她一眼,对张石不客气道:“你还站里面干嘛?”   张石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十分郁闷,他无奈地对明诚说:“报告,我在预备偷袭。”   “偷袭讲究的是时机,若是错过最佳偷袭机会,与其冲动行事,不如继续蛰伏等待下一个时机。”明诚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他说的太有道理,让人竟无言以对,张石终于走了,带着心碎与泪水,不回头地走了。   何曰目送着张石的背影,颇有些可惜地咂咂嘴。只见明诚转过身来,斜着眼说道:“这么舍不得人家,要不要去送送?”他的脸上分明写着“你要是敢说要就死定了”,何曰当然不会触这个霉头,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哪里嘛,我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明明是同一系列训练服,他穿得就硬是没阿诚哥好看!”   明诚狠狠刮了一下她鼻子道:“相处了这么久,你以为我还会吃你这一套?”   何曰自觉理亏转移赶紧话题:“我去湖边接点水来,再不去湖水都要放凉了。”她说完偷偷看明诚反应,却见他并没有被自己这句俏皮话逗笑,还是面色不豫地看着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何曰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阿诚哥,我饿了,有没有早餐供应?”   “你捂的是胃。”   “胃也是空空的,没点食物塞满,好难受。”   何曰的眼睛如黑曜石般透亮,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明诚的态度软化了半分,问:“那你想吃什么?”   何曰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眉眼弯弯地说:“想吃你……的手,还有嘴。”   明诚猝不及防就被轻薄了,,他的脸上仍没有笑,然而嘴角的弧度已经出卖了他:“既然喜欢,怎么不多吃一点?”   美人当前,怎可放过!何曰摩拳擦掌预备要进行下一步时,明钦文却走进棚屋,她一看到这春风满面的两人立刻明白过来,她迅速捂上眼知趣地说道:“棚屋里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其余人都去哪了?”   =口=!阿文,就你这演技怎么好意思嘲笑阿诚哥的?   明诚看了眼手表,面色严肃起来,“第一天已经耗费了学员部分体力,接下来两天会愈发艰难,我要继续巡山了,你们今天也要当心。”   何曰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认真地点点头。明诚临走前从怀里拿出一个面包扔给她,匆匆说了句“已经捂热了些”便走了。   明钦文摇摇头,叹了口气:“阿诚哥这已经不是在放水了,简直是在泄洪嘛!”她们俩共分了这块面包,便出了棚屋,正好遇到郭骑云。何曰问:“一大早去哪了?”   “打猎。”郭骑云晃了晃手里的手环。   “哇!”何曰与明钦文同时惊呼,何曰接过手环讶异道:“你一个人俘虏了对方六个?”   “守夜时遇到了两个想偷袭的,早晨又出去抓到了四个。”郭骑云耸耸肩道。   郭骑云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激发了何曰的斗志,她收起自己优哉游哉的态度,也发誓要俘虏几个敌队的人。明钦文嘲笑她把自己顾好别被人捉到就行了,何曰却挺胸道:“武力值不如别人,我还可以智取啊。”   何曰的思维向来简单粗暴,她在丛林间的空地上用块大石头挖了一个浅坑,用薄土和树叶掩好,然后把绳子系在坑前的两棵树的上,“有两种情况会出现,一是没看到这绳子,于是被绊了一跤;二是看到了绳子,必定会四处查探是谁在附近想要害他,于是踩到了浅坑崴到脚。”   “大姐,你是不是把我们的同学们都想得和你一样笨啊,这种雕虫小技也想为难他们?”   “我当然不指望这些就能俘虏他们,这东西只是分散他们注意力的道具,重头戏还是在我们两,趁他们分神时果断出手,这样命中率才高。”何曰一摊手,看着明钦文,“不然你学郭骑云硬碰硬试试?”   明钦文自身战斗力在班上也只是中游,她想不出更好得法子,只得与何曰一同行动。何曰千算万算,却忘记了丛林那么大,昨儿个一晚才来了两个敌对方摸到湖畔边的小屋,能碰巧踩到这坑的概率更是小之又小。她们俩趴在树干等的都快睡着了,才听到地面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叫声。   何曰想也没想,立刻跳下树去,用胳膊肘将那人后颈死死压住兴奋道:“可算逮着一个俘虏了。”明钦文也过来帮忙,何曰腾出手将那人的脸扳到正面,想要看清楚身份。那人转过头来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长官?!”   被捉住的人正是徐俨,他穿着学员训练的服装,脸上用泥土盖住,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身份来。一个情报科少校科长怎么会乔装打扮在这个地方?何曰想起王天风嘲讽明诚时说的只言片语,“你以为杀徐俨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她陷入了沉思,王天风要杀徐俨,却让他给逃了那,这人怎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正在思考时,徐俨却已经挣开了束缚,直接将她们撂倒在地,他的脸部肌肉抽动,看着何曰时杀气渐起。何曰心头一震,扯着嗓子喊起来,“救命啊!”这呼声在深不可测的丛林中没有丝毫影响,眼看着他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离她越来越近。何曰自知打不过徐俨,逃跑反而更会陷入险境,干脆不退反进,趴在地上猛地向前一扑,撞在了徐俨的小腿上。   徐俨的脚刚被坑给崴了,站立不稳往旁边倒去。他的头正好撞在何曰挖坑的石头上,红色的血顿时渗出来,他的眼睛一翻,不知是昏迷还是死了。   ……何曰惊呆了。   ☆、折腾至死的尸体   明钦文哆哆嗦嗦上前把手指放在他鼻下,又抓着手腕把脉,最后还贴着胸口听了一会儿。何曰问:“怎么样?”明钦文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活的,只是昏迷过去了。”   何曰惊讶:“这样都没死?命真大!”她走过去抬起徐俨的两条腿,回头道:“来搭把手把他拖到棚屋那边去,我估摸着阿诚哥和王天风晚上又会‘路过’那儿,交给他们处理。”   明钦文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里的土正要帮忙,只见何曰把徐俨的双脚扛在自己肩膀上,换了个姿势,转过身往前进。明钦文的瞳孔瞬间放大,表情惊恐,她伸出手掌,“不!”然而已经来不及阻止了,由于她走在前面,没有看到刚刚把徐俨硌昏的石头还在地上躺着,他的头再一次撞上,身体重重的颠簸了一下。   何曰回过头,只见徐俨的额头已是血肉模糊,浑身瘫软。明钦文吞了口口水,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这下不用看了,他肯定没气了。”   =口=!平生连只鸡都不敢杀,没想到穿越后都攒了两个人头了,上一个是自卫,这一个……特喵的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相较于上次连番呕吐不止,何曰这一次镇静的何止一星半点,可见杀人这回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一个该死的人没死,好死不死出现在这儿,本要弄死我,却意外被我弄死,这算个什么说法?”何曰呆呆问道。   明钦文被这一连串“死”给绕晕了,她也顾不上思索生死的哲学问题直接问道:“我们是埋还是跑?”   “先把他藏起来,再去找人过来。”何曰欲哭无泪,两个人把尸体放在了离得最近的树下,找来折段的树杈一股脑都盖在上面,又把地上的细土翻了一遍,把血迹去掉,方才离开。   她们开始漫山遍野寻找王天风与明诚,这一路遇到了两三个敌队的人,好在她们擅于躲藏,虽没有俘虏,倒也能自保。但一直到傍晚,都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   事实上,何曰万分惦记的两人此时正并肩站在一起。明诚刚听到了来自外界的消息,“徐俨没死?”   “是,这下你满意了吧?”王天风冷笑,“他在车上瞅准机会去抓方向盘,车子一下子撞到旁边的店铺里,司机当场毙命,他就逃走了。”   明诚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开心还是悬心,他脑筋快速动起来想着徐俨逃跑后会往哪去。王天风的视线忽然落在明诚身后的一堆树叶上,他的眉头皱起,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明诚见他疑惑的模样也转过身,才发现这儿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被掩盖的严严实实。   王天风伸出手,拨开树枝。徐俨的尸体渐渐露出真容,把他们同时骇了一跳。   “怎么可能!”王天风难以置信张大了嘴。徐俨怎么可能在这儿,是谁把他杀死还藏进了此时学员在训练的山上,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一个个问题瞬间浮上了他的脑海。   明诚在震惊之下对王天风瞬间起了疑心,王天风看到他不善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对方心中所想,当即辩解道:“我若想掩饰杀徐俨的事情,一开始就不会告诉你我和明楼的计划!更何况,我为什么要自己把他尸体暴露出来?”   王天风的话在理,明诚渐渐冷静下来,徐俨的死来得蹊跷,这儿仿佛有个他们看不到的第三个人在操控着一切,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必须赶紧通知明楼,他部署好了一切,我们的备用计划是若发生意外让徐俨逃脱,就对外宣布他与南洋人走私鸦片,携款潜逃。如果被人发现他就死在山上,上级长官一定会怀疑中间有人做了手脚进一步调查的,顺藤摸瓜扯出我们可就不妙。”   明诚挣扎了一会儿,毕竟还是明楼的计划要紧,他掏出打火石道:“我们把尸体先拖到空地上烧毁,之后即使有变故也死无对证。”   王天风点头,两人立刻忙活起来。   何曰与明钦文刚从棚屋走到丛林边缘,便看到林中有青烟徐徐升起,正是放徐俨尸体的方向。何曰心中不安,对明钦文道:“我们去看看吧,万一有人发现他了呢。”   她们俩一路奔到了原先的地方,这儿一个人影也没有,原来堆在一起的树杈被散落地丢在地上,尸体却不翼而飞。   何曰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活见鬼了,一具尸体能跑到哪去,难道刚刚那阵青烟就是他升天时喷出的尾气?!“不会是熊瞎子闻到了血腥味,把尸体给吃了吧?”明钦文猜测道。   何曰翻了个白眼,“哪个牙口好的熊瞎子会整只吃人都不吐骨头,你看地上干干净净,连个带血的毛发都没有。”   不远处的空中忽然升起信号弹,白炽的光芒的摄像大地,何曰来不及细想徐俨的问题道:“不知道什么原因发信号让我们紧急集合,快走吧!”明钦文还弯腰在地上找着蛛丝马迹,猝不及防被何曰拉住跑着离开了。   她们刚刚所在地方离信号弹发射处不远,跑了没多久便找到了集合地。王天风面色凝重地站在一块石头上,明诚在一旁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何曰想要上前和他们说刚刚的事,却被王天风制止:“有什么情况,一会儿再汇报。现在等人全部到齐,有紧急事项宣布。”   何曰只好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学员们陆陆续续来齐,均是一脸好奇,不知道教官为何要紧急集合。   “人都到齐了?”王天风从石头上跳下来,“这边要通知大家一件事,情报科上校徐长官涉嫌鸦片走私,现携款潜逃,若误打误撞被你们碰到,烦请将其擒住,立刻发射信号弹报告我们。”   把这件事在学员中公布是他与明诚商量好的结果,他们无法与明楼及时联系汇报这边的情况,那边备用计划已经启动,他们只能顺水推舟,将事情公布出去可谓是提前盖棺定论,若有人发现徐俨在山上的蛛丝马迹也可以理解为是潜逃的线索。   何曰心中想得却是:携款潜逃?可他身上半毛钱也没有啊!   ☆、我喜欢两个人静静   王天风宣布完毕事情后,众人作鸟兽状散开。何曰期期艾艾站在那踌躇了很久,王天风早就注意到她,走过去问道:“有什么事不找你阿诚哥说,要和我说的?”   何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凑到他耳边。王天风顿时耳根发烫,退了半步,他看到她的脸上蹭了一块灰,像个小花猫似的,想伸手帮她抹掉。何曰见他心不在焉,还想继续解释时就被明诚拉开,“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直接说。”   王天风当即戳穿他的小心思:“你只是不愿阿香靠我太近。”   明诚点头:“嗯,你都两天没洗澡了。”   “……”   何曰拉住明诚,一跺脚小声道:“徐长官死了。”   王天风和明诚两道目光顿时聚集在她身上,王天风吃惊道:“你如何得知他已经死了?”   “因为……因为我是亲眼看着他咽气的(其实是亲手造成他咽气的),我把他尸体就藏在丛林一棵树下,之后再去看就不翼而飞了!”   明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呃……”何曰偷偷看了一眼明钦文,明钦文示意她继续说,“他要杀我,结果意外撞到石头……”   “死了?”明诚问。   “不是,昏了,我后来想把他拖到木屋时,他的头又撞到石头,才死了……”何曰又把前后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给他们听。   =口=!呆了半晌,王天风道:“阿香,回去后给我一张你的照片。”   “你要干嘛?”何曰警惕地问。   “我要把你照片用笔勾出轮廓,作为军校吉祥图腾挂在大门中央辟邪。”   ……感情是把她当吉祥物啊!   王天风颇有些幸灾乐祸,徐俨是明诚想要保下的人,却被何曰意外杀死,两人会不会因此产生嫌隙也不得而知。何曰对这段内情一无所知,只知道尸体已经被处理了,大大松了口气。王天风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明楼与我为何要杀他?”   何曰赶紧摇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王天风颇有些意外,没想到阿香看似天真,实则对那些世故是个门清,还懂得自保。何曰忽然道:“等等,我只有一件事想知道。”“什么?”何曰期待地问:“你之前说他携款潜逃,他带的钱都去哪儿了?”王天风嘴角一抽,恨不得把她脑袋剖开看看究竟是什么构架,每次关注的重点都和别人不同。   明诚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捏捏她到明家后养得肉乎乎的胖脸。何曰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不安地问:“阿诚哥,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明诚道:“你没错,大哥没错,是他错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我只是……”   “你们的世界观价值观到信仰都不相同,注定是要分道扬镳。”王天风难得说了句看似是开解的话。   明诚内心交战,有些道理世人都懂,真的要接受却很困难。   王天风对何曰道:“让他一个人静静,他想通就好了。”   何曰一脸担心地看着明诚,王天风催她离开,何曰只好转过头跟在他的后面一起走。谁知道明诚倏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他闷闷地说。   “我喜欢两个人静静。”   王天风听闻此话,站定,“既然如此,干脆我也留下来,三个人一起。”   “别丢下我一个人……”一直沉默的明钦文也出声道。   ……四个人凑在一起静静是几个意思,打麻将呢?何曰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   由于两位教官同时保驾护航,何曰总算无惊无险地度过了“残酷”的野外训练,她一回到军校,就被明楼请进了办公室。见她进来,明楼坐在办公桌后面笑眯眯地看着她,“第一次训练就收获颇丰,还斩杀了逃逸要犯,我已为你申请嘉奖令。”   =口=!“斩杀?”何曰被这个词吓炸了,“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还是刻意而为,这只是个可以商榷的定义,正如徐俨前几日还是上校长官,今天已被判为叛国走私的要犯。我说你担得起这份嘉奖,你就担得起。”   何曰听得有些茫然,大哥似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她只是其中一颗棋子,从未看到过全局。   明楼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包裹道:“这是大姐寄去巴黎的包裹,被我的属下拦截下来。里面装得大约是要给你的东西,你拆开来看看吧。”   何曰眼前一亮,大姐会给她寄什么呢,是衣服、信还是别的什么呢。她把最外面两层牛皮纸剥下来,里面是个红丝绒的盒子,她有些好奇,难道是首饰?打开盒子后,却看到最下面静静躺着七八条卷起来的钞票。“诶?”何曰嘴角一抽,“大姐送的包裹也太实在了。”明楼拿起盒子仔细看道:“上次看到这首饰盒时,还是在大姐及笄的成人礼上,母亲把它送给大姐,告诉她任何女人都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首饰盒,这一生才能妥善安放,悉心保存。’”   何曰听得一怔,没想到这个首饰盒来历如此珍贵。   “你不必紧张。”明楼看出了她的心思,“大姐曾放过话,她并不需要被安放,她愿逆江而行与浪搏击,做一个自由人。”他看着何曰手中的物什似乎有些羡慕,“大姐对你对明台都是一万分的惦念和照顾,我从小就被管教得极严,似乎还未享受过做弟弟的温存关怀。”   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明镜都很想照顾这个陪伴他最久的弟弟的。在没有明诚、明台和阿香的岁月里,姐弟俩一直相依为命,明楼早早地就逼自己成熟起来,明镜看在眼里也十分心疼,总想着要多照顾他一点。于是在饭桌上,明镜要给他夹菜,但筷子还未伸到碟子里,明楼就把菜夹起来放进她碗里,还劝道:“大姐多吃些菜。”   晚上时,明镜进到房间里想给他把被角塞好,谁知进了房间才看到明楼倚在床上看书;过了一小时、两小时……明镜进去,他还在看书;于是大姐坐在床上想等明楼睡着时再过去,就这样等着等着她睡着了。   姐弟两一起逛街,明楼看到一把木质的摇椅颇为喜欢,说是可以放在花园里,难道看到弟弟有个情绪外露喜欢的东西,明镜立刻要为他买下来,明楼偷偷瞧了好几眼道:“买下来不划算,还是算了。”第二日,明镜又来到了这家店将摇椅买下来,小伙计还未送到明公馆,明镜先回了家,一到花园里,竟见到明楼就坐在一把样子颇为相似的摇椅上。她吃惊地问这是哪里来的,明楼半是得意半是开心地对她说在学校时学过一段时间木匠的活计,他做了整整一晚总算把大致样子的做出来了。   经过一番努力,明镜终于放弃对这个弟弟的关怀照顾,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被照顾。   “对了,你的生死搭档已经定下来了。”   这个消息如平地炸雷,何曰悚然一惊:“是谁?”   “张石。想必你也认识他,据说你还向阿诚点名要他的?”明楼调侃道。   何曰呆呆地点点头,她忽然激动起来,“可是阿诚哥当场就否决了。”   “是,他在班中千挑万选,想找个长相最不突出的搭档给你,但是基于一些考虑,我还是决定让你和张石在一组。毕竟开春上完课后,你们一起回上海做任务才是最方便的。”他将一个档案袋扔给何曰,“这是他的生平资料,你可以先看一看。”   何曰翻开资料后,一目十行地将上面的内容看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您的未婚夫上线中   她应当是见过张石的。   正如张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良好教养,他出身家庭也十分优越,天津卫张家也算是赫赫有名的,父亲张然虽是草莽出生,江湖上也很有些重义的名声在,说话一言九鼎,一诺重于泰山,为人豪爽大方,即便是黑道上的人也很信服他。中年后被政府聘请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可谓是白道黑道通吃。与其他发迹后娶了一二三四房小老婆的人不同,张然早年遇到来自书本网的黄家四小姐后,一见倾心,用尽各种坑蒙拐骗的手段总算娶回家后,就此便是一生一代一双人,只生了一对双胞胎兄弟,张石便是小儿子。黄四小姐是典型的慈母,对儿子们是百般溺爱,没想到张石非但没有沾染父亲一点江湖气,也没被骄纵坏,读书习字事事争上游,去国外留学加入了进步社团后,由于资质良好被社团干部推荐了来。   这样看来她这个穿越来后就跟着何大仙四处算命招摇撞骗的人应当与张石没有任何交集,但问题就在张然这个草莽英雄实际也是个替人看相算卦的术士,只是人家位阶比较高端,已经可以被称为大师了。   莫要以为这一类江湖骗子就没有组织,事实上民间因良莠之现象产生利用相术骗财骗色的事时有发生,甚而演化出门派,甚至还有严格的派规。不同门不同派的自下而上的排辈分,从举人、进士、翰林、探花、榜眼、状元直至宰相。如何大仙行走江湖多年也只得一个进士,他总吹嘘自己有个宰相师傅,江湖上一呼百应,可惜自己命不好,相貌生得不是上佳,把戏耍的也不是最灵光的,不能被师傅培养成专做上等人的生意来赚大钱。他时常惦念着自己有个师弟,打小脑袋灵光,自有清贵的气质,被师父着重培养,后来还娶了大家闺秀,平步青云。   这师弟便是张然。   那一年张然过四十生辰时,请了各方亲朋好友在张府上吃宴席,何大仙在窑子里问相熟的窑姐儿借来贵客落下来的丝绸褂子,师徒两狠宰了客人一笔又喝了大半个月的稀粥才备了一份像样的礼物过去。张然刚进政府当官,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这个礼物终究还是落了寒酸,他对这个不上进的师兄不能说冷淡,但也的确热情不起来,毕竟师兄弟俩也是多年未见了。何曰看见他身旁有两个岁数和她差不多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当时心里就在感叹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她当时喝了大半月的稀粥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乍一见到满桌山珍海味直往嘴里塞,一边吃肉一边喝酒,恨不能把一整年要吃的食物都在这一顿解决了。结果可想而知,她拉稀了。蹲在茅坑里,爬都爬不出来。等她腿都麻了,一瘸一拐回到大厅里想继续吃时,却听那个粉娃娃站在她旁边说:“你身上有臭味。”   何曰问问自己身上,似乎的确沾了一股来自茅坑的味道。她振振有词道:“我之前吃了臭豆腐,所以身上有味道。”   “臭豆腐是什么?”   “就是……咦,你连这个都没吃过?我看张府外面走个几十步街口就有人摆摊卖啊。”   “我爹不允许我出府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若是连臭豆腐都没吃过,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啊!”何曰顿时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有钱人家孩子也不容易啊,她以前大学时有个富家千金从小就没吃过辣条,有次无意给她吃了一根后,激动地都哭了,当即掏了一张毛爷爷出来问再买一袋够不够。何曰告诉他可以带他溜出府外去吃这人间美味,将臭豆腐的味道夸得天花乱坠,粉娃娃很是纠结说门口站着家仆,看到他就会把他拦下来。何曰一拍大腿决定带他从后花园翻墙出去,正好翻过去就是卖臭豆腐的小摊子。粉娃娃被她说的心动,便跟着去了。   粉娃娃一看就是养在家里的运动废柴,爬了半天也爬不上墙,何曰只好坐马鞍状俯下身来,让他站在自己身上爬到墙头上,再把自己拉上去。他照做了,可惜两人错就错在高估了粉娃娃的力气,低估了何曰的重量。还未等何曰爬上来,粉娃娃就力竭不支脱了手,她本能地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只见她先抓住粉娃娃的衣衫,力气之大,把他的衣衫扣子都拽掉了。这一路向下滑,又抓住了他裤子,最后在何曰掉到地上的那瞬间,他的衣服和裤子也全部被扯下来了。   =口=!何曰看着墙头光溜溜的某宝宝,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撒腿就逃。那个粉娃娃似乎还在墙头羞愤地嚎着:“你个流氓,无耻,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一路走到花园时,对方似乎提过自己的名字,好像就叫……张石。“大家都喊我小石头。”何曰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何曰放下档案袋,目瞪口呆,她可怜兮兮地问:“大哥,我能换个生死搭档么,我怕他知道我是谁后,真的要与我一决生死。”   “不行。”明楼立刻拒绝了她,“你需要有个长期理由能留在上海执行任务,他的能力既可以辅助你完成任务,也是你留在上海最好的理由。”   “什么理由?”   “你找到了伴侣,可以安定下来了,所以春季度学业完成后,你就与未婚夫回国了,用这个理由想必大姐不会怪你,更何况张石的各方面条件足以让大姐觉得这是个好夫婿。”明楼分析地头头是道。   何曰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我反对!”   “反对无效。”   “那我和阿诚哥怎么办,以后只能搞婚外地下情了啊?”   明楼正喝着茶,差点一口水全喷出来,“阿香,口无遮拦可不是个好习惯。”   “本来就是嘛。”何曰一脸委屈,“虽说是要为祖国贡献一生,但也没说要这么献身啊。”   明楼把茶杯放到桌子上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以后大可以找个理由说你们不合适只能分开,这些问题很好解决。”   看大哥样子真挺忽悠人的,何曰撇撇嘴,顺手从放在桌上的一摞纸抽出一张,定睛一看才发现上面画的是她的侧面,笔触简单,却把她调皮的神韵尽显纸上,她问:“咦,怎么会有我的画像?”她把那摞纸都翻了一遍,上面画的全都是她,喝水时吃饭时晨跑时睡觉时,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的表情,每一张都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这些都是阿诚画的。”明楼笑着抿抿嘴,“王天风和我说要把你作为辟邪的吉祥图腾,我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便把阿诚的画找来准备挑一张。”   “大哥!”何曰绝倒,“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何曰一出明楼办公室便看见迎面走来的张石,她咽了口口水,低下头心中默默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不料张石道:“明香同学,请等一下。”   何曰停下脚步,“怎,怎么了?”   “我认得你。”   何曰哭丧着脸,特喵的被这货认出来了!   “你与明钦文是同一个宿舍的。”张石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吗?”   “诶?”何曰出乎意料,她拿过信来,信封上什么也没写,糊得严严实实。   “麻烦你了,请你务必把信交给她。”   何曰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张石见她答应后松了口气,挠挠后脑勺道:“一直觉得你应当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还不敢和你说话,今天才知道是我误会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好相处?”   张石眼中露出了疑惑,“我也不清楚,看到你时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不太舒服。”他见何曰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赶紧解释道,“我现在知道这只是错觉,以后我会改正的。”   “那个……”何曰想和他说生死搭档的事,却想起明楼曾嘱咐过这是机密未公开消息,便把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没事,我会帮你送到的。”   何曰把信揣进口袋里朝宿舍走去,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她定下生死搭档后就不能更改,以后和明诚也得做一对永远不能发朋友圈秀恩爱的苦命鸳鸯了。(其实现在也不能发朋友圈)她正想着,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呼唤,何曰抬起头找了一圈,才发现是明诚站在仓库里朝她招手。   何曰迈起小短腿飞快地跑向他,明诚把她拉近仓库里四下看看,关上了门。“怎么了?”何曰不解地问。明诚笑着拖出一个箱子来,正是当初何曰进军校带的箱子,他打开后,里面鼓鼓囊囊塞得都是零食,明诚把里面的巧克力、locker威化还有话梅全都取了出来塞进何曰的怀里,“训练时表现得很好,这些都是奖励你的,可惜果脯放得太久已经坏了。”   何曰心中趟过一道暖流,顿时更加难过起来,她的嘴一瘪问:“阿诚哥,若我以后变成了别人的未婚妻怎么办?”   “没关系。”明诚回答的干净利落,“只是,你与他的关系永远都将止步于未婚。”   =口=!“这,这么有自信嘛?!”   “嗯。”明诚低音略有些沙哑,何曰的话似乎刺激到他,他抬起她的下巴,如飞鸟一般轻啄她的嘴唇,尔后加重,变成了吮吸,他用舌尖湿/润了她的唇瓣,再抬起头时,他的眼中燃烧着少见的掠夺火焰,“嫁给我或是做寡妇,你可以在里面选一个?”   何曰怔怔看着他,眼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决堤而出。明诚愣住,抬起手帮她擦掉眼泪,关切地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果脯放坏了,不能吃了。”何曰的小脸皱起,泪珠像金豆子似的直往外飚,哇地一下哭出来了,“都怪大哥!”   “?”   ☆、阿诚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明诚还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自己如何被敬爱的大哥狠坑了一把,何曰有口难言,又不能告诉他这个消息,十分憋屈。所以当她回到宿舍时,明钦文看到她的表情便问道:“你便秘了?”   “……”何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张石让我交给你的。”   明钦文奇怪地问:“张石是谁?”   “就是那个长得最高最好看的小哥。”   明钦文笑着揶揄道:“长得最高最好看的难道不是你们家阿诚哥?”   “阿诚哥那叫帅破苍穹懂么!愚蠢的人类。”何曰立刻下巴朝天,仿佛全世界都在她鼻孔下面。   明钦文把信封撕开,里面掉出来一张信纸和一条项链,何曰眼尖,立刻认出项链正是她在训练前丢失的。明钦文打开信读起来:   ——“亲爱的明小姐,那日捡到你的项链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你,每日看到你项链中的相片都深深陶醉在你清丽婉约的容貌里。人们都说爱一个人就是从爱她的容貌开始,当我看到你本人时,才发觉原来一个人的精气神是可以超越她外在的长相的。你的每一面都如此与众不同,我想每见到你一次,我都会更爱你一分。虽然不知道长官能否把我和你分作生死搭档,但我的生死已经决议与你相随……”   明钦文深深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何曰好奇道:“我还没看过你项链里的相片呢,他确定是清丽婉约这个形容词么?”她伸手打开一看,相片中的明钦文笑得十分温婉,与她平时大大咧咧张牙舞爪的样子毫不相同,何曰怔住。   “这是阿武。”明钦文无奈道,连照片与本人是不是同一个人都分不清,真不知如何说这个呆子好。   何曰看着她手上的信纸十分羡慕地叹了口气:“我还没收到过情书呢。”   第二日便是分配生死搭档,何曰站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却没看到明诚,郭骑云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道:“昨日许老师被临时委派任务,连夜出校去了。”何曰失落地抿起嘴,想必是被大哥故意支走了吧。   王天风拿着名单边翻看边对众人说:“下面我来宣布生死搭档的名单,报到名字的站到前排来,男女各分一列。”他开始依次往下报人名,终于喊道何曰名字时,他顿了一下,“明香、张石。”   张石听到后,迅速转头看了眼明钦文,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失魂落魄地走上前去。尽管何曰昨日已提前得知名单,乍一听到自己要和一个陌生人同生共死了,脸色也精彩不到哪去。张石抬起头,看到身为教官的王天风竟拿着名单顿住,没有继续往下念,从他脸上也捕捉到一丝同样的伤怀。   一时间气氛竟变得愁云惨淡起来,叫人好不适从。最后还是何曰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我作为阿文的亲戚兼室友,你和我做搭档,还是多了很多机会看见她。”张石这才注意到她与明钦文是同一个姓,还真是一家人,他头顶的乌霾渐渐散去,阳光透上心头。刚准备咧嘴一笑,却被王天风狠狠瞪了一眼,霎时老实了。   何曰想:还是当年挂在墙头上的呆粉娃娃啊。   军校在分配完生死搭档后开始训练合作爆破、下毒、电讯等技能,何曰仿佛回到了高三,早起晚睡地背着那些化学方程式、摩斯电码,在纸上模拟电线排布。   王天风对她的成绩颇不满意,摇摇头嫌弃道:“局座身边的女特工,十九岁毕业后可以双发连响,每分钟发104字,还是柔道蓝带级高手,你还差得远呢。”   何曰往椅子上一坐,哭丧着脸:“我已经尽力在学了,要不你杀了我得了。”   “我哪里舍得……”见何曰抬起头看他,他愤愤道:“学校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才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半成品,现在杀了岂不是损失巨大!”   “你的射击准度很好,但手还不够稳,都抵不住炝的后坐力,每次身形都要晃,这样暗杀时很容易被人发现你的踪影。”他把她拉起来,把枪放到她手里,半边手掌包住她的手背,纠正着她的姿势,“应当这样握炝,腰部才是正确的发力点。”   何曰转过头警惕地看着他,后退了半步:“干嘛离我这么近?”   王天风一改往日阴鹫模样,满脸无赖,前进了一步,托住她的腰:“我还嫌不够近。”   何曰抬腿就要踢,却被他制住,“同样的招数还想在我身上试第二次、第三次?”   何曰的心中顿时蹦出一行新闻标题——教授?禽/兽?在校女大学生惨遭色/魔教授侵袭。她颤着声道:“你不要乱来啊,这里可是学校!我上头也是有人的……”   王天风看到她声音吓得发抖,又好气又笑地放开了她,“跟你开个玩笑,真这么怕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她最喜欢的牌子的糖,“明诚总带在身上的,说每次给你吃一颗糖就能哄好你。”   何曰一脱离他的辖制,立刻像兔子一样窜了,哪里还管吃糖,眨眼的功夫,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教室里只剩下王天风一个人,他慢慢把糖剥开,放进嘴里,明明应该是甜的吃起来却万分苦涩。   他即使和明诚做一样的事,说同样的话,他也终究不是她喜欢的人。   离开了四天,明诚终于回来了,何曰欢欣鼓舞地一路跑过去,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自己很想他。明诚却冷着脸闪开了,何曰的手臂僵在半空,她委屈地瞅着明诚。   “你早就知道生死搭档是谁了,是吗?”虽然是疑问句,他的语气中却充满了肯定。   何曰愣住,过了许久才艰难地点点头。   “这么大的事,你却瞒住了我,真的很想与他做生死搭档吗?”不等她回答,明诚便失望地走开了。   在下午格斗训练时,明诚专门挑了张石作讲解示范,“若是要抓活口,需要注意几个致命的有效打击部位,比如扭手关节,顿器猛击大腿肌肉、膝盖,张石,现在向我攻击。”   于是张石双拳出招,却见明诚在电光火石间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向下一扭直接将他拖到了地上,与此同时拳头敲在了他的膝盖上;张石痛得闷哼了一声,学员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你的动作太慢,防御也不够到位,再来。”   张石从地上爬起,酝酿了一下学过的攻击姿势,继续向明诚冲去,结果可想而知,他又被打趴下。   “再来。”明诚冷冰冰地命令道。   “够了。”只有何曰心里明白张石这是无妄之灾,她站起来走到场中间道:“我的搭档体力不支,现在由我代劳配合教官做示范。”   明诚的雪亮的眼神看向她,何曰昂着头不甘示弱,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有问题大家坐下来谈,解决了就好,何必牵扯到无辜人。“好,你们倒是感情深。”明诚在压制着自己愤怒之情,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字来,“已示范完毕,大家自行练习。”   何曰与明诚认识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闹起了别扭,两人见到面均杀气腾腾像个仇人,有什么话也不当面直接说了,都通过明钦文,明楼来传话。就连大哥都有些扛不住了,把何曰叫到办公室问:“你们打算何时和好,我每天看着阿诚阴得都能拧出水来的脸就头疼。”   “他都不理我,我能怎么办。”何曰十分委屈,她也曾试着和明诚说话,但他始终冷淡的样子,让她望而却步。   “你好好想想办法,阿诚很好哄的。”   怎么哄另一半,这个论题从古至今前辈们给出了很多答案,放在现在有摆蜡烛阵送花,清空购物车,裸/身做一桌好菜(?),可是这里是军校,臣妾她做不到啊。何曰冥思苦想了一夜,找明楼借来一大叠纸裁好,强忍着睡意叠了99只千纸鹤,每只纸鹤里都写着不同的话,诸如对不起,原谅她,最爱你。一大早,趁着大家还没起床,她摸着黑就去到明诚的办公室里。当初明诚给了她一把备用的钥匙,她打开了他办公桌里的抽屉,把千纸鹤一股脑往里面扔。谁知道才放20只就满了,何曰只好把剩下的都放进了他柜子里。   回宿舍时,她与明诚擦肩而过,她张了张口,想要挽留他,却又闭上了嘴巴。大概等明诚看到自己道歉的千纸鹤后,情绪会好些吧。她垂头丧气地走进宿舍,却差点被绊倒,她打开灯低头一看,才发现地上不知被谁塞了一叠信,信封上都写着“致晚餐小姐”。   明钦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她手里的信兴奋道:“这是阿诚哥给你的吧?上次他问我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就告诉他你特别遗憾没有收到过情书,他还真给你写了?”   何曰打开其中一封,字迹工整笔锋苍劲,然而第一句话却是只有孩子们才常说的,显得有几分幼稚,长大以后的她越难将这句话说出口:   ——我们和好吧。   ☆、最喜欢国家与阿香   “我们和好吧。”直到多年以后,何曰已经不记得阿诚给她写的情书内容多么富于浪漫,措辞多么华丽,却仍记得看到这句话时眼圈霎时就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也许会低头,也许会认错,却很难说出的这句话,因为这意味着给了对方否定拒绝的权利,有可能让自己受到伤害。   那就和好吧~何曰蹲在地上,抚着信封这样想到道。   这一天上课时,同学们感受到多天来笼罩在教室上空中的乌云瞬时散开,阳光普照,尤其是张石几乎感动得泪流满面,终于有节课既没被打也没被骂有木有!明诚甚至还温柔地指导他道“靠着腰部的爆发力,出招的动作还要再快些。”   何曰十分得意地对明钦文道:“别看我们家的阿诚哥瘦,但腰可好了!”   明钦文:*&¥#&……这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相比于明诚的春风满面,王天风的脸可要臭的多了,这货原本管教就严,现在更是丝毫不得出错,众人皆叫苦连连。冬眠刚醒,又至春困,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课间休息时,何曰的组织小分队聚头,共商拯救全班大计(小分队实际也就四人:何曰、明钦文、张石、郭骑云)   张石再呆,好歹也是一资深神棍的亲儿子,对于摸心思讨好人还是有点心得的,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不如咱给教官送点礼?”   明钦文问:“送什么?”   张石说:“你们平时最想要什么?大家都想要的,教官肯定也喜欢。”   三人不假思索异口同声地回答道:“钱!”   “不如我们就凑点钱送过去?”   何曰一个脑瓜崩就敲在他头上,“你是不是傻,哪有人送礼直接送钱的,送样他喜欢的东西,别人收到东西的同时也会承你这番悉心了解他的情意,直接送钱不成了赤/裸/裸的金钱交易了么!”   张石恍然大悟,受教道:“还是阿香姐懂路子。”他的年龄实际比何曰要大,但不知为何看到她就犯怵,在她面前一直保持低姿态。   “那当然,当年我……”何曰一时兴起,差点话起了当年,好在理智还在,及时住了嘴,她当初刚入职场没多久就得罪了领导,那小鞋穿得,她都快穿成三寸金莲了,脏活累活都是她干,出了事也让她背黑锅。看在单位待遇和福利都是业界数一数二的,她舍不得这份薪酬,忍下这份气来。后来正逢上过节,她仔细研究了领导的喜好后凑了两个月工资送了份大礼过去,第二天待遇就大不相同了。她还以为从此可以抬头做人了,可也就得意了三天就穿越到这儿来了,“送礼有没有用,也要看命啊,都是命数……”   三人顿时疑惑地瞅着她,张石觉得何曰这个表情、这个仰天长叹的动作简直绝了,和他爸做神棍算命时一模一样!   但是,王天风到底最喜欢什么,这还真是个问题。何曰对明钦文说:“你认识他最久,你说。”   “大概……”明钦文有些犹豫,“大概最喜欢国家和阿香吧。”   “噗”其他三人全喷了,郭骑云悄悄朝明钦文竖起大拇指。   何曰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脸严肃道:“我提议还是送一块机械手表。”她记得不久前曾与王天风提过要送他手表,王天风虽没表现出什么,那一刻微妙的表情变化却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既然小队长都这么说了,其他三人必须举双手赞同,张石和明钦文是他们四人中最有钱的,他两出了大头,何曰与郭骑云拼拼凑凑把剩下来补齐了,又找来号称“有求必应”的孙财迷辗转买到了一块新款的机械表。   何曰打死也不愿去送这个表,于是任务落在了张石身上。张石同学风萧萧兮去了,易水寒得回来了,说还未进门,被王天风看到了他的脸,一秒钟内就被恶狠狠丢出来了,张石委屈地摸摸脸问道:“为什么最近老师们一看到我的脸都跟看到杀父仇人似的?”   明钦文斜眼看何曰:“你都把你搭档折腾成什么样了,还不赶快亲自去送!”   何曰麻溜地拿着手表盒子就去了,王天风一边开门还一边凶道:“你还敢来……”门一开才发现是何曰那张春光灿烂的笑容,他动作一滞,问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我是代表同学们来给老师送温暖的~”   王天风一脸狐疑,“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何曰见办公室里无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甚至还颇有少女心地系了一个蝴蝶结。她推到王天风的身前,笑眯眯地说道:“送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王天风刚准备接过,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缩回了手,偷瞟了眼何曰,却被对方发现,何曰道:“拿着呀,里面又不是蜇人的毒物。”王天风无语,一把抓过来,打开了盒子,才发现里面是块手表,他慢慢拿起来,说话间竟带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小心道:“真的送给我?”   “对啊。”何曰点头,赶紧又补充了句:“是同学们一起凑钱买的,不是我一人送的。”   王天风听闻立刻把表放回了盒子里,冷着脸道:“拿回去吧,我不收学生的礼。”   何曰没想到他会翻脸翻得这么快,愣住了,过了半晌才道:“王天风,其实我早就想你说了,可是你一直没有明确表达,我怕说了后会被你矢口否认说是我自作多情。但恕我是个直肠子,不爱那些隔着肚皮七拐八绕地说话,今天就摊开来讲吧。我不像喜欢明诚一样喜欢你,但并不代表我不关心你啊,这世上有很多种感情,并不只有爱情才是动人的,我们之间师生之情也同样真挚啊。”   “我不想和你有师生情。”   何曰一句话差点没被他噎死,王天风跟座革命烈/士雕像似的屹立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宁死不屈地姿势,何曰喘了好大一口气也怒起来,一拍办公桌道:“喜欢我的人多了,横跨这上下一百年都有(是真的),难道我要一个个喜欢回去吗,你说你除了眼光好还有哪一点好的?”   王天风顿时为自己扭曲的审美感到羞愧。   何曰缓了口气劝道:“失恋了不要紧,在哪跌倒就在哪躺会儿,阳光总在风雨后,手表就请收下喽。”她说完一溜烟跑了,生怕王天风再追上来还给她。   何曰像兔子似的往前窜,明诚远远就看到她活蹦乱跳的身影,到了拐角处故意闪身站到她面前,何曰惯性太大一下子撞进他怀里,揉着鼻子抬起头才看到是明诚,“幸好我没隆过鼻,不然假体都要撞出来了。”   明诚问:“看你从办公室方向出来,刚刚干什么去了?”   何曰把同学们凑钱送礼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明诚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有样东西给你。”   “情书?我已经看到了。”   明诚摇头,“这样东西必须当面给你看。”他猛地从背后抽出手来,何曰眼前一花,才发现他的手上多出了一支玫瑰。   玫瑰明显已经放了不少日子,花瓣的边缘都有些枯萎,在他袖中又被挤得变形了。明诚满脸失望地说道:“这是大哥在家教给我的魔术,前几天出去执行任务看到了花店,就买了一支想变给你看,没想到我们只是两天没说话,花都枯了……”   何曰抬起头,踮起脚蹭着他下巴眯起眼道:“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隔了几日,王天风收到了明诚送的第一份礼物——一幅画。画上画着一副碧莲图,没有荷花,只有莲叶。   老王一直没懂这礼物背后的深意,因为这得结合何曰的礼物来看,表碧莲—不要碧莲—不要X脸,这是来自一个护食忠犬的愤怒。   ☆、10级小号接到新任务   送礼的效果微乎其微,王天风的脸非但没有多云转晴,反而变本加厉地严格要求了,气得何曰直道这是典型的光收东西不办事!明钦文郁闷地说:“干脆我们给你扎个蝴蝶结送过去得了。”   只有郭骑云对他尚有几分知遇之恩的感激,辩解道:“老师这样做也是为我们好,很快就要实践出任务了,严格也是为了保障我们的安全。”   开春了,军校的这批学员也要开始到外面历练,完成一些相对简单的任务。用何曰的话来说,就是一群出新手村的10级小号接到了NPC发放的D级卷轴任务,她与张石已被剧透要组队下上海滩的副本。所幸何曰缠了明楼好一阵子,终于得到了明钦文与郭骑云也会一同去上海的保证。   真正宣布任务分配时,何曰才听说王天风负责在南京活动的学生,而明诚则跟着她去上海。当晚,明诚感动地热泪盈眶——大哥果然还是爱他的。何曰坐在宿舍临窗的课桌前整理着上课笔记,窗户却被石子敲中,发生清脆的响声。何曰被吓了一跳,打开窗户后,才发现是王天风着趁夜色爬到了宿舍对面的大树上。他抓着树干,对她做口型,示意她下楼。何曰用气声对着他小声道:“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何曰低下头继续刚才的工作,对面变得寂静无声,她以为王天风就此放弃已经回去了。谁知手表的指针显示已过12点时,她打着哈欠准备拉上窗帘上床睡觉,却见王天风还站在树上。何曰趴到窗台上有些恼怒:“这人怎地这么犟!”   王天风抽出一块白板,正是她与明诚打电话时随时在上面写画做提示的那块,他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稳稳当当地倚着树,他在白板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字。何曰远远看着都悬起了心,生怕他一个不稳从树上掉下来。没一会儿,王天风写好了,举起板子对着她。   尽管夜色昏暗,但借着不远处哨塔上的探照灯,她还是看清了白板上面的字。   “对不起。”   何曰一怔,她摇摇头,王天风其实没有任何一件事需要和她道歉的。   他低头又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字,何曰一直看着他,不知道他还要和自己说什么。王天风的笔尖忽然在纸上顿住,他没有继续写下去,抬手把那张纸揉成了一团,他重新写了一张,上面还是三个字“我走了”。   何曰大囧,老王这是抽什么风,大费周折了这么久就为了和她说句对不起?王天风朝她挥挥手,轻灵地窜下了树。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王天风在树上等待了数个小时,只为来和她道别。金陵与上海相距不远,但各自任务在身,若非生离便是死别。人生如逆旅,他们擦肩后行色匆匆,期望着下一个路口还会再遇见,不愿真的说出那一句再见。   何曰关上了窗户,在嘴边咀嚼着“王天风”这个名字,嘴角激起了一个小小的笑花。“王”侯不羁,“天”高气爽,“风”轻云淡,应是如此。   张石与她接到的任务说难不难,青帮上层近期活动频繁,主持大局的叔父钱毅近日与驻扎在上海英租界乔爵士来往甚是密切,有消息说他们合伙垄断英租界鸦片提运且建立银行控制原本行庄银钱汇兑,让黑道影响一市的经济实属不妙,何曰与张石要做的便是探得青帮与英领事的具体合作计划。   “他们之间必定有个书面协议,你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份协议来。”明诚对他们解释道。   何曰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我们只需要找出协议就行了?不用想办法破坏他们的计划吗?”   “你想如何破坏呢?”   “把钱毅抓走秘密关押,至于鸦片一把火全都烧了,新开的银行就埋炸药都炸了?”   明诚不忍直视地扶额,解释道:“青帮在上海势力盘根错节,一跺脚都能让整个上海滩抖三抖,就算是政府行事有时还要与这些地头蛇合作,你想一己之力破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何曰没有为自己捉急的智商感到羞愧,她一跺脚笑嘻嘻地行礼说道:“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马上都要出发了,对于任务目标还没有一点了解,我真担心你会惹出什么乱子。”明诚看着懵懵懂懂的何曰,有些恨铁不成钢,“过来,我给你把青帮的现状详细讲一遍。”   明诚难得严肃地对她训话,何曰一缩头,乖乖过去老实道:“哦。”   张石泪流满面,他也是这任务成员啊,真的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任务时常为期一个月,明楼也跟着何曰回上海了,何曰对此表示很奇怪,“我自有我的任务。”明楼不许她多问,一句话便堵住了她的嘴。下了飞机后,明诚去安排另一组学员的任务,而何曰与明楼直奔明公馆。   “大姐,明台,我们回来了!”何曰跟撒了缰的野马似的一路狂奔回家,竟有几分“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的意思。   然而进了门后才发现此时明公馆里空无一人,明镜与明台都不在家,何曰如泄了气地皮球郁闷地坐在沙发上,明楼倒了杯水递给她,安慰道:“大姐要忙生意上的事,明台还要上学,坐着,等一会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何曰下了飞机,正疲惫不堪,便打算先上楼睡一觉。她推开自己的门后才发现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定是每天有人打扫才能做到这样纤尘不染。她坐下来,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扑满,表情变得十分讶异。她还住家里时每天往扑满里扔一铜元,因住上海的日子不长,离开时才铺住底部薄薄的一层。方才拿起来时,扑满已经塞了一半了,分量还不轻。   大约是明台每天塞的,何曰猜测道。   她不再多想,拉了窗帘,赶紧上了床。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何曰感觉到有人进了她屋子,这些日子的训练让她形成了条件反射,立刻睁开了眼睛,四周景象渐渐清晰,她才想起是在明公馆里,又放下了心来。   何曰扭过头,才看到是许久不见的汪曼春,她背对着自己蹑手蹑脚从窗户上爬进来,差点撞到何曰随手放在窗台上的扑满,她发出“哎哟”一声,把它捞起来。看清是何物品时还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我昨天是放在这儿的吗?”她歪着头,也没想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银元,对准扑满的口子塞了进去。   何曰大惊:这个败家孩子,竟然用银元塞扑满,这钱都够她存嫁妆的了!#我的闺蜜是土豪#   ☆、没有意外,就没有伤害   何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喊道:“阿春~~”那声音千娇百媚,百转千回,却把汪曼春吓得一哆嗦,她压根没想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回过头才发现是许久不见的何曰。   “你吓死我了!”汪曼春惊魂未定道。   何曰把被子打开,抛了个媚眼过去,“快上来,我都把被窝替你暖好了。”   汪曼春瞪了她半天,还是脱掉了外衣,拱进了被子里。一躺下去就发出了一声欢喜的感叹:“好暖和~”何曰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这种天气就应该躺在家里睡大觉。”   “你怎么回来了?”汪曼春忽然捂着嘴偷笑起来,“莫不是成绩不好被退学了?”   “国外学校一年有三个学期,这不是放春假了么。”   “那师哥和你一起回来了?”   “是啊。”   她的话音刚落,汪曼春就迅速穿好了衣服,火箭一般冲出去了,留下独守空被的何曰目瞪口呆。   早就知道这货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靠不住!   当何曰起床走到客厅时,只听汪曼春缠着明楼问在巴黎有没有乱勾搭别的姑娘,明楼一本正经道:“我说了不做准,你得问阿香。”他机智地把皮球踢给了何曰,面对汪曼春虎视眈眈的眼神,何曰点头道:“有。”   汪曼春双眼一瞪,“谁?”   “好多呢。”何曰扳着指头道,“英美法德俄日澳意都有,拉出来都能组场世界杯比赛了。”   汪曼春刚要说话却被门铃声打断,何曰奇道:“大姐与明台都不在家,谁会这时候拜访明公馆?”她跑去开门,却发现是捧着一束鲜花的张石。   “你怎么来这儿了?”   张石满面笑容道:“阿香,我是来拜访大姐,聊一聊我两的事。”他忽然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道:“别忘了,我接到的任务是上海期间,伪装成你私定终身的未婚夫。”   =口=!何曰问道:“那你钱带了吗?”   “带什么钱?”   “废话,哪家未婚夫提亲是不带钱带束花来的?”   张石摸摸头委屈道:“第一次来只是拜访一下家长,没想这么多,那……那提亲的钱组织给出么?”   提亲又没票据开给他,估计是不能报销了吧,何曰心里默默想。她打开门让张世进来,“我大姐和小弟都不在家,现在只有我和大哥。”   张石连忙道:“长兄如父,拜访大哥也是一样的,我先和大哥打个招呼。”还未等何曰阻止他和他说明下情况,他已经率先走进门了,一看到坐在客厅的明楼,他惊呆了。   “明长……”   他刚要把称呼喊出口,何曰立刻截过话茬,“这是我长兄,明楼!”张石嘴唇哆嗦,看看明楼又看看他,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怪不得就连凶神恶煞的王老师都不敢怎么惹明香同学,感情是她上头有人!(并不是)   “这位是?”见来客不是明家人,汪曼春从房间里走出来问道。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何曰看了眼张石,犹豫了片刻,“是我男朋友。”   “这怎么可能!”汪曼春断然否定道。   “怎么就不可能了?”其余三人均奇怪地看着她。   汪曼春想了想道:“女人的直觉,阿香喜欢的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我眼瞎了不行么。”何曰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我的闺蜜真难搞#   对于这种类似于眼瞎了才会看上他的话,张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且你不是和阿诚哥……?”汪曼春迟疑道。   张石好奇地问:“阿诚哥是谁?”随即他顺着汪曼春的眼神看到了茶几上立起的一幅照片,格斗课上把他打得两天都下不来床的许长官在照片里笑得灿烂的一塌糊涂。   =口=!张石表示自己受到了成吨的伤害,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那顿打一定是护妹狂魔给他的教训,一定是!(并不是)   何曰也很受伤,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是这意思么?   汪曼春看了眼怀表,从沙发上跳起,“我得回去了,晚上还要和叔父一起参加宴会。”说完,她便匆匆离开,临走时还深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明楼,做了一个“等我再来找你”的口型。明楼笑得很温和,朝她挥挥手。何曰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张石在花园参观时,何曰站在明楼的身后问:“大哥不喜欢曼春了吗?”   “为何这样说?”明楼回过头问道。   很多事都能感觉到,但一下子却也说不上来,何曰只好借用汪曼春的话道:“大约是女人的直觉吧。”   “我很喜欢她。”原本没指望每次说话只说一半的明楼会回答这个问题,谁知他却认真地答道,“但是我们是太不同的两种人,就像两条平行线般,更何况我们之间还夹杂了太多的人和事。若真说到长相厮守,我们大约有缘无分。”   “大哥,世界这么大,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可能的话还是争一争得好,你们那么相配。”   “阿香,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了军校却没有带她去吗?”   何曰一怔,摇摇头问:“为什么?”   “因为曼春太缺乏爱了,她没有独立的思想,一直活在她叔父和我的影子里,我不想替她做出选择,干涉她自己的人生。”   “大哥你其实是怕承担责任吧,你怕帮她选择后就要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你就抱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何曰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他。   “也许吧。”明楼拂去落到她头顶的一片叶子,“你还小,不知道很多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去争取!大哥,你若再这样打太极,曼春姐可就要是别人的了。”   明楼微笑着,没有再说话。若曼春真的移情到别人身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爱上一个普通人,携手度过柴米油盐平凡的一生,这难道不也是幸福吗?   “咦,这水缸后面有个大洞!”不远处的张石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地叫道。他好奇地弯下腰,从洞口钻了出去,隔着墙喊道:“这个洞是直通到街上的!”   他的声音充满喜悦,“我以后进出来找你可方便了!”   “小伙子,你刚刚是从这户人家偷爬出来的?”一个熟悉的女声问张石道。   “是,是啊。”   “哪里来的小毛贼,敢挖我们明家的墙角,给我打!”   我了个大擦!何曰大惊失色,狂奔过去,别刚见到面,这“未婚夫”就被明镜大姐给打死了。   明楼后知后觉地想:当初原本是要把这曼春与狗专用道堵死,不知怎么就给忘了。   ☆、经营情报站   “大姐,手下留情!”何曰爬出狗洞时,只见张石被三个保镖一般的人围殴,他原本身负功夫,却并不敢跟明镜身边的人动手,只好左闪右挡。   明镜看到她喜出望外,立刻道:“阿香回来了?”她示意保镖停手,退回原处,打量了眼张石,笑着对何曰道,“前几天明楼发电报说你们即将动身回家,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让我仔细看看你。”   为了让她看得仔细,何曰还转了一圈,明镜道:“黑了,也瘦了,这位先生是?”   张石主动上前,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道:“这位一定就是明家大姐吧,平日总听阿香说您如何美貌能干,闻名不如见面,您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干练更有气质,我是阿香的同学,这次陪她回国来,想见见她的家人……”   这话说得蹊跷,明镜问:“只是同学?”   “后来为了更好得沟通与互相学习,我们也顺便谈了一点恋爱。”   肥水终究还是流了外人田,明镜表示自己心很塞,于是木着脸道:“既然刚才是个误会,那还请进家里来坐吧。”她注意到张石从家里爬出来的洞,“以后见面走大门就好,不必特意在我明公馆的墙上挖个洞。”   张石无辜被冤,刚要出声辩驳,就被何曰捅了一下,他只好乖乖闭上嘴巴。   明楼被明镜叫到了房间里狠狠训斥了一通,“让阿香跟你单独去巴黎,目的是什么?!”   “是好好学习知识?”   “……呃。”明镜清咳了两声,“当然也是为了学习到东西,但是要是让你把握好机会培养一下感情,你倒好,还让人家这么短时间内跟别人跑了。”   “大姐,我又不是找不着媳妇,您不用为了我操心。”   “你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之前是汪家的人,后来又在巴黎找白人女子,大姐不求她家境多好,至少得是个能娶回家的清白姑娘吧。”   “强扭的瓜不甜……”   “我倒想扭,但你现在连个瓜都没有!”   明镜被这瓜娃子给真气着了,故而晚上对着张石也没什么好脸色,一口气问了好些问题,张石全都笑着一一回答:“家父在天津政府里做文职,对我未来的发展倒是不限制的,祖上是行商的,这些年一直是家母在打理生意,上海也有我家的铺子,照家母的意思呢,趁着放假帮忙打理下铺子,不管毕业后接不接手,也总归是个锻炼人的机会。”   谈到生意经,明镜来了兴趣,问了铺子的经营情况,面色稍霁,这时明台回来了,看到明楼与何曰开心得不得了,“家里只剩我和大姐,感觉屋子都空荡荡的,让人怪难受。”他也到了变声期,说起话来跟公鸭嗓子似的粗声粗气。   何曰逮到机会就嘲笑他的声音,明台也不介意,跟在她后面一双桃花眼闪啊闪问道:“阿香姐,你上次和我说得《神雕侠侣》还没说完呢,十六年后杨过与小龙女见面了吗?”   何曰把张石送走后,把剩下的故事大致说了一遍,明台听得心驰神往,“杨过和小龙女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他忽然叹了口气,“只可惜了小郭襄。”   “是啊,所以你以后遇到姑娘,如果对她没那意思的话,就千万别对她太好,勾起了人家情丝又不能和人家在一起,那才是造孽。”   明台扭扭捏捏地说:“那我以后能遇到小龙女吗?”   “小龙女难遇,很可能会遇到个小笼包。”   “……”   第二日,明楼把何曰带到了一座茶楼前,“若这次任务通过后,以后上海的情报一线工作还是由你们负责,这座茶楼便是你们的情报交通站,一来可以掩饰身份,二来茶楼也是各方消息的汇集地,可以搜集到一些想要的信息。”   张石扮演的角色便是这座茶楼的少东家,平日便住在这里面,“你们的任务十日后进行,这几日要抓紧搜集情报制定对策,越详细越好,我不能徇私过多帮助你,这些事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何曰走进茶楼,生意显而易见十分惨淡,这苍蝇都不见一只的馆子,不但赔钱,就连各方消息也别想搜集到吧?何曰对张石如是吐槽,张石安慰她:“这茶楼只是个掩护,也并未指望靠他挣钱,上头都有补贴呢。”   “这儿的地租也不便宜,客人都没有,一看就是亏损经营的店,老板不是傻子便是这店有问题,更容易引起怀疑呢。”   何曰并不懂做生意,但是在后世生活久了各种营销手段也见得多了,当天算了一下经营成本便推出了一个充值会员卡,冲三个银元可以打八折,冲五个银元打六折还赠送茶食一份,活动期间每日前三名来还能免单。光有折扣还是不够的,何曰又找来一个说书先生,把刘宝瑞的几个单口相声段子告诉他,让他在台上说。   原本茶馆的地段就好,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活动才进行了两天便引起了轰动,一整天都是宾客满堂,茶博士们忙得是脚不沾地,明楼再来时几乎都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他一坐下来,茶博士便端了杯水过来,“先生想点什么茶,我们现在推出新套餐,一杯茶加一份茶食才三十铜元,比单点要划算的多……”   “你们老板呢?”   “我们老板在楼上,您有什么事吗?”   “我得找这两二傻子算算账。”   “……”   二楼房间内,明楼坐在椅子上一目十行地把这两日的活动以及账目表浏览了一遍,重重扔到了桌上,“你们是特工,不是真生意人,搞得这么轰轰烈烈,是不怕别人发现你们吗!”   “大哥,我觉得你想错了。大隐隐于市,我们既然开茶楼,就要做到全上海滩最好的茶楼,每日人来人往,才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一个通缉犯,若是走路鬼鬼祟祟东躲西藏,被人看到了反而要怀疑他的身份,若是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反而没人会注意到路人长什么样子,若是穿戴上乘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人,就算警察看到了,也不敢立刻上去就抓还得客客气气让他协助下调查,生怕摆了乌龙得罪有势力背景的人。”   一向长于辩论的明楼竟被她这个歪理说的哑口无言。   何曰还在那滔滔不绝道:“远得不谈,就说这两日店里都来了一些青帮里漕运小弟,他们说下周就是昌帮主的生日,在凤凰楼举行,到时青帮上下都要去贺礼,这留下几个小弟轮班做看守,到时候正是我们去偷那协议的好机会。”   “那照你的意思,你不但无过,还有功了?”明楼气极反笑。   “我不但为党搜集情报,还帮党赚取活动经费,我要用尽一生一世将三/民/主义供养!你可以看不惯我的做法,但是你不能扔下我高举着的三/民/主义旗帜!”何曰一副“我为祖国献一生”的正义表情。   “噗。”明楼发现他在和何曰说话时千万不能喝水,不是被呛到就是喷出来,这丫头从不按常理出牌,“那你说说这次行动要怎么做?”   ☆、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   “纵火行凶。”何曰面带奸诈的笑容吐出这几个字,“但是我这几日需要到青帮议事厅里摸一摸地形。”   茶楼里推出了三公里免费外卖服务,叫外卖的人极少,毕竟这年头没有网络,也极少有人家里有电话点单后直接送达,更何况不少人是冲着茶楼说书先生的相声段子来的,那漕运小弟叼了根牙签讲了句明白话:“老板娘,我瞧你这服务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周围人被他这句话逗得都笑起来。   何曰走过去,低声对他道:“这位小哥可就说岔了,当初推出这服务时可是因为有些客人觉得我们这儿茶食电心极好,点了后让咱们送到家里给老婆孩子尝尝,也有让咱送去给上司的,既花不了几个钱收到的人又觉得贴心。”   “有人点了送上头人?”   “是啊。”   那小弟心头一动,牙签也放下了,他的姐夫是个有前途的,在青帮总部里做烟馆的总账房,他一直想让姐夫提拔他一把,但与这文化人硬是亲近不来,也不好没事给亲戚塞钱求人提拔不是,何曰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他转过头把她拉到一边说:“那我订个套餐,麻烦给送过去,别让旁人知道了。”   何曰点头,“您放心,不会嚷嚷的,您付了钱留个字条或者话,我亲自给送过去。”   漕运小弟只识得几个大字,并不会写,“您送到了就说是洪小二吃了好东西送点来也想给姐夫尝尝,多留了一份带给姐姐。”   于是何曰提着茶食篮子捆在自行车后面骑上就往青帮的议事厅去,原本张石拦着她要替她去,却被何曰拒绝了,他这人太过实诚,应变不够,还是自己去比较安全。他回头向明楼求助,不料明楼也笑着说:“让她去,吃不了亏的,谁让我们阿香是吉祥物,谁伤她谁倒霉。”   到了议事厅门口才发现,这就像后世一个大公司一样,门头颇壮观,她提着篮子在门口便被拦下来了,她拿出薄木头做的名帖道:“我是永熙茶楼的,你们这儿一个叫雷楚的账房点了我们茶楼的茶食,让我这个点给送进去,不信你看。”她掀开布头,里面都是精致的点心。   “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一个门房小弟去过茶楼,认出了何曰,对旁边人道:“是老板娘呢,以前在店里见过,不然你把东西留下我帮你送进去。”   “实不相瞒,也是别人点的让我给送去,还有话托我带到,您看您行个方便,等下了工去我们茶楼喝茶,今儿个我请客。”   门房的听到后心头一喜,“那你进去一直往前走送到了就快些出来啊,别让我们难做。”   何曰连连答应,进去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二层小楼,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座口字状的建筑,四面都由小楼围成,中间是一个极大的天井。天井里零散摆放着不少常青的植物,以何曰当初行走江湖的专业眼光来看颇有意思,这正是根据一个招财的阵法摆放。她上了楼后,找到雷楚的办公室,把茶食和话带到后,便离开了。   她淡定自若地走在楼里,也不东张西望,但余光看到的东西全都一一记在心里。令人惊喜的是,她像无头苍蝇似的把二楼转了一遍,竟找到钱毅的办公室。她前后瞧瞧,发现没人来这边,便借助拐角墙壁的力量一个旱地拔葱窜上了房梁。她趴在房梁上,如同猴子捞月一般,双脚缠着木梁,够到了办公室顶上通风的气窗,她扒着气窗往里面看。   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她的眼神落在了办公桌一边的书柜上,里面放了四层书籍,还有档案袋一般的东西,直觉告诉她若是要安放重要文件,那书柜就是最好的地方。   时间紧迫,她粗略看了一遍,将画面深深印在脑海里。出门之前,还和门房小哥打了个招呼。   回去以后,她在纸上画了一个地形图给张石,“既然是口字状建筑,你就在对角线的一楼放火。我想想,那边是财务室,他们必然会去救火,这样咱们就趁机去那里偷那协议。”张石点头答应,何曰忽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和你说,今晚去我家吃饭,大姐请了厨子来,说是要让你尝尝正宗的上海菜的味道。”   张石欢天喜地去了明公馆,刚进门就看到了明诚,他条件反射似的打招呼:“许……许老师!”明镜听到动静从餐厅走了出来,听到他的话笑道:“这是我们家另一个孩子,叫明诚,是阿香的哥哥。”   张石挠挠头说:“和我的先生长得有些像,认错了。”   明镜对明诚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是阿香现在的男朋友。”   “男朋友?初次见面,多指教。”明诚皮笑肉不笑地朝他伸出手,张石赶紧接过,想要客气两句,手却被狠狠攥住,只听手的骨骼都发出“啪”得一声响。他的脸顿时痛到扭曲,这时明诚才松开了手,慢吞吞道:“不好意思,手劲大了些。”   明镜客气道:“小张,你先坐。”   “好,好。”张石刚准备坐下,只听明诚鼻子里发出“嗯…?”得一声,他屁股立刻弹起,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明镜“噗嗤”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咦,阿诚哥回来了!”何曰在路上买了点卤味,过来得晚,一看到他后立刻像只雀跃的小鸟扑了过来,明诚把她抱个满怀,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端起桌上的杯子道:“外面天气冷,给你泡了杯热茶。”   张石瞅着这空档,又坐了下去,屁股还没坐踏实,明诚又“嗯?”了一句,他又立刻站起来,何曰抱着杯子看到这两人的小动作脸挂下来,对着明诚也“嗯?”了一声,明诚只好满脸不甘地说:“坐吧。”   张石如今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来回瞅着两人脸色道:“我还是去厨房帮大姐的忙。”过了一会儿,他从厨房里出来,兴奋地说:“明楼长官竟然也在厨房里,还亲自下厨烧了道菜,那真是色香味俱全!”   何曰问:“看清楚是什么菜了吗?”   “东坡肉!”   明诚与何曰瞬间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何曰对张石道:“咱们还得留着命去做任务,所以你千万别吃那道东坡肉,就算吃了也得赶紧去洗手间抠出来知道吗!”   “为,为什么?”张石被她语气里的认真给吓到了。   “别人烧菜要钱,大哥烧菜要命,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们还想有以后?”明诚阴测测在旁边问。   张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妹控都是这样可怕吗?   晚饭的菜全部上齐,一家人围着长桌坐好,明镜端起酒杯,“这顿晚餐是为我未来的妹夫特意准备的。”   明诚起身,酒杯与她相碰,“谢谢大姐。”   “你谢什么?”明镜问。   “谢谢大姐特意为阿香未来夫婿准备晚餐。”   “出国久了,人也调皮了。”明镜看起来心情很好,“那大家一起干一杯吧。”   酒过三巡,明镜话也多了起来,拍拍张石的手背道:“我也就这么一个妹妹,虽说相处时间短,但她是个好孩子,以后一定要对她好。”   张石连连点头,明诚一瞪他,他就条件反射站了起来,“不敢不敢。”   “啊?”   张石赶紧补充,“不敢不对她好。”   “她小时候吃了许多苦,幸好遇到了明楼,现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护着她。”   张石小心翼翼看了眼明诚,心中哀嚎:我怕我还没护着她,自己就先没命了!   这一顿饭张石吃得食不知味,一边是殷切叮咛的明镜,另一边脸都黑成锅底的明诚,左右夹击,他都要崩溃了。临走时,明诚送他出门,张石实在有些不服气,小声嘟囔道:“教官何必如此呢,阿香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嘛。”   “嗯,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   “嫁……嫁……嫁谁?!”张石三观彻底崩塌了,新世界大门都裂了,是他听错了还是弄错了,他们不是兄妹吗?!   “嫁给我。”明诚眼神穿透到他身后,何曰站在那里,听到他的话后愣住了,他的嘴角勾起,“好吗?”   ☆、求婚进行时(1)   门头上橘色的灯光散落,给明诚的脸蒙上一层暖色的光影,他的笑容藏着几分腼腆,尽管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紧张到屈起的手指却出卖了他。这一刻,世界失焦了模糊了,唯有那个身姿隽永的青年仍旧清晰。   “求婚的话,都没有正式的仪式吗?”何曰双手背后抿着嘴笑道。   “会补给你的。”   “哦……”何曰拖长了音,认真地点点头,“那好啊。”   一时间,明诚眼中仿佛被点亮了万颗星光,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答应求婚了?”   “是呐,不过你说要给我补正式的求婚仪式的。”   明诚如孩童一般傻乎乎地狂点头,“好的好的。”他又试探地问,“真的这么简单就答应嫁给我吗?”   “嗯哼。”何曰没有回答。   ——正如阿诚哥觉得无论做了什么事,她都不用对他说抱歉,因为是她所以没关系。她也觉得,只要嫁的人是他,其他的旁枝末节都没关系。   然而,还夹在他们中间的张石真的石化了,这两人真的看不见他么!单身狗是无辜的,他其实想走他不想留……呜~   不出三日明诚便补给何曰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这日早上何曰还在睡觉,就听外面吹吹打打,十分热闹。她拉开窗帘看下面,只见一条长长的队伍等候在明公馆门外,那些人手捧担挑着一笼笼红漆木盘等器皿。何曰看着新鲜,她穿好衣服下了楼,看到明镜穿了年会时的旗袍,戴着平日在家从未拿出来过得大颗浑圆的南珠项链。   “大姐,外面这是怎么了?”   “阿香,来。”明镜看到她起来了,笑着向她招手,何曰走过去,明镜指着外面道:“那是阿诚给你下得聘礼。”   “下,下聘礼?!”   “阿诚原是要给你三媒六聘,走个完整的仪式,但是毕竟相识甚久了,又没有长辈在世,也只能从简了。”   何曰这才恍惚想起那一晚明诚说过的话,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求婚仪式吧?“噗~”她要的是鲜花,钻戒,单膝跪啊!这一条红得晃眼的送聘队伍是什么鬼!   明镜还在那喜滋滋地夸她:“娶了阿香就是省事省钱,前门送出聘礼后门就能收到。”   ……=口=!何曰:大姐,你几天前还很看好张石这个妹夫的,会不会变得太快了?明诚站在拐角的盲区,偷偷揉着膝盖,皱着脸想道这几日的苦毕竟没有白受,有大姐的支持一切就都好办了。   [48小时前]   明楼坐在餐桌前,铺好餐巾,准备进食。明诚从厨房里端出一杯豆浆来推给他,脸上带着恳切的笑容:“大哥先喝点豆浆润润嗓子。”   “……我今天吃的是三明治。”   “那我再给您去泡杯咖啡去!”家里刚添置了一台手摇磨咖啡的机器,除了明楼,也只有何曰早已喝惯了咖啡外,其余人对这奇异的苦味都欣赏不来,明诚是顶难得的主动要帮他泡咖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明楼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才想到了抱我的佛脚吧。”   明诚赶紧做回座位上,一脸可怜相地说:“大哥英明,我昨天向阿香求婚了……”   “她没答应。”明楼用陈述的语气接着他的话道。   “不,她答应了。”   明楼猛地抬起头,难得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阿香希望有个正式的提亲仪式(作者:并不是!),我也不想委屈了她。”   明楼沉吟道:“提亲可以,但这些事都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让大姐知晓。”   “明白!”   “还有什么事?”   “大哥,能借我点钱吗?”   “不能借。”   明诚颇受打击,巧夫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忽然一个钱包从远处飞来,他伸手一捞,便抓住了。明楼喝了一口豆浆,淡淡地说:“不能借,但可以给。”   [36小时前]   庭院中,何曰拉筋完后便开始打拳,她的武力值一直是块短板,只能靠闪避技能满点来弥补,所以对每日的锻炼丝毫不敢松懈。张石不知是不是被明诚打通了任督二脉,格斗一直是这一届学员中的佼佼者,此刻他趴在藤编的茶几上,嘴撅起来,把笔就架在上面,他手臂下压着的信纸散乱,毛笔随意地丢在一旁。   “张石同学,你怎么萎了?”   “诶?!”张石抬起头,瞪大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简略说,是为何你萎靡不振了?”   “我想给明钦文同学写封信,你说写什么好呢?”   “这还不简单,第一段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第二段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第三段则为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第四段则为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张石举手,打断了她,“第四段的两句似乎不是一首诗的吧?”   “你都能和阿文在一起了,这两句诗为何就不能放在一起呢,混搭懂不懂?”   张石并不懂,却也不敢再多嘴,何曰说什么,他就在纸上写什么,不一会儿,一篇引经据典、言辞恳切的情书便新鲜出炉,何曰拍着他肩膀道:“能早点寄出就早点寄吧,万一咱们任务失败了,可就没命再把心底话说出来了,想想都觉得遗憾。”张石手一颤,信纸差点掉到了地上。   那一边,明镜喊他两来吃点心,张石急急忙忙把信纸揣进了兜里就跑过去了。   吃饭时,饭桌上几个人言笑无忌,好一派其乐融融,何曰说了个段子,直把明镜笑得打跌,她手一挥却把桌上的红茶打翻,尽数泼在了张石身上,张石只穿了一件衬衫和西装马甲,被烫的差点从椅子上跳下来。他“嘶”地一声,把明镜吓着了,赶忙拿了手帕递过去,“给我看看,别把皮给烫伤了。”   张石摆摆手:“不碍事的。”   “看你被泼了这一身红茶,快把衣服脱下来洗干净熨一下再穿,总不好就这样出去。”   盛情难却,张石只好把衣服脱下。明公馆里有每日来干活的帮佣,并不属于明家的下人,只是打些短工,明镜把衣上面服拿去给帮佣时,兜里却掉出了一张信纸。尽管没有刻意去看,上面斗大的字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亲爱的明钦文小姐……”   明镜心中疑惑,她展开来一读,才发现这是一封向明钦文全篇表达爱意的信,而落款正是“仰慕你已久的张石”。   无论是何缘故阿香的未婚夫会认识阿文,明镜此时只觉得肾脏肝脾肺都要气、炸、了。   ☆、求婚进行时(2)   明镜坐回座位上时,脸色铁青,就连埋头苦吃的明台都发现她的不对劲了,放下碗筷,轻轻地拉她的衣角问:“大姐,怎么了?”   明镜单刀直入地问张石:“你觉得我们阿香有哪里不好?”   张石愣住了,他心中警铃响起,低头看看自己已被拿去洗的马甲,背后冷汗“唰”地全出来了。他艰难地抬起头,声音也不再四平八稳了,:“没,没哪里不好啊……”   “那就是很好了?”   “很好很完美。”   “啪!”他的脸瞬间被盖上了一座五指山,明镜冷笑道,“阿香这般好,你还脚踩两只船,哈!”   众人瞬间石化,只有明台迅速捞了一口菜埋进饭里抱着碗就往房间跑。何曰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起身挡住了明镜再次挥出的手掌,“大姐,别打了,他挨打挨得够多了……”何曰万分愧疚地转头看了张石一眼,小哥感觉从头到脚都因为她被打胖了一圈,不,是被打肿了……   这个眼神落到明镜眼中,她的怒火被激发地更甚了,“你还心疼他,你也不看看他是哪种人!”   “黄种人。”何曰顺嘴接到。看到明镜恨不得也拍她一巴掌的眼神,悻悻道:“大姐,我没事的,您别担心……”   明镜简直痛心疾首:“你身边这么多好男人,为何非跟了他!”   “呃。”何曰感叹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身边找,本来数量就不多,何况质量还不好。”   虽然不合时宜,明楼拿着玻璃杯子埋着头还是很想笑,他的肩膀一抖一抖,引起了明诚的注意,明诚问:“大哥,你怎么了。”明楼低声道:“没什么,只是听到说你质量不好。”   “幸好还没公开订婚,错误还能挽回,若是订婚了再退,就难有好人家求娶了。”明镜一脸后怕.   明诚积极举手,“大姐,别担心,我娶。”   “嗯?”   “我愿意娶阿香。”明诚认真地对大姐说,他又问何曰:“你可愿意嫁?”   何曰看看张石,今日此事暴露,这个伪造的关系线算是废了,也没必要再假装下去了,她耸耸肩道:“那就嫁了吧。”   “改天挑个黄道吉日,咱们订婚吧。”   “也行。”   明镜揉一揉额头,她是不是没睡醒还在梦里,这两个人刚刚是在说订婚吗?   张石觉得自己脸更疼了,明楼给他拿来一块用冰水浸过的毛巾让他敷上,低声道:“为了党的事业,忍一忍。”张石深吸一口气,这时候不忍也得忍啊,毕竟明家人多,他也打不过。   “大姐,改日再来拜访,对不起。”他拿着毛巾就撤了。   “……订婚需要准备东西,我初来乍到没什么经验,先去查下资料学习学习。”何曰脚上抹油也准备溜,却一把被明镜叫住。   “你真要和阿诚在一起?”   何曰眼神乱闪,“是啊……”   “虽然决定过于草率,但是大姐还是支持你的,阿诚这个孩子我从小看到大,是值得托付的。”   何曰猛点头,笑弯了眼道:“有大姐支持就好。”她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那在这方面大姐会支持大哥的选择么,对他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家世啊相貌啊性情啊……”   明镜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这个,想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对明楼的媳妇我倒是没要求,只要他喜欢,是贫穷富贵恭顺娇蛮我都由她。”   那曼春有希望了,何曰的脸上浮出喜色,不料明镜又补充了一句:“唯有一点,不能姓汪!”明楼的动作忽然定格,他没有言语,何曰闪过难过的神色,张口还要说什么,明楼却用眼神制止了她。   第二天,汪曼春就收到了同城寄来的信,何曰的毛笔字歪歪扭扭,一眼就能认得出,上面只有一句话:“你愿意把名字改成王曼春吗?”   “……阿香又在发什么疯?”汪曼春摊开宣纸,她写得一手簪花小楷,然而只回了两个字:   “滚蛋。”   [24小时前]   晨曦中薄雾朦胧,明镜刚走入祠堂拿起三炷香准备点燃时,却被跪在地上的明诚吓了一跳,她低下头,看着明诚眼窝浮出青色,眼里还有红血丝,明显是没睡好觉的样子。她“嗤”地笑道:“还知道要来认错,可见没把我当成傻子。”   明诚跪在地上垂头丧气,“我知道肯定瞒不过大姐,原本也没打算瞒着您的,可是不知道如何与您说。”   “你且说着,我听听看。”   “阿香在巴黎上学时,我时常去看望她,一来二去就彼此有好感在一起了。后来认识了张石,他想脱离家里单独出来做生意,可是家里有规矩,男子未成家不得出来单干,他在国外帮了阿香一些忙,阿香十分感激他,就主动请缨,假装他的未婚妻。到了上海来,他们说装得时间再长些,不容易被露馅……”明诚悄悄挪了下膝盖,这晚上跪在祠堂编理由容易么!   “你倒大方,女友还能借给别人。”明镜斜睨着他。   明诚不敢回嘴。   “那你们怎么认识阿文的?”   “阿香与张石考了试后就提前回了国,他们怕呆在上海被发现,就去山东玩,遇到了表小姐。”   “那你之前说的张石家的情况可有假的?”   “没有,都是真话。”   明镜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心道:阿文终大事有望,郑姨娘总算要放下心中那块大石头了。“起来吧,看在你跪一夜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大姐不会生阿香的气吧?”   明镜一笑,“怎么会和阿香计较,毕竟来明家的时间短,她怕是说了实话我就要生气罚她,不敢说了吧。”   明诚被如此明目张胆的差异化对待,心里竟然还挺高兴,一瘸一拐地就要去出去准备求婚仪式的东西。眼瞧着何曰就要去做任务了,时间紧迫,他不先把婚事定下来,心里总是发慌。明镜听了他的话后,大手一挥:“求亲准备的东西都换成最好的,不能有一丝马虎。”   “如果聘礼都按最高规格来下,得花不少钱……”   “没事,这边送来聘礼,那边就拿去给阿香当嫁妆,绕一圈还是放在明家。”   大姐不愧是做生意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汪曼春收到何曰寄的信时,远在金陵的王天风也收到了一封电报,电报的内容十分简洁明了,七个重复的白话大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股得意的劲头跃然而出,王天风阴着脸把手中的电报回执揉烂,趁着两组队员任务交接闲暇之余,当天便订了一张去上海的火车票。   ☆、求婚进行时(3)   [前18个小时]   要说在这家里何曰最怕谁,不是明镜,也不是明楼,而是明台!明台缠起人来比蟒蛇还要紧,偏偏一张清秀的脸上时时挂着讨喜的笑容,一对上那双桃花眼,什么愤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乖乖缴械投降。而明台求她最多的也就两件事——吃和听故事。   何曰教育他:“你也是十五岁的大人了,三十而立,你现在也该能顶起半边天了,整天就追求这两件事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明台眨眨眼:“如果不吃又不听,那我长着嘴巴和耳朵是用来干什么的?”   “……”何曰被他打败了,“那我给你讲个短点的,就说说《风声》的故事。”她刚说了个开头,忽然发觉世界线不对,这时候还没到抗战背景时期呢,赶紧改口:“这个故事不好讲,我换一个。”   明台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被打断,不依道:“阿香姐继续说嘛,我就要听这个。”   何曰没法:“那,那我假设哈,中国已卷入战火,上海沦/陷,倭人勾/结内/奸建立临时新政府……”何曰将电影的内容娓娓道来,故事说完后她口干舌燥,一抬头却看见明台双眼发直,她挥挥手道:“在想什么呢?”   明台回过神,张张嘴,却说不出话,他被这个故事震撼了。   “不说话,那我走了。”何曰正要离开,却被明台抓住,“阿香姐,再说一个吧。”   “去去去,我哪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说。”何曰晚上还要去找张石继续商量任务细节,明台就跟小狗似的跟着她,她进了卫生间洗脸,明台也跟进去,何曰眼珠子咕噜一转,指着拐角处的香波道:“把那个递给我。”   明台应了一声,立刻跑过去,何曰趁机闪身出了卫生间,把门一关,立刻用钥匙反锁上。明台在里面敲着要出来,何曰在手里颠着钥匙道:“你保证不缠着我,我就放你出来。”   这时明楼站在房间门口喊何曰,何曰赶紧过去,明楼摸摸她的头道:“我马上有事要出去,大姐与阿诚都不在家,晚上你和明台就随便买些吃的对付过去,等我回来给你们带清鹤楼的黄金糕。”   “诶,大哥要去清鹤楼?”   “嗯。”   明楼走后,何曰立刻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唰唰写了几个字塞进信封里,摸到门边,招手喊了一个长期驻扎明公馆外的黄包车师傅,将信纸给他,又塞了三个铜子道:“把这个送到汪府大小姐那,若她不在家,你再来告诉我。”   黄包车师傅接过信封,立刻出发。何曰就在家和明台干耗着,明台倔劲一翻,不吭声了,何曰坐在床边翻着杂志道:“你饿不饿啊?”   明台道:“不饿!”   也对,厕所真是避难的好地方,渴了有水喝,喝饱了还能排泄,真棒!过了一会儿,明台的声音从卫生间里面传来:“阿香姐,从门缝里扔本杂志进来,好无聊。”   “你低个头,我就放你出来了嘛。”   “我偏不!”   何曰无法,塞了一本杂志过去。   明诚回家后,发现家里一片寂静,还以为家里没人,上了楼看到何曰房间有灯光透出,走过去才知道她也在家。何曰倒在床沿边上睡着了,如今的天气还有些冷,她不自觉地缩成一团。明诚摇摇头,走过去给她盖被子,却把何曰惊动醒了。她揉揉眼,愣愣道:“阿诚哥,你回来了?”   “嗯。”   蓦然发觉明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何曰顺着他的眼神往下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睡衣蹭上去了,不仅圆滚滚的小肚皮露了出来,就连胸前两个小白兔也呼之欲出。何曰腾地红了脸,赶紧把衣服放下来。明诚尴尬地清咳两声,何曰也颇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哀怨道:“还没结婚就被看到了,我真是亏大发了。”   明诚一脸真挚:“若真觉得亏……不然,我也脱了给你看?”   何曰吞了口口水,说话都结巴了,“那多,多不好。”   “难得大姐去应酬饭局,大哥又要去相亲,家里只有我们两……”   “家里不是只有……什么!”何曰忽然听到了明诚话中的,瞪大了双眼,“大哥去相亲了?”   明诚点头,“大姐想把世叔家的侄女介绍给大哥,今天安排他们见面,大哥已经同意了。”   何曰想起给曼春送的那封信,也来不及解释,拿了衣服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对明诚道:“对不起,我有点急事。”   明诚莫名其妙,他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坐下来两秒,又趴回地上开始做俯卧撑。做完五十个,就对着镜子掀起衬衫,看着镜子里影像自言自语道:“还行吗?”   清鹤楼离明公馆不远,黄包车拉的速度还没何曰跑步快,于是她这一路狂奔,视线渐渐发黑也不敢停下来,心中不断祈祷曼春千万不要比她先到那里。若是她看到明楼在相亲,一定会很伤心。   她以百米冲刺速度到达清鹤楼,就连站门口的店小二都被她吓了一跳,何曰出门时还戴了顶帽子,早不知在哪就被风刮跑了,她也来不及捡,头发被吹得凌乱,大衣的系带也被跑散了,看起来蓬头垢面乱糟糟的。何曰踩着木梯子上了楼,她才刚到楼梯口便看到汪曼春站在明楼的桌前。桌上的饭菜一点未动,何曰心里奇怪,传说中的那个相亲对象呢?   只听明楼对汪曼春道:“你真的很不错,漂亮、聪慧,家里长辈也是熟识的。但明某自认配不上你,不敢肖想,你我有缘无分,我们的关系就止步于此吧。”   汪曼春背对着何曰,何曰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听到明楼拒绝的话时,她的心瞬间跌倒了谷底。当初她被明楼捡回家,对他产生了朦胧的好感,后来得知他与汪曼春是青梅竹马时,有遗憾,也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就抛之脑后了。然而明楼对曼春说出这句话时,她却真真实实像被当头打了一棒,感到了痛。   何曰的心中产生冲动,她跑上前,像只老母鸡般一把将汪曼春护到了身后,对明楼道:“大哥,那一天我经过你房前,看到你在翻着相册,上面有你和阿春小时候的照片,你抚着照片笑得很温柔。那样的眼神是不会错的,你分明就是喜欢她啊。如果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大姐为何看不惯阿春,但是总得努力去争取啊,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爱情都捍卫不了,又怎么能捍卫别的东西?”   何曰情绪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声音竟颤抖起来。她转过头,看到汪曼春的眼里波光粼粼,似乎有眼泪要掉下来。她最见不得朋友哭,别人一哭,她也想哭。她手忙脚乱安慰道:“你别难过,大哥不是拒绝你的意思,其实他真的是喜欢你的。”   汪曼春看着她慌张的样子,缓缓绽开一个笑容,眼中的泪花也顺着脸淌下来。   何曰看到汪曼春哭了,心中无能为力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强忍住要飙出的泪:“顶破天不就是失恋嘛,有什么好哭的!”   “我是被你感动哭的……”   “诶?”   汪曼春把脸上的泪擦掉,笑道:“我被师哥拒绝了,你竟然比我还生气激动。不过,你弄错了,师哥不是拒绝我,而是拒绝了别人。”   明楼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赶紧道:“我是在复述刚刚对大姐给我介绍的女孩说的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卧了个大槽?!何曰立刻感觉到不妙,她讪笑道:“不知怎的,我睡一觉起来就到了这儿,可能是我梦游了,呵呵呵……”   这一边何曰的内心备受折磨,而明公馆内,明诚的肉体也在饱经隔壁老王的摧残。   还有卫生间里的明台,萎靡不振地蹲在马桶上,有气无力道:“阿香姐,你还在吗,快放我出去……”   ☆、求婚进行时(4)   王天风来到明公馆时,这座小洋楼灯火通明,他仰头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想起在湖南的军校里,他曾夜里爬到树上站了很久,只为看着对面窗户里心爱的小姑娘在灯下写字。   他此次前来,却未打算见何曰。   王天风拽着爬山虎游壁上墙,轻轻巧巧就打开二楼的窗户翻了进去。明诚正在端详着聘礼单子,上面的物什大半都是由明镜独家赞助,都是按照以往娶县主的规格来置办的,他忽然察觉到有人走进房间,抬起头看到了王天风,他笑着扬起手上的聘礼单子道“过来帮我看看?”   王天风果真走了过去,拿起来自上而下仔细看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放过。尔后,他摇摇头,“太少。”   “?”   “聘礼实在太少。”王天风扔下红单,眼神不屑,“给我发了电报就为了让我来看你这场寒酸的求亲礼。”   明诚毫不犹豫地回道:“你若是当初娶了蒋大小姐,必定风光无限,可惜了。”   王天风冷笑:“都说明家阿诚个性耿直,如条忠犬,咬起人也毫不嘴软。”   “我只知道有句老话叫狗改不了吃屎。”   “……   王天风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猛地出拳,手背上关节凸起,他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打在硬物上的疼痛,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砸在明诚的身上。若认真论起武艺,他两的水平半斤八两,然而明诚今天有了顾忌,他左推右挡,始终护着脸。王天风见他一直护着自己上半身,抬脚一踹便狠狠踢在明诚腿部的筋上。   明诚跪了一晚,腿部本来就是短板,被他那么一踹立刻膝盖一软,往地上倒去。王天风反手一掌把他脸压在旁边的桌面上,他的脸上浮出笑容道:“只会动嘴皮子逞强。”   “我发那通电报给你,是因为……”明诚被压得喘着粗气。   “是因为什么?”   “因为娶到阿香的喜悦心情只有你会懂,所以我只和你分享。”   和明诚意料的相反,王天风更加不开心了——老子不懂,老子又没娶到!过了半晌,看着明诚脑袋因为充血涨得通红,手劲渐松。明诚抬起,按摩着脖子不由得埋怨:“打人不打脸知道吗,我明儿还要去求亲。”因着这句嚣张的话,王天风差点没又暴揍他一顿。   王天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描金织锦的香囊扔给他,明诚打开来,里面是一对翡翠耳环,狐疑地问:“什么东西?”   “本要给阿香添妆,不想见她,你拿着做聘礼给她吧。”   翡翠的水头极好,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还以为你逃家后一贫如洗,瘦死的骆驼毕竟还是比马大。”明诚将耳环放进首饰盒子中,“当初走时什么都没拿,就拿了这个东西?”   王天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是他娘的陪嫁,郑重地交给他说等他成婚就传给儿媳,他逃家时没有带走,当知道明诚与何曰的婚事一定,他鬼使神差地偷偷回了家将这对耳环找了出来。   他娘失策了,阿香嫁了明诚,恐怕他这辈子也成不了婚了。   最后一次走进何曰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地乱糟糟,除了书本码的整整齐齐外,床上的被子没叠,东边放一件衣服右边挂一条裙子。王天风却眉眼舒展,难得露出了清朗笑意。何曰卫生间的大门紧闭,里面的灯光映在彩玻璃上,明台委屈地扬高声音说:“阿香姐老欺负我,我要和你决斗,我要把你秘密藏钱的地方告诉所有人!”话说完,他就开始撞门,似乎要把们给撞开,王天风气定神闲地走过去,把一把椅子卡在了门前,走了。   何曰蹲在路边上啃糖葫芦,风太大,差点把她的鼻涕泡泡都吹出来。明楼陪汪曼春进店里买衣服,她为了不破坏他们二人世界,就主动说自己要吃东西在外面等他们。麻个鸡,这么冷的天就应该在家里涮着肉喝烈酒,为毛她要在大马路上吃着这冰凉的葫芦娃啊,哦不,糖葫芦。   王天风在街对面看到了她,拉住了身边端着木盒子卖香烟的小童,塞给他五十个铜元道:“看见对面吃糖葫芦的姑娘没,去旁边买杯莲子羹给她,剩下的钱自己留着。记住,别和她说看过我。”   一碗莲子羹才四个铜元,小童白得这么些钱开心得不得了,立刻照做。当他把一碗热腾腾的羹送到何曰面前时,何曰都没给接,疑惑地看着他。   小童道:“有人叫我给你的。”   “谁?”   “那个身高五尺左右(按晚清丈量标准,约180)看起来怪凶的男人不让我说看到过他,他给了我钱让我买羹给你吃。”小童的眼神看起来竟有些羡慕,“他的钱包是洋人的牛皮货呢……”   何曰猛然站起,路上的行人均来去匆匆,她看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王天风的影子。颓然坐下,她把手中的莲子羹喝完,寒风好像小了一些。   回到家后,何曰给王天风写信:“不得不说,老王你的戏路真的很宽,但是确实不适合苦情戏啊。都来上海了,怎么还一个人默默走掉呢,以后叫上明诚大哥,我们一起去撸串可好?”   王天风的柔情在看到信后碎了一地。#喜欢的姑娘太糙汉子怎么破,在线等#   [送聘后]   明镜对何曰说:“收了聘礼后,按照习俗要送一样女方亲手做的东西回去。”何曰紧张地问:“送什么东西呢,要绣花之类的吗?”明镜不以为意,“只要是自己做的便好。”   何曰听了有所领悟,当晚便约明诚在庭院里见。明诚知道她要给自己回礼,有些紧张,头上特意抹了发膏,锃光瓦亮,苍蝇走在上面都打滑。他看到何曰后,清咳两声道:“你来了。”   何曰“嗯”了一声,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刀,明诚一呆,“你要送我菜刀?”何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怎么可能送你一把刀呢。”明诚松了一口气。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萝卜,刀光翻飞,她的刀工是看家本事,当初在电视台里先是做一档美食节目的编导,请了一个明星下厨来作为节目的噱头,可是那明星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后也只得她亲自上阵做替身,那雕花功夫是最被网友所称道的。只见他三下五除二便雕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然后,她掏出了一个又一个萝卜,狗、狼、狐狸等一系列动物批量生产出来,明诚握着雕好的萝卜,声音里掩饰不住失落,“你就送我这个……”   “别急,还没完呢。”何曰还在奋力和萝卜较劲,不一会儿,她笑靥如花地抬起头,献宝地抬起手道:“阿诚哥,你看!”   明诚无精打采地抬起头,眼神却凝聚了,她的手心里有两个雕好的人,虽不是十分像,却有几分他们俩的神韵在,一眼便可认出。明诚用指腹摩挲着萝卜何曰。问道:“怎么想起来雕这个?”   “我在我们那个时代其实是金陵人,别的地方的人都叫我们大萝卜,我就想到用萝卜雕个我和你。”   “……”   何曰背地里叹了口气,过两天就是她第一次出任务,看似不难,但青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若是不慎被人发现,恐怕死后连个全身都无法剩下来,也只能用这个萝卜也能给他留个念想……   明诚似乎洞悉了她心里的想法,凝重道:“今天接到通知,你向上级申请的代号已批准,你还未告诉我你申请的代号是什么?”   大哥是毒蛇,老王是毒蜂,何曰思考了三天三夜才想出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名字。   “毒孤求败。”   ☆、第一次任务   ……   ……   秋风刮过,明诚问:“毒菇为什么要求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哦。”明诚继续问,“那你有想过自从回上海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   他揽起何曰的腰贴着自己,双唇靠近她的脸颊,何曰撇开脸,有些羞涩,“没想过。”   明诚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眼里盛满笑意道:“那你可以想一想嘛。”   何曰踮起脚,难得释放出热情,一个深深的吻过后,何曰得意地扬起头道:“光想是没有用的。”   明诚意味深长的说说:“不急,收了我的聘礼就是我明家的人,我们还有一辈子时间慢慢做。”   “那个,其实我不收聘礼也是明家的人。”   “……哦。”   很快,何曰迎来了振奋人心的第一次出任务,她把那黑色开叉旗袍洗了一遍又一遍,就连明楼都看不过去了,提醒道:“别再洗了,再洗都发白了。”   傍晚时分,夜幕还未完全降临,何曰挽着张石走在街上,两人脸上带着笑,不时靠近窃窃私语,和其他在街上走的新婚小夫妻没什么两样。张石晃着手里的箱子道:“第一次来上海,还不知道晚上住在哪儿。”   何曰笑着道:“临来时,小姐妹就告诉我住在起瑟林饭店是最时髦的,我们就住那吧。”   “依你的。”   两人走进起瑟林饭店,要了一个二楼的房间。一进屋子,何曰反锁上门,张石拉上窗帘。箱子打开,何曰取出了一个望远镜驾到窗户上。张石看了眼墙上的钟,“再过十几分钟,钱毅就要出发了,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何曰支起胳膊,“我们现在开始对表。”   两个人调完时间后,就来到楼下的咖啡馆,挑了靠窗的位置静静等待。墙上的钟指针行走,待响起整点钟声时,对面的建筑大门打开,一辆宾利轿车从里面驶出,何曰扭头看向窗外,透过车窗玻璃,正好能看到盛装出席的钱毅正坐在后座上。她对着张石微微一笑,“月亮都出来了,我们上街逛逛。”   他们走到街上,路过起瑟林饭店旁边的铺子时,人群一阵骚动,有个人大呼道:“我的钱袋没了!”另一个人也叫了起来:“我的也没了!”这时众人都下意识去摸自己口袋,有不少人都丢了钱袋,顿时一片喧哗,不少人嚷嚷着要请巡捕来,就连对面青帮大门口站岗的护卫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何曰与张石相视一笑,若是待会儿他们发现这些钱袋都在铺子柜台底下,继而又看见这铺子存放的红枣糕在都是长了一圈绿毛的,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绕过大门走到围墙下,为了防止有人翻墙而入,围墙上都拉起了刺丝。何曰见四周人的注意力皆在那个店铺上,从袖子里甩出飞爪抠在墙内的树上,起步时连蹬墙面借着力便飞到树上,动作如行云流水,前面加一起不到三秒钟,张石如法炮制,也进了青帮的总部。   张石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火折子,低声道:“按原计划,我去放火,你去偷那协议,就在钱毅的办公室里汇合。”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就要下树。何曰对他说道:“不要紧张,我们会成功的。”   张石笑了,“是,会成功的。”   何曰眼瞧着张石身影离开在视野里,她没有下树,而是垫脚提气走到树枝边缘,毕竟不是真正的轻功,树枝不堪重负往下狠狠压了一下,眼瞧着就要摔下去,何曰瞅准时机再次扔出飞爪,直接从半空中以抛物线的弧度荡进了楼里。   她将黑色旗袍的开叉处提上去系成结,抽出一根峨眉刺来。走廊狭窄,开枪后子弹会反弹,十分危险,且容易惊动敌人,用近战的冷兵器反而是最安全的。何曰一路堤防,不料却没有遇到过往巡逻的人。她心里有些忐忑,却来不及多想,拔出盘头发的簪子往锁上一捣,门便开了。   钱毅办公室里的摆设与之前一样,她将办公桌的抽屉及柜子均查看了一遍后,就在书架里做功夫。何曰还记得当那初看《肖申克的救赎》时,她对其中藏着鹤嘴锄的圣经印象深刻,也许重要的文件就夹在了哪本书里。   她正在翻时,张石已经放火成功,到了办公室里,见她还没找到,心中起了一丝焦躁的念头。他说我再去找找别的地方,开始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就连一人高的古董花瓶木托底部也没放过。有个不对劲的画面一闪而过,何曰难以抓住这细若游丝的线索,她放下手里的书开始苦思冥想,那一日看到的钱毅办公室究竟有哪里是不合常理的。她的嘴唇都快被咬破,眼睛滴溜溜反复看着屋子里的摆设。   忽然,她灵光一闪,大叫起来:“是那盏台灯,那灯白天时也一直是亮着,没有关过。”   难道机关就在台灯上,张石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里里外外都摸过了,也没找到东西。何曰说:“把灯关上试试。”张石依她说的,按下了台灯的按钮,灯光忽然熄灭,房间笼罩在黑暗中,然而并没有变化。   何曰不解,颓然坐在地上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月光透过雕花窗户冷冷映在书架上,由于雕花图案的阻隔,只有几本书被月光照亮。她心中的奇异感再次升起,伸出手抽出了那几本书。房间里忽然发出了响声,书架分成两半,向两边打开,一座密室呈现在他们眼前。   张石赞叹:“好巧妙的设计。”他们俩走进密室里,这里布置也简单,格局和外面差不多,就如一个普通的书房那样。书桌的抽屉是上锁的,何曰继续发挥她做贼的天赋,将锁撬开,张石调侃道:“你的格斗不行,这些旁门左道的技巧学的倒好,以后若是快要饿死,还能去别人家里偷钱。”   何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不,偷钱犯法,我不偷这个。”   “那你偷什么不犯法?”   “偷人。”   “……”   说话期间,何曰已经从抽屉里翻到协议书了,张石兴奋道:“我们拿了快走吧,任务终于要完成。”   “等等。”何曰出声阻止了他,张石疑惑地回过头,却看见她手里捧着一张在书桌上拿的照片,脸色发白,何曰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快过来看。”   张石接过照片,这是一张全家福,前面坐着两个老人,后面站着一大家子人,两个孩子被放在老人的左右两侧,照片有些泛黄,看起来已拍了不少年,他奇怪问道:“这张照片怎么了?”   何曰指着左边那个孩子道:“这个小孩就是钱毅。”   一看还真是,五官一模一样,“嗯。”   她的手指又移到了旁边那个上面:“你看他像不像我们死掉的徐俨长官?”   张石的脑袋“嗡”了一声,他结结巴巴地说:“他们怎么会是一家人?”   何曰脑海中记忆的碎片翩然飞起,拼凑在了一块,王天风当初在上海被青帮的人追杀,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青帮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要依靠军统不能得罪,为何会设下圈套来杀他。徐俨上了山想要逃,四周到处都有眼线,他究竟要逃哪里。如果他与钱毅是亲人的关系,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那他们如今收到风声,来偷这协议,是不是钱毅早就料到的事情,或者说这风声就是他故意放出来,想要诱惑他们入局。   何曰心中一惊,狠狠推了张石一下,“快跑,我们可能上当了。”   这时,屋外的警报鸣起,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间似乎被包围了。   ☆、天,黑了   何曰走出密室迅速把房门反锁,和张石将书桌奋力推到桌子后面抵着。外面的队伍站好,领头的人似乎已经很不耐烦了,下了声命令,用枪对准门锁处打了几下,手下的人抱着圆木撞门,没有几下,门便被撞开,领头的人拿了枪冲了进去。   屋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方才办公室已被包围,张石拿出枪来对何曰说:“待会儿我给你作掩护,你尽量逃出去,不用管我。”却发现她正仰着头看上面。何曰踩着办公桌站起来,用簪子在气窗四个角都拧了几下,轻轻巧巧就把铁网卸了下来。   “上次我来这儿踩点时发现,这个气窗正好连接着外面走廊的房梁,他们在想办法开门,一定不会注意到上头,如今夜色正浓,跑出去也容易。”   张石摆摆手道:“不行,气窗太小,我爬不过去。”   何曰咧开嘴朝他奸诈得一笑,“别人可能不知道如何爬出去,但我知道办法。”   在后世时,何曰的单位定期会有户外的综合拓展训练,大致为了培养团队协作精神,其中就有个项目叫过电网。在两棵树中间,用绳子结出一张满是格子的绳网,一个团队站在网绳的一面,通过数量有限、大小不一的网口,在不触到绳子的前提下,通过网口将团队所有人都输送道网的另一面。因为当时何曰的团队有两个同事挺胖,而网口又太小,所以为了能通过去费了不少心思想办法。   “你先用飞爪爬到上面来,两腿勾在气窗上,身体向下,脸面对着密室。”   张石照做,何曰又对他道:“你的身体现在绷直,千万不要松,我在这儿托着你的肩膀和头,你慢慢把腿伸到起床外面,找房梁的位置。张石点点头,示意自己找到了,何曰用力把他往外推,张石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竟也顺利通过了狭小的气窗。   张石过去后,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外面已经响起撞门的声音,何曰不敢再耽误,一手抓着飞爪的绳索,一条腿已经伸出气窗外,稍一用力,整个人凌空而起。就在门被圆木撞开的那一瞬间,何曰恰好滑出了窗外。她对张石道:“别管会不会被发现,总之逃命要紧,我们分开跑!”   何曰一路狂奔,也无法再顾忌哪一条路才是最适合逃命的,路途中遇到了一个青帮的喽啰,见他要喊,连忙制住他,正要用峨眉刺墨他的脖子,下手时却临时改了方向,横切过去用侧面把他敲昏了。   待出了青帮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把凌乱的发丝抹好用簪子固定住,又将系起的旗袍放了下来。她坐在起瑟林饭店的咖啡馆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心中不住地祈祷张石一定要逃出来。   “小姐,您的咖啡来了。”   何曰心乱如麻,只随口“嗯”了句,眼睛不断看向窗外。随着时间流逝,她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大,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决定亲自去找。然而,一个藏青色的身影走到了她的身旁,端起了咖啡杯子。张石笑嘻嘻地擦了把汗说:“被条狗一路追着咬,费了我不少功夫,渴死我了。”   何曰的眼眶一下子红了,那瞬间她忽然明白了生死搭档的含义,这并不是同生共死的含义,任务艰险九死一生,到了最后为了达到目标,总会尽量保证一个活着完成,哪怕是以另一个人的牺牲作为代价。她忍着没让眼泪落下,一只手挡着咖啡杯口没让他喝下去,“留着肚子,待会儿去喝庆功酒。”   两个人上楼换了衣服,直奔茶楼,明楼与明诚都坐在二楼临床的位置等着他们。何曰上了楼后,从袖子里掏出协议书道:“我们完成了任务,而且还知道了一件事。”她把刚刚在密室里看到的事说了一遍,“从照片上来看,他们应当是兄弟的关系,其实仔细想想,他们的眉眼还真有些相似。”   明楼用手指关节轻叩着桌面沉吟道:“那钱毅这番做法的目的恐怕是要为他的兄弟报仇来了。”   “不管他报不报仇,总之我们也抓到了他和乔爵士交易的证据了。”   明诚也陷入了思考,“如果他与徐俨一直有交往的话,恐怕对我们军校的模式十分了解熟悉,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恐怕逃不出他的眼睛。”   明楼冷笑一声,眼中难得露出了狠厉,“此人不得留,杀。”   “我们又有新任务了?”何曰双眼瞪圆,倒抽了一口冷气。   明诚捏捏她的脸颊,笑道:“刺杀的任务危险,还是我亲自去吧。”   明楼打开桌上的酒,给众人满上,“恭喜你们圆满完成任务,可以顺利毕业了。”   何曰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喜滋滋地问:“毕业有奖励吗?”   明楼失笑,“你要什么,大哥都给你买。”   何曰有些扭捏,“我要阿诚哥给我礼物。”   “我已经想好送你什么礼物了。”   “诶?”何曰惊喜地抬起头,“是什么?”   明诚神秘兮兮道:“不告诉你,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汪曼春背了一大口袋的鲜花来到明公馆,一进明诚房间立刻把口袋丢在地上,擦了把汗,“你让我买鲜花,也没指定要哪一种,我就自己在店铺里买了些看着水灵的。”明诚感激地打开口袋,汗道:“你买的许多都是康乃馨,我要的是玫瑰啊。”   “这个时节能有花卖就不错了,这还是我在法租界花了高价买回来的,若不是看在你要向阿香求婚的份上,我才不乐意费这个财力人力。”   “是是是,嫂子最好。”   汪曼春听了这个称呼,也不再抱怨,脸上带着笑开始布置房间。   明诚怎么会看不出何曰的心思呢,明明是想要洋人的求婚仪式,却又不好意思说,之前在何曰给的前世自传里就提到了她从小就憧憬一场浪漫的求婚典礼。然而还是要给明镜一个交代的,大姐是个传统的人,中国人老一套的习俗还是要走一遍,至于何曰想要的可以再额外举行一次。   “你也费心了。”汪曼春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明楼办完了事,回到明公馆,两个人还在布置屋子,明楼问:“都已经中午了,你们还没弄完?”   汪曼春吃惊道:“我们布置了这么久?”   “阿香呢?”   “被阿诚支出去买菜了。”   明楼心中不由升出不好的预感,“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就在早上你刚出门后。”明诚回答完,心中也陡然一惊,他站了起来,“我还是出去找找。”   汪曼春不明白这两人为何如此紧张,上海的治安不差,何曰又只是出门买菜,也许只是贪玩跑去逛街耽搁了,但她还是站起来道:“我也一起去找找吧。”   何曰买完菜后回明公馆,路过街边的店铺时,无意间朝玻璃橱窗看了一眼,却看到了玻璃上的倒影,有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跟在她的后面。何曰没有回头,她装作对橱窗里的衣服感兴趣的样子,弯下腰来仔细地看。她身后的那个人身上是工人的衣服,脚上却穿了一双皮鞋,何曰认得出来,这皮鞋是特制的,使劲跺脚后会鞋尖会弹出刀来。看来这人不止要跟踪她,还想要了她的命。   何曰提起菜篮子继续前行,路过租界的公用电话亭时,她走进去拨了号码要求话务员转到明公馆的电话上,然而铃声响了半天也没人接。何曰出了电话后,状似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那个跟踪她的人不见了,她转过头,两眼如扫描仪般看过了人群,也没能找到那个人的踪迹。刚困惑地转过头,却被一个黑袋子蒙住,何曰的双手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她很快被推上了一辆车。   车在行驶,何曰的头套被摘了下来,坐在她身侧的正是钱毅。他取下了手套,脸上的笑容很和气,“明小姐,你昨天在我书房里找到的东西能否还给我。”   “什么东西,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用再装模作样,你昨日被我的手下看到了脸,竟没有立时杀了他,反而留下了他的姓名,我都为明小姐这番妇人之仁感动了,当初我哥哥若也能遇到明小姐这般心慈手软的人,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何曰的手脚冰凉,她张张嘴,想发出音节,却什么都发不出来。   钱毅道:“明小姐似乎不太愿意,老实说,我的耐心也很有限,希望明小姐能配合一下。”何曰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自己此番落到了敌人的手里,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啪!”她的脸上忽然被狠狠抽了一耳光,钱毅的掌劲极大,一巴掌过去便把她的脸打得偏到一次,脸肿得老高。   紧接着就是四五个耳光打在她脸上,何曰的嘴里满是血沫。   “给不给?”   何曰没有反应,钱毅又戴上了手套,“我待会儿还有急事,不然还能在这儿和你好好玩玩。你应当觉得庆幸,可以死的很痛快。”话音刚落,何曰的胸口就被插入了一把尖刀。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背后却被狠狠一推,就被扔到了地上,车子扬长而去。   她身处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弄堂口里,弄堂外面是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原来人快死时,是能感受到生命的流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弱。   “阿香,阿香!”   何曰忽然听到了明诚呼唤她的声音,她艰难地抬起头,只见明诚站在街上,满脸着急,他似乎看到了弄堂,想走过来。何曰握着胸口上的刀,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爬进了楼道里。她伤成了这样,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她,若是被阿诚哥发现,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这太残忍了,她怎么忍心呵。   何曰摊到在楼道里,身上的血不断涌出,她害怕血腥味传出去被闻到,伸开手想关上木门,却又颓然放下,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两行眼泪从眼中流出,何曰是常常会被感动哭的人,然而遇到了难过的事,却强忍着不掉眼泪。这一次,她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明诚与她只有一墙之隔。   她现在真的好害怕死,死了后就再也见不到阿诚哥,还有大姐、大哥、明台、曼春、王天风、阿文阿武、蒋苏离,这些人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流转。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她这辈子还没有阿诚哥结婚,没有生一个孩子,没有看着大哥和曼春成亲,大姐还没有和归南哥复合,明台没有长大,她还有好长好长的人生没有过完。   明诚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弱,何曰渐渐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她喃喃自语道:“对不起,不能再给你做晚餐了……”她的眼皮终于撑不住,缓缓颌上。   天,黑了。   ☆、为阿香报仇   春雨绵密如牛毛,山中被雨水冲刷过,一脚踩下去满是泥泞。明楼撑着伞走到山麓下,遥遥指着远处对身边人道:“沿着这条小路走,就在上面了。”   王天风背着两坛子酒,冒着雨顶着风爬上了山,浑身都湿透了,一撮头发狼狈地搭在额头上。见到明诚时,方知对方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诚抱着那墓碑,脸上面无表情,分不清那一串串流下的水珠是雨水还是眼泪。王天风站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毫无反应。   王天风打开其中一个酒坛,狠狠放在他面前道:“喝!喝完了就去给她报仇,看到你这怂样,就恨不得揍你!”   明诚“哈”了一声,脸也未抬,“你怎么不揍。”   “揍你怎么够,我先杀了你再杀了青帮那帮兔崽子给阿香报仇!”   听到了阿香的名字,明诚终于翻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缓缓抬起手接过他手中的酒坛,直接灌入自己的喉咙里,呛得眼泪都飚了出来。那一日阿香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历历在目,一闭上眼都能看到她胸口深深插着一把匕首,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路。   他路过那个弄堂,站在门口张望了下便离开了,如果他能进去,也许阿香就不会死!   明诚把酒坛砸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报仇去!”走出了几十步,他回过头,坟头上的字被雨幕遮挡,看的不甚清楚,恍惚间仿佛能见到阿香就站在远处笑吟吟地说:“早餐先生,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当晚,明诚与王天两个人,两只枪,四把刀,闯入了青帮总部,钱毅在办公室里数着箱子里运来的小黄鱼,却被一支枪抵住,他抬起头才看到明诚冷冷得看着他,他刚想惊叫,却听旁边一个声音说:“不要命的尽管叫,看看你的手下来得快还是枪子快。”   钱毅认出来眼前的两人一个是明家的仆人,另一个似乎是王家前日对外称病的大少爷,他的心里一紧,明白今晚此事恐怕不得善了。   明诚用枪把他逼进了密室里,钱毅赔笑道:“两位英雄饶命,想必是为了那位明小姐来的,人是我打得没错,可是真没杀她,我得到她死的消息还纳闷着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明诚用一支短匕首插透了眼睛,他吃痛地大叫起来。明诚丝毫没有动容,利落地将另一只眼睛刺瞎。“我们查到那一日你的车经过了来凤里,停了多久?三秒,还是四秒?”明诚似乎在努力回忆。   门外传来响声,似乎有人在敲门,王天风朝他点点头道:“我出去解决闲杂人等。”   明诚敲着脑袋,“这几日没睡好,有些记不起来了,就当是四秒好了。”他的匕首瞬间拔出,插到了钱毅的肩骨缝处,“先把你剁成四块,再慢慢细分。”   钱毅的血瞬间喷在了明诚的脸上,染红了他的眼。   王天风再进来时,钱毅已经绝了气,明诚摊在地上,眼圈泛红,喃喃道:“阿香,我终于为你报了仇,可是你再也……再也不能回来了。”   阿香的房间被保留下来,除了每年大扫除时进去扫一次灰,再没有人进去过,明诚几次伸出手想要打开门,却又缩了回去,他很希望有天那扇门忽然打开,阿香又出现在房间里叽里呱啦不停说着话。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直到有一天,一个背着大花布包裹的女孩站在明家的大门口,仰着头局促不安地问:“大哥,我叫阿香,从乡下逃难来的,你们家招人不,我啥都会做,只要给我口饭吃就行!”   明诚心中大恸,隔了半晌才用嘶哑的声音说:“你会做饭吗?”   女孩说“会,会的!以前一大家子人都指着我吃饭呢。”   “那你三日后来报道,这是给你预支的工钱。”   那个女孩像是一个讯号,提醒他阿香再也不会回来了,明诚推开何曰的房门,将她的东西全部打包理出来,抽屉的夹缝里却掉出了一样东西,他捡起来,是阿香的日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写着:   “我和阿诚哥的婚礼还是要中式的吧,凤冠霞帔也挺漂亮。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以他之姓冠我之名这点也行不通,我和他现在是一个姓。啊,好烦恼,都不想嫁了……”   一滴泪滴在了本子上,洇开了墨。   何曰睁开眼睛后,鼻子里钻进的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她晃晃脑袋,四周的影像渐渐清晰,她似乎是在医院里,不由得大喜过望:之前说她是吉祥物,真是一点儿都没错,伤成那样了都没死。   “不行,这回可是算工伤,还伤得不清,一定要和大哥算好工伤赔偿才行!”   想到这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胸口,当初刀插得那么深,怎么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她是变成植物人睡了多久啊?何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护士走进病房看见她的动作,一把将她扯回了床上,不耐烦地说:“这才刚醒就乱动,还想找手机呢,老实躺好,你现在还有些轻微脑震荡。”   “手机?!”何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颤着声音问:“小姐,现在是几几年?”   “啧啧,看来你这脑子还糊涂着呢,我说今年1915年你信吗?”   真的穿回来了,以前天天想穿回来时偏偏回不来,现在不想回来了又咚一下穿回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何曰悲从中来,捶着床放声大哭起来,护士小姐被她吓了一跳,不懂她为何问了个年份便如此悲愤,想开口安慰两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个路人从门外探出头来道:“姑娘,看开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是癌症也是有机会治好的。”   中午时何妈妈拎着保温桶晃悠悠来到医院,何曰看到自己久违的亲妈后呆愣地半天回不过神来,一切仿佛还在梦中,“这丫头,想什么呢?”何妈妈推了她一下,何曰打了一个激灵,抱着她妈的腰就不撒手,带着哭腔喊道:“妈呀,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做梦好想你啊。”   何妈妈哭笑不得,“你不就呛了点水么,至于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说到这里,她板起了脸,“你也是的,这么大人了,就为了那男孩子不喜欢你,就抱着半箱子啤酒喝得烂醉,非跳到秦淮河里说要看大海,我都替你丢人!”   何曰嗅嗅鼻子,不敢说话,思绪又回到了死前的场景,她死了以后阿诚哥得伤心成什么样呵。何妈妈给她倒了一碗汤,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何曰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喝着,忽然听见电视里传出汪曼春的声音,“这是我的师哥明楼,和他的管家阿诚。”   她诧异地抬起头,盯住了电视。   ☆、上帝开了一个大玩笑   电视里的汪曼春冷艳成熟,容貌和气质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眉眼间却依稀还能认出正是当年那个娇憨任性的小姑娘。何曰呆愣地放下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何妈妈没好气地一边催她:“快喝,一会儿汤就放凉了。”何曰纹丝不动,全部心神都被电视画面吸引住了。   明楼、明诚……一个个人物全都出来了,何妈妈的注意力也被剧情吸引,坐在病床边看起来,一边看还一边点评:“作孽哟,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拿人命不当回事。”   “才不是!”何曰一下子跳下病床,“她,她不是这样的!”   何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她结结巴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不停地强调:“你不知道她有多好。”   屏幕那端的汪曼春恨透了明镜,站在日本人这边,使尽了诡计要让明家家毁人亡。阿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一切一定是有原因的,何曰慌了,她忽然倒回画面定格在了阿香身上,思绪变成一团乱麻。如果这个人是阿香,那自己是谁?   一整天过去了,何曰抱着电视一集一集开始看,一心为小明台好的曼丽死了,郭骑云死了,王天风死了,曼春死了……到了最后,大姐也死了……   何妈妈端着碗一脸愠怒地走到她面前,“看个破电视还看迷瞪了,不吃不喝要死啊?”   何曰木然地抬起头,喉咙里一阵腥甜,她张开嘴一口血喷了出来。何妈妈大骇,想要叫医生来,却被何曰阻止了,她倒在床上,用枕头压着自己的脸,不停地说:“我没事……我没事……我在做梦……”每一句都如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吸到空气般歇斯底里。   “囡囡,有什么事和妈说,你别吓妈啊。”何妈妈拽着她的枕头,担忧极了。   何曰翻了个身,睁开眼,就见到妈妈额头上缕缕的银丝,这些日子自己住院,她都没空染头发。乍一见她这模样,何曰才惊觉妈妈真的老了。她嗅了嗅鼻子,压着痛楚道:“妈,我真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第二日,何曰果真就痊愈了,神气活现,和前一天的她判若两人。她要去电视台里消病假恢复上班时,何妈妈还劝她在家再多养几日,何曰满不在乎道:“岗位不可能一直空着人,再不上班,领导就要换人来干了。”   走进办公室,制片人看到她喜出望外,拉着她道:“现在正缺人手呢,你回来太好了,今天请了两个男明星来做菜,两个人最近火得跟辣子鸡似的,不能有一点怠慢。你对台本不熟,一会儿录节目时就负责在一旁写提词板和计时。”   站在摄影棚里,何曰手拿着笔看表,用扩音器喊道:“现在是北京时间15年12月22日晚7点,彩排开始。”   嘉宾入场登台,她一抬头就傻眼了,明楼与阿诚哥穿着现代人的衣服满面春风地走上台,主持人开始说词,何曰的笔从她手中掉落咕噜噜滚到了地上,台上的嘉宾不知为何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抬起头朝她温和一笑。   第一遍彩排完,制片人对何曰交代了几句,她抱着一摞纸走进了化妆间,台上对着她笑的那个嘉宾就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何曰的眼睛一片氤氲,竟不敢走近了,昨日她趴在床头的窗户上看了一夜的天,从黑夜到白昼,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前尘如梦,那只是一部电视剧,可是活生生的人就在她面前,这怎么会是幻觉呢,明明就是她的早餐先生啊。   嘉宾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刚刚掉笔的编导直勾勾盯着他,眼睛还弥漫着雾气,心下了然,站起身走了过去,突然握住了何曰的手。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何曰的手猛地被抓住,一下子惊呆了。嘉宾十分和蔼可亲地摇了两下,见她还是不说话,好心提醒道:“要不,再给你签个名?”   何曰目瞪口呆,吞了口口水问:“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嗯。”   “您看到我有熟悉的在哪见过的感觉吗?”   “有。”嘉宾很肯定地点头。   “诶?!”何曰瞪圆眼睛。   “我进摄影棚前在优秀员工介绍板上看过你的照片。”   “……”果然和我们家阿诚哥一样蠢帅蠢帅的。   正式开何曰录时,何曰蹲在地上拼命写台本里的提示词,两个嘉宾都是真会烧菜,也轮不到她这个替身上场,偶尔她看着台上的人会愣神,大哥真瘦,阿诚哥也憔悴了,随即警醒起来,他们不是真的明楼和明诚,只是演员,不要混淆了。   这一愣神不要紧,她忘了去看电子屏上的时间,等反应过来时连滚带爬地跑到摄影棚另一头的副导那。因为太心急了,何曰没留神脚下绊到摄影机的电缆也不自知,猛地一抬脚便把整个电缆都勾起来,原本架在电缆上的摄像机摇摆臂应声倒下,直冲何曰的脑袋。   最后的画面里,她看见举着炒锅的嘉宾满脸惊恐,对她呼喊,那口型分明说得是阿香。   麻个鸡,她究竟要死几次?何曰眼皮一翻,意识全无。   何曰悠悠醒来时,烈日当空,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焦急地晃着她:“小姐,你还好吗,怎么样?”   哎哟卧槽,这货不是胡歌嘛,最近节目组预算很足啊,大牌一请就请好几个。何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了四周的景象才发现了不对劲,周围的人都穿着旗袍西装,街上店铺的招牌很是老派,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又穿了,这回是穿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急忙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体,还好还好,这次没附身到哪个倒霉乞丐身上,是带着身子一块儿来的   “内啥,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何曰挠挠头问道。   酷似胡歌的青年刚要说话,旁边就来了个人对他说道:“先生,我们长官请你过去告别。”青年转过身,看到远处一同坐飞机的那个男子对他招手,于是小跑了过去。   男子问:“你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青年拒绝了他,随即他立刻被人用手刀敲昏,就要往轿车里填。何曰眼尖看到了这一幕,她一着急提起气追上去,轿车刚关上门,正在起步。何曰拍打着窗户,见里面的人不理睬,随手操起路边压油布的板砖就砸了过去,玻璃一下子便碎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走下来,语气不善地问:“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曰看到了此人,终于恍然大悟,明白自己穿到哪里了,“郭骑云!”   在街上被一个陌生人叫破了身份,郭骑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站在这儿的是郭骑云,那坐在车里的不就是……   何曰无语地一撇嘴,把肩膀搭在车窗上,弯下腰不客气地说:“老王,出来。”   王天风坐在车里没有动,鹰一般尖利的眼睛看着她。何曰说:“以前蹿山爬树不挺快么,现在腿断了都下不了车了?就这样,还要把我们家小明台也拐湖南去?”   这说话欠揍的语调太过熟悉,王天风的瞳孔瞬间散开,他从车上下来,试探着问:“阿香?”   何曰嘴角上扬,绽开了一个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张开双臂拥抱了他,声音因为激动发颤了:“老王,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珍爱生命,远离明台   何曰的话音刚落,后颈便遭到了重击,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下了。郭骑云收手对王天风紧张问道:“老师,这个女人竟知道我们的计划,难道是敌方派来的奸细,我们的身份已暴露?”王天风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的,然而他向来不是个信直觉的人,淡淡地吩咐道:“打电话通知一声我们的飞机要多加两个座位了。”   何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浑身都被绳子捆了起来,手臂被吊在顶壁上动弹不得。王天风踱步站在她的面前,疑惑地问:“你到底是谁?”   “阿香啊!”   “阿香没有这么……”王天风竟没好意思把那个“老”字说出口。   “也隔了这么久了,我还不得熬成阿香婆啊。”   “阿香已经死了。”   何曰急了,难道换成了本尊的皮囊,自己还就证明不了是自己了,“咱两刚认识时,你把我绑架到下水道里,后来又在咖啡馆里相遇,我特意叫了警察保护你。快过年时,你和阿春暂住在明公馆里,哦,还有你那个同时翘家的未婚妻蒋苏离,你被青帮追杀逃进了厕所,还是我和阿诚哥帮了你……”回忆太多,竟有些说不完,何曰苦思冥想,“在军校的那一晚,你在树上用板子写了对不起,只有我们两在场!”   何曰可怜兮兮地说:“现在你相信我是阿香了吧。”   王天风冷着脸吐出个“不”字后便拉上挡光板走了,何曰被隔离在一个小空间里郁闷不已,这货怎么就不相信她呢。过了一会儿,只听郭骑云低呼道:“老师,你的眼睛为何这么红?”   “高空缺氧。”   “……”   没人和她说话,何曰也没了兴致,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睡着,迷迷糊糊想起了何妈妈,自我安慰着以这几天穿越的次数频率,没准哪一天又穿回原来时空了。她咂咂嘴软软地低声说:“妈妈,等着我呀。”   湖南的军校还是那个老样子,并没有像何曰的初高中一样每逢她毕业后就开始装修,她被送到王天风的办公室,双手还是被捆着,好在给了她一把椅子,何曰往椅子上一瘫,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王天风走进来,脱下外套,两只眼睛看着她问:“你真是阿香?”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能把我这手放开吗?”   “在没确认你是敌方奸细之前,我不能随便放了你。”   “你!”何曰语塞,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吧,老王,当初你在我身上受的苦,如今也报复回来了。她想起了在明公馆的往日时光,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只是过去了两三天,原来一晃已十年,你也老了。”   王天风猛然抬头看她,吓得何曰立刻强转话锋:“但还是老当益壮老有所为老汉推车……噗。”   何曰被他解了绑绳,关进了学员宿舍的一个房间里,对外的理由是这个学员身份待查且不驯服,仍需教导。王天风每天来看她好几次,来得时候也不空手过来,总是带些吃的用的,然而何曰的状态却让他担忧,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他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何曰低着头慢吞吞地说:“其实你早就相信我了,却不肯放我走,是不是?”   王天风不在乎被她点破,沉默着不说话。   何曰叹了口气,以前看那种小说霸道总裁强行禁锢娇妻,都是在一栋跟三峡大坝差不多宏伟的别墅里,锦衣玉食伺候着,怎么轮到自己就变成了学生宿舍!小说与小说之间差距就这么大么,九郎作者你会不会写文?!(作者:老子不会!)   有天,何曰听到走廊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明显是个姑娘,她走到自己房间面前,似乎对里面有些好奇。何曰立刻冲到门口,对外面的人道:“你能放我出去吗,我想出去。”   那个姑娘迟疑了一会儿道:“他们都说你不服管教,一心想逃出去。”   虽不清楚来得人的目的,但何曰还是尽量想办法哄她:“外面还有我的家人在等我,还有大仇没报,我真的不能被困在这里!”   姑娘许是被戳中了心事,语气幽怨起来:“我也想逃出去,如果不走,我会死……”   何曰陪着这姑娘耗了许久,她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动解救她离开这鬼地方,到最后何曰攒了一肚子的气,“这位宝宝,我很困了,我需要休息。”   姑娘这才离开,然而第二天,又来了。何曰忍不住问:“宝宝,你叫什么名字?”不会是唐僧吧,隔了一道门都能和她聊这么久。   “我叫于曼丽。”她的声音柔柔弱弱,似乎公畜无害。   何曰嘴角一抽,原来是那个悲惨程度可与《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所媲美的小美女,她立刻来了兴趣,站到门后面迫不及待地问:“你认识明台吗,他现在在忙什么呢?”   于曼丽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认识,我从不关心身边不相干的人。”   他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你前半生的悲剧来自于身世,后半辈子的悲剧就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明台,何曰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送你一句话,你现在可能听不太懂,但一定要牢牢记住了——珍爱生命,远离明台。”   “明台是谁?”   “是洪水是猛兽是让你见了后就会误掉终生的人。”   她的话音刚落,走廊上就传来王天风的训斥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为何不听我的命令到这来!”姑娘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地说:“下去领罚。寝室门被打开,何曰站了起来,抓狂道:“好不容易有个人来陪我说话,你为什么要把人家吓走!”   “有我天天来陪你还不够吗?”   “够个屁!”何曰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你以为你是吴彦祖啊,“快点放我出去,我都快发疯了。”何曰仿佛尔康附体,抓着王天风的胳膊不停地摇着。   王天风站了起来,把她强行抱住,两条有力的臂膀如同钢铁般坚硬,不许她乱动,“我不放你出去,再也不会放了你。”   何曰的尖牙顺势贴在了他脖子的大动脉上,“再不放我,我就咬下去了。”   “那你咬吧。”   何曰还真下不去嘴,她气急败坏地说:“王天风,你关我这几日恐怕也顶住了上面不少压力吧,能把我关得了一时,再往后呢,万一引起别人怀疑,我可是个过去一片空白的可疑分子。你这样做分明就是在玩火,而且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出去做些什么,你就会死在死间计划里!”   王天风瞬间放开了她,满面震惊地说“你怎么知道死间计划的,这是个还未完善和实施的计划!”   “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了太多你知道和不知道的东西,原本不想剧透的,但现在你如果有空,我要给你讲个很长的故事!”   ☆、带着曼丽跑路   何曰把从他带走明台开始说起,一直讲到了王天风用自己的命去完成了死间计划,“你的命数就在于此了。”   王天风沉浸在她说的故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忘了我是个算命的,过往以后的事我都知道的。”   “那你直接告诉我了日军第三战区兵力部署计划是什么?”   “……”麻个鸡,电视剧没谈到这么细节的问题啊。   何曰沉默了,王天风道:“莫要告诉我你是神女,若真有神女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华夏大地陷入战火万劫不复。”   “好了,我说实话,我是从百年之后穿越过来的,之前只有魂魄过来了,附身在别人身上,那具身体死了后我就回去了,这次连身体到魂一并过来了。书上有记下你们的事迹,我只知道大概的走向,具体细节我就不太清楚了。”何曰纠结了半晌,终究也没说实话,别人拼劲性命为自己信仰而活,你去告诉他你只是小说或电视剧别人编出来的人物,别说王天风了,就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的死间计划就代表可以实施成功,扭转战局。书中有记载,我不但死得其所,还名垂青史。”王天风的眼睛闪烁起来,似乎对这个结果满意的不得了。   何曰气得吐血,“大哥,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咱能好好活着吗,樱花号列车上就有日军第三战区兵力部署计划,到时候别急着炸,先去把东西偷出来不就行了,知道了部署相对应调整我们的反攻策略,何必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制定个送死行动!”   王天风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这是伤亡最小又安全的法子了。”   “呼。”何曰松了一口气,王天风若接受了这个新计划且能实施成功,至少能保证他、曼丽和郭骑云不会因为死间计划而亡。   “我们的战争最终胜利了吗,百年后的中国什么样的……”关于何曰所说的话,还有一些值得推敲的地方,他需要回去做一番调查后才能决定是否可以相信,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在最开始与大哥明楼相遇时就回答过了,但何曰还是认真地点头道:“胜利了,我们成功赶走了小鬼子,建立了新中国,百年后的中国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那就好……”王天风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   何曰张嘴想要和他说其实他站错了队,建立新中国的不是你们,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真的到了那时去金门后面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安全又自由。   过了几日,王天风又来了,脸上已是满满的信服,“事情和你说得分毫不差,果然明楼派人来救明台了。”就连明台和他说的话都与何曰讲的一模一样。“你若是相信了,就送我回明家吧,小时候大家也曾在一处相处过,你忍心眼睁睁看着明家人最后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么。”   “你不就是想回到明诚身边。”王天风嘲讽地一笑。   嘿,这话说得多新鲜,谁会不想回去看男友而呆在这个鬼地方!何曰严肃地对他道:“和你说实话吧,你若一直关着我,恐怕我是活不长了,只能以死脱身。”   王天风真的怒了,踢翻房间里的凳子一甩袖子就走了。何曰觉得这场景颇为眼熟,当初《还珠格格》里的皇阿玛在宝月楼里像香妃娘娘求欢不成,也是这么恼羞成怒地走掉了。老王啊老王,总有一天她也会像那幺蛾子一样扑棱棱飞走的。   要不怎么说一语成谶呢,没几天于曼丽就来了,兴奋地都有些喘了,她自己偷到了这个宿舍房间的钥匙,打开了门,何曰一踏入房间大门就跟出狱了一样,跳了,就差没找火盆来总算没在最好的年纪把牢底坐穿。于曼丽说:“原来你长这样,既是想逃,那你快走吧,若是被教官发现就糟糕了。”   何曰刚踏出一步,忽然回过头抓住了她的手,曼丽愕然地看着她,何曰坚定地说:“我带你一起走。”   多年后儿孙问于曼丽这辈子遇到了最浪漫的事是哪一件,曼丽抿着嘴笑道:“在人生陷入绝望之境,没有稻草没有浮木,她差一点溺毙在水里,这时忽然有双手抓住了我要带我一起走。”   儿孙羡慕地说:“是爷爷吗,真帅气啊。”   嗯,是很帅气,不过……   何曰带着于曼丽一路东躲西藏地往野外生存的山上进发,回城的路上有数道关卡,他们这一逃上面必定有严密戒备和搜索,从那座山上绕才是最好的路径,当年徐俨走的路线的确是最安全的,唯一不安全因素就来自于碰到了自己。   王天风站在瞭望台上,看着鬼鬼祟祟出逃的两人,不可耳闻的叹了口气,对她来说,明诚是她人生路上的同路人,但他却只是一个路人,今后不管风里雨里,好好走罢,   坐在船上时,何曰一直在给曼丽说明家的每个人,看似严厉实则心软的大姐,老干部作风的大哥,忠肝义胆的明诚还有蠢萌精怪的明台。曼丽问:“那我们去上海吗?”何曰问:“你不愿去那儿吗?”曼丽摇摇头:“我这样的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就如同金簪草风吹到哪儿就落到哪里。”何也曰神秘兮兮地笑道:“我这人呢,会算命,让我来给你测测前途。”说完也不管对方反应,就手蘸着茶杯的水在桌上写起来,“你叫曼丽,‘曼’这个字拆开来便是又四日,上帝创造这个世界花了七天,你却在重复在第四日,说明所求的一直无法圆满,在天主教教义原有的七宗罪中,第四宗就是暴怒,你的心中埋有仇恨尚未平息。曼又形容女子身材曼妙动人,第二个名字是丽,然而这乱世之中美丽的女子总比旁人吃更多苦的,想必你以往的日子很不好过。”   于曼丽怔怔地说:“你分析地很对。”   “但是你的姓很好,姓于,两横一竖勾,手持铁钩,若有人妨碍你,就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没有方框禁锢,从此就是挣脱了重围,过着简单的日子!”   于曼丽笑起来,“听着很玄乎,若如姐姐吉言能实现就好了。”   何曰道:“我们先不去上海,得去趟乡下解决一个人。”   “谁?”   “我阿诚哥的养母。”何曰拨着手中的水杯,露出了一丝恨意。   ☆、桂姨表示不服   以前在明家时,听大姐提过明诚原来的养母,被她赶走后就一直留在乡下,当时何曰看了眼信封的地址,记得模糊,但看电视时知道养母实际是日本的间谍孤狼,她的记忆一下涌现出来。   明楼与明诚已经回到上海就职,孤狼这颗棋子很快就要启用,想必她现在已经回到乡下在频频祈求明镜让她回到明家。   何曰想着心事,对坐在对面的曼丽莞尔一笑。   原以为乡下应当是炊烟缭绕绿树合抱,到了后才发现这里贫瘠得可以,几个面黄肌瘦的妇女坐在屋子前拣着菜梗,顽皮的孩童爬到树上去掏鸟蛋,何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羊肠小道上,曼丽跟在后面,何曰远远看到一幢茅草屋子,指着那道:“村里人说桂姨就住在那里,她现在去邻村收菜了,天黑了才能回来。”   “姐姐说的解决的意思是她人头剁下来吗?”   “……”曼丽,你柔柔弱弱地说出这句话真的好么,何曰从兜里掏出一包药来,“这是我在县城配的,以前训练时也有毒杀这门课。”   曼丽怔了怔:“你受过训练了?”   “是,说起来我还是你师姐呢,但我格斗真的很弱,只能靠旁门左道来解决对手,杀掉桂姨,我势在必得。”   何曰说着就翻进了桂姨的茅草屋子,不得不说这货做间谍做的还挺专业,这屋子用四面徒壁来形容丝毫不过分,连张桌子都没有,后面是土砌成的灶台,两个碗一个壶都堆在灶台上,屋子里还摆着许多茅草,不知道是用来烧的还是糊墙的。何曰摸了摸壶,发现里面尚留有一点余温,水是今天烧的,于是把纸包打开,将药粉全部灌进了壶里。完了后,还伸手指在水里搅了搅。   两个人下完了药就躲在草垛子后面小声聊天,渐渐天色暗下来,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何曰把自己身上外套脱下来顶在两人头上。踩在水坑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桂姨跑着进了屋子,将木门拴好,何曰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屋里的人热了灶,升起了火,里面的声音听着热闹,何曰心里暗自着急,难道她嫌水凉了直接给倒了?   不一会儿,食物的香味从屋里飘出来,何曰用鼻子猛地一嗅,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曼丽抬眼看看她,何曰悄声问:“饿了么?”曼丽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杯子砸到地上的声音,曼丽想要冲过去却被何曰一把拉住,何曰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蹑手蹑脚跑到窗下往里面看,只见桂姨倒在地上手脚如抽筋一般扭曲着挣扎着。何曰这才放下心来,推门进去。桂姨抬起脸,见到两幅陌生的面孔,惊叫道:“你们是谁?”   何曰立刻上前踢开她刚摸到的手枪,自己捡起来对准她。   桂姨嘴角流下猩红的血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能否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不能。”没看电视剧,反派都是死于话多么,非得解释下来龙去脉,然后被敌人逮到机会大翻盘,这种蠢事她才不会干!   何曰对准她的胸口连开三枪,被枪的后坐力震得虎口发麻,眼瞧着桂姨就要断气了,何曰还气得在一旁踹她两脚:“小时候虐待阿诚哥不说,后来还给日本人当走狗,潜伏在明家监视着明家人的一举一动,最后还在面粉厂找到了明台的录音,呈给了日本人藤田,害我明家!你个死有余辜的汉/奸!”   桂姨若还有力气,很想跳起来骂一句“放屁”,后面的事她一件也没做过!挣扎了一会儿,桂姨还是死了,死不瞑目。   于曼丽说:“她似乎很不服气。”   何曰嫌弃地回头看着桂姨,嘴上怒道:“你还委屈了是吧,再瞪眼就把你头剁了!”她说得顺嘴,不料于曼丽真的拾起灶台上的刀,斜切着扔了过去,刀锋恰到好处地割在桂姨脖子上,头与脖子立刻分开,只剩下最后的一层皮还连着。   =口=!何曰的鞋子上沾了血,倒退了两步,差点吓傻了。曼丽皱着眉头道:“我最恨狗/汗/奸了。”   何曰带着于曼丽回到了上海,这里依旧是老样子,穷人贫困潦倒地挤在像鸽子笼一般的弄堂里,富人在百乐门歌舞升平仿佛外面是太平盛世。何曰找在弄堂里找到一个招租的房间住了下来,她把包袱放下托着腮道:“王天风应当是故意放我们走的,若真想一直关着我,又何必给我钱呢,他就是嘴硬心软的人。”   “嘴是挺硬的,但心软就……”曼丽将衣服取出来,一样样叠好,不以为然道。   何曰说:“你在这儿坐着,我在附近转转。”   “姐姐,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明公馆找阿诚哥呢?”   何曰看着窗外低声道:“这大概就是近乡情怯吧……”当她看到老王时,只有重逢的欣喜,但是一想到要再见到阿诚哥,那份喜悦里却带着紧张和害怕,阿诚哥还记得她么,还像从前那样喜欢她么?   何曰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她垂头丧气地上了街,走到一间铺子前,老板守着铁炉卖烧饼,刚出炉的烧饼热气腾腾,散着面香。何曰摸出铜子来买了两个,一口咬下去,烧饼馅儿里的白糖沾到嘴里,甜丝丝的,她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一辆黑色轿车从何曰身边驶过,何曰不经意间往玻璃里看了眼,却发现上面坐的正是明诚、明楼和汪曼春。她的眼睛睁大,急匆匆把烧饼揣到怀里,拉了路边一个黄包车车夫说:“你若能追上前面那辆车,我就给你三倍的车钱。”   “好嘞。”车夫一看就是业绩小能手,两条腿叨得飞快,始终没跟丢前面的轿车。   开车的明诚看了眼后视镜对明楼说:“后面有人跟踪我们。”   明楼和汪曼春同时回头,汪曼春眯着眼道:“黄包车上坐着的似乎是位女子。”她转头对明楼似笑非笑,“难道是来找师哥讨情债的。”   明楼用手点点他道:“曼春又拿我说笑了。”   “既不是师哥认识的人,那我开枪也没事咯。”汪曼春说的轻松,手却扣下了扳机,头伸出窗户外面,对准了后面。   明楼手上力道加重,把她拉了回来,“还不知来者目的,不能随意伤及无辜。”   明诚把车开进一条人烟稀少的林荫大道上停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何曰慢吞吞走了过来,黄包车车夫早已不知所踪。明诚拦下了她道:“姑娘跟踪我们的车有何贵干?”   何曰抬起头,两只翦水秋瞳凝视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明楼走近问:“姑娘是何身份,与我们认识么?”   汪曼春在一旁虎视眈眈,没有开口。   何曰的手慢慢伸进了怀里,明诚紧张地掏出一支枪对准她,她在怀里摸啊摸,最终摸出了一块烧饼,她叹了口气说:“烧饼都压碎了,不好吃了。”仿佛有天大的委屈一般,她眼中凝聚起水雾,金豆子一颗一颗滴在了烧饼上,何曰攥着饼道:“大哥,当初说要修成喜鹊状的那盆栽修好了么;阿春,当初送给你的大哥的手帕还留着吗?”   这一瞬间,三个人皆呆住了,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汪曼春松开暗扣着扳机的手指,颤巍巍地问:“你是谁?”   “阿春,你当初躲在明公馆时就睡在我旁边,睡沉了总用手指绕着我头发转圈,每次我把你闹醒你都保证不再揪我头发,但是一睡下去又会故技重施,尽管这样我也没舍得把你踹下床或是换一头睡。”   “阿香?”   “我向你保证过无论我在哪里,只要知道你受委屈了,我都会赶来拼命保护你。对不起,我食言了。”   如果前面的话还让汪曼春保有三分怀疑,如今却完全相信了,那番承诺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一直埋在心底。后来阿香死后,明楼扔下她去了法国,多少次夜里她绝望地想自己还能更悲惨一点么,若到了最惨的时候,阿香的魂是不是就会回来护着她。   自从跟了日本人,这么多年了,她再也没有哭过,原以为自己已经炼成了铁石心肠,如今却泪水涟涟,果然老天看到她活成这幅狗样子就让阿香回来了,尽管变了一副模样,但是那说话的眼神和语气都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何曰拽着衣角咬着唇对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的明诚问道:   “当初说要娶我,如今可还算数?”   ☆、晚餐小姐,嫁给我好吗   明诚的嘴唇动了动,表情似哭似笑。何曰点点头,轻声道:“嗯,十年了,阿诚哥后悔也是正常的。”她低着头,一副受到委屈的小媳妇样子。明诚抬起手抵住胸口,在她死后的十年里他把所有的念想都封存在心底,光阴变作枷锁将它尘封,透不进一丝光来。何曰的那句话如一柄利剑将枷锁劈开,排山倒海的思念眷慕摧枯拉朽一般,他忘记了言语忘记了表情,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诗——八千里路云和月。   何曰看见他的眼睛一点一点泛红,她的手轻触明诚的肩膀,却被他紧紧抱住。明诚哽咽道:“为你,千万年都算数!”   就在何曰被他抱得几乎要窒息时,明诚忽然放开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天鹅绒盒子,单膝跪下。何曰惊得瞪大了眼睛,站在一旁的明楼和汪曼春也一副见鬼的表情,明诚惨然一笑:“自从你去了以后,钻戒的盒子便从未离身过,若有天你回来,我就把它套在你手上,不再让你离开半步。”   “晚餐小姐,嫁给我好吗?”   这场求婚来得猝不及防,但何曰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把矜持抛到十万八千里远道:“好好好好!”   明诚把戒指套在她手指上,用力推了一下,戒指没套上去,再推一下,依旧没用。何曰干咳两声,讪笑道:“我现在身体的手指好像粗了些……”   “……”   汪曼春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扯下来,把坠子摘掉后递给明诚,明诚用链子串起戒指戴到何曰的脖子上。何曰迎着风叉腰大笑,拍着汪曼春的肩膀说:“老子也是有老公的人啦哈哈哈。”   单身汪表示刚和基友重逢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明楼忽然对她说:“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都是……”何曰自然地接道:“耍流氓。”她忽然反应过来,“诶?!这句话时人民币封面人物说的啊,你怎么会知道!”   明楼笑而不语,其实在何曰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明楼之前,明楼已经注意到这个小家伙了。那时何曰拎了两壶酒,单腿跨在一个板凳上边啃鸡腿边看何大仙调戏窑子里的姑娘,何大仙被她盯得毛骨悚然问道:“你看我作甚?”何曰笑嘻嘻道:“看你耍流氓啊。”“什么耍流氓?!”何大仙急了,“我这是跟紧潮流自由恋爱你懂么!”何曰一抹嘴边的油道:“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家里的小丫头也长大了,要嫁人了。明楼的视线忽然凝聚在汪曼春的身上,原本她专心致志地看着何曰与明诚互动,感受到明楼的视线后转过头对他粲然一笑,情报处汪处长的狠厉瞬间褪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骄纵单纯的曼春。   阿诚问:“你刚到这世界来?”   这话说得多新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刚出生呢,何曰答道:“来了有不少天了,先在湖南住了几日,解决了一些事情才回上海来。”   汪曼春听闻后一怔,问道:“为什么在湖南住,去那做什么?”   何曰有些踌躇,为了曼春好也应当要把她拉出日本人这摊污泥,可是毕竟事关国家大事,直接告诉她实在太轻率了,回头翻起脸后岂不是要一锅端了军校。就在她犹豫怎么回答时,汪曼春又问道:“你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为何样子也和以往不同了?”她在何曰的脸上狠捏了两把,确认这不是做梦才肯罢休。   何曰严肃地抬起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我也就告诉你我身上最大的秘密。阿春,其实我原本是个党员,正因为有党的正确领导方针和强大的信仰,我才得以死而复生,获得救赎。这幅面孔就是党赐予我的新皮囊,向着更快更好更棒的明天发展!”   汪曼春抬起头,惊诧地问:“你是哪个党的?”   何曰又纠结了,是把曼春拉到在后世交党费的那个党还是拉到现在正在服务的这个党里去呢。她偷偷瞟了眼明楼,明楼也在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真的第一次听说她属于某个党组织的。得,一个都指望不上,大哥你还能演的再逼真些么,奥斯卡真的欠你一座小金人。何曰抓着头说:“阿春,你我是朋友,所以我今天豁出去直说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妹,就别再帮日本人做事了,我也不从民族大义来劝你,只说一句那些人岂是好相与的,到时候把你连人带骨头一并吞了,办点渣都吐不出来。我死了后十年没有出现,因为我到了一百年后的中国,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事,这个仗没打几年就要结束了,日本人也要滚回小岛去了,你跟着他们一点好处都拿不到。”   “你是哪个党的?”   “……你要抓我么?”何曰表面上害怕,心里却有着一丝笃定,也许在别人眼中汪曼春心狠手辣的人,自己却知道她只是太缺爱了,没有爱,便只剩下恨了。   汪曼春看了她半天,忽然噗嗤笑出来,“如今也只有你敢这么劝我了,阿香啊阿香,过了这么些岁数,你的脑袋还是没长,这样的身份也能随便对别人说。”   “你又不是别人。”何曰嘟囔道。   明诚方才差点惊得跳起去捂住何曰的嘴,如今紧张地盯着汪曼春随时抽出放在胸口里的枪。   汪曼春一扬头断然否决:“我不离开日本人。”何曰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谁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除非……”   “除非什么?”就连明楼也忍不住问道。   “除非师哥娶我。”   “呃……”何曰摸摸下巴,忽然发现这其中有bug,汪曼春要明楼爱她娶她才愿意和他有共同信仰,但明楼要曼春和他有共同信仰才愿意娶她,反正不都是这两步骤么,先后顺序有那么重要吗,谁吃个亏让个步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明楼没有说话,汪曼春冷笑道:“就知道师哥不愿意,我要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特高课南田课长。”说罢,她就上了轿车,明诚一惊,下意识地掏出枪,对准车胎就要射。何曰与明楼却同时将他拦下。   明楼若有所思道:“她不会去特高课的,南田洋子今日不在上海。”   ☆、77   “那阿春去哪儿了?”何曰问。   明楼摘下手中的皮手套望着远处道:“曼春小时候同我闹别扭,每次都撂下狠话说要去同大人告状,但总是藏到角落里等我找到她哄哄她便开心了。”   “咱们也回去吧。”不知为何,陷入回忆的明楼叹了口气。   “大哥……”何曰脚下未动。   “嗯?”   “车被阿春开走了,我们回不去了……”   “……”   好在地段不算偏僻,走了一会儿便回到市区里,三个人坐了挤上一辆电车,明楼看着像第一次乘坐交通工具,被挤在人群里夹着公文包好不适应,他的长大衣被其他乘客蹭来蹭去,干脆把大衣扣起来。何曰看了,捂着嘴偷笑,明楼问她笑什么,何曰道:“大哥的衣服还是敞开来好看。”扣起来……有点紧了……ORZ   明楼又问她:“你刚刚和曼春说从一百年后来的,是骗她的吗?”   何曰促狭一笑:“大哥觉得是就是。”   明楼凝视着她,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都有,就连起死回生也能发生,方才他试探着说了何曰在认识他之前说的话中的上半句,她也能自然地接过下半句来。若复生这种事都有,那从百年后再过来也就不稀奇了。   到了76号,属下来报告说汪处长交代了今明两天的工作,有事去外地了。明诚问:“难道真去找南田洋子告状了?”   何曰瞪了他一眼,“阿春出卖谁都不会出卖我。”   “你知道她去哪了?”明楼问。   属下摇摇头,“汪处长请李秘书定了张下午的车票,我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三个人从76号出来,何曰想了一会儿道:“她是不是去南京了?”   “也许吧。”   “大哥不去追吗?”   明楼一如往常一样顺手摸着她的头,“我这边的工作太忙,抽不出空去南京。”   是挺忙的,又得应付临时政府的事,又得同时管重庆和延安方面的间谍在上海的地下工作,每日过得是步步惊心。何曰想起十年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听明楼又道:“更何况,我也娶不了她,大姐不会允许她进门,她现在站在日本人这边,与我背道而驰。”   何曰想起了电视剧的结局,最后大姐和曼春都死了,曼春甚至是被明楼和明台亲手打死的,她深吸一口气说:“大哥阿诚哥,找个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我想和你们说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何曰自认为自己是个智商不高的人,不然上辈子也不至于死的那么冤,所以光靠自己她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改变原有剧情,唯有简单粗暴地剧透,让他们自救好了,大哥从小吃了三十二颗机智豆,肯定能想出办法。幸好刚看完电视就穿越了,不然记不得剧情了多憋屈!   明楼听她说完后的确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身上所有的身份都被何曰一口揭穿,他静默了一会儿道:“计划虽付出了代价,却也都成功了。”   “大哥,多少条性命赔进去了,才换来了这成功。”   “敌人已把中华逼至绝境,我辈唯有用血肉之躯来顽抗,换一个计划还是会有受伤有牺牲。”   “大哥你……”何曰腾地站了起来。   明楼安抚的把她按回椅子上,“既然知道了这些关节点,我便会注意不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也一定会保住大姐。”   “那阿春……”   明楼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明诚出去,尔后才含着笑说道:“你所有的事都知道,却不知道曼春是我最后的底牌?”   “诶?!”   “曼春其实也已投靠重庆,直接受我管辖,代号为毒蔓,即便是重庆方面,也没人知道毒鳗的身份,她自己也不知道毒蛇是谁。”   何曰听着似乎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曼春现在就像一座孤岛,除了你和她单线联系外,没人知道有这张底牌,她也不知道你就是她上线?”   “我们的阿香真是冰雪聪明。”明楼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她,“在我没有给她下达命令之前,她继续做着情报处处长,帮日本人做事,也会杀掉我们的同志。”   “那你为什么就连阿诚哥都没告诉,却告诉了我?”   明楼一笑,“若任何一个人知道了这张牌的存在,都可能在遇到危急关头时牺牲掉她,包括阿诚,唯有你不会。”   =口=!妈呀,这和剧里演得不一样啊!何曰一时语塞,忽然意识到难道因为她十年前的穿越,已经改变了一些事?   “大哥,那你们就这样耗着,可能这辈子都不你能结婚?”   明楼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他对何曰道:“婚姻只是一个形式,通过契约让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我与曼春认识二十数载,若多年的感情不能让我们相濡以沫,那婚姻又有什么作用呢?保住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比任何事任何人都重要,包括曼春,包括我。”   “阿春现在去南京了,大哥也任由她去吗?”   明楼大笑起来,“阿香啊阿香,你毕竟不了解她,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任性地活着了,我告诉你她会在哪。”   何曰把头凑过去,明楼却道:“也罢,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明诚把车开过来,两人上了车,路两旁的行人不断后退,不知过了多久,车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何曰抬头一看,是董家渡天主堂,何曰跟着明楼下车,走了进去。汪曼春跪在主的面前低着头双手抱着拳头闭眼祈祷,有人走进去看到她身上穿的制服又犹犹豫豫退了出去。等她祈祷完后,睁开眼转过身便看到了明楼,她笑道:“师哥又找到我了。”   明楼无奈地说:“谁让你一直都只躲在这一个地方。”   汪曼春亲密地挽起何曰的胳膊,对她说道:“我和这儿的神父说好了,他们同意接办你的婚礼。”   “我的?”   “是啊。”汪曼春点头,“你不是答应嫁给阿诚了么,我得把你的婚礼办好,让阿诚不敢小瞧了你,对了,你的嫁妆我全包了,别担心。”   她抬眼,看了眼明楼,笑容里有了一些怨忿和无奈,“就知道师哥不会松口娶我,家里只要还有明镜那个母老虎在,我就嫁不了人。但我总得把你风光地嫁出去啊。”   何曰听着一阵心酸,偷偷瞟了眼明楼,想起在房间里明楼最后对她说的话:“若你讲的都会实现,那战争十年内便结束了,到时候曼春的身份自然可以公布天下,两家的恩怨毕竟不是曼春造成的,大姐……会理解的。”   但愿战争早点结束,有情人终成眷属。   ☆、好,我们回家   何曰还是和于曼丽住在弄堂里,明诚让她回家住,何曰却不愿回去,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明家现在又有了一个阿香,她就觉得自己的位置被代替了,更何况她回明家了,曼丽一个人住在外面多孤单。   对此,明楼充分表示尊重何曰意见,“孩子大了,想在哪睡就在哪睡,不必多操心。”   何曰一滴汗流了下来,“大哥,你现在说话真像我爸。”   明楼笑着问:“那谁是你妈妈?”   “……”   何曰回来的事还是要告诉明镜,当初何曰死时明镜伤心了很久,能好端端地再回来毕竟是喜事。明诚没和明镜解释穿越的来龙去脉,只说何曰又复生了,明镜惊得立刻让明诚把何曰带回明家,坐在沙发上,拽着她的还没说话,眼眶就红了。何曰从沙发上站起来,又双腿跪下,所以郑重地说:“一直觉得大姐是长辈,所以遇到了事情总想先和大哥阿诚哥商量,不敢告诉大姐,怕被教育被责怪,却忘了大姐这样关心我。大姐,我错了。”   明镜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摸着她的脸眼里尽是慈爱的目光,“原本我还担心阿诚这辈子都要孤身一人了,没想到上天怜惜,还是让你们重逢了。”   何曰扬头,冲她傻呵呵一笑,心里默默道:这倒不用担心,有大哥在,阿诚哥肯定不是孤身一人。   另一个阿香从厨房里出来,把菜在长桌上布好,何曰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响,拉开椅子坐下来。刚要夹菜,明诚却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手背,何曰瞪圆眼看她,明诚说:“现在吃饭都不洗手了?”何曰嘴一瘪,只好站起来去洗手。   回来后,只见明诚给她舀好了汤盛在小碗里,何曰伸着脖子边看紫砂钵边道:“你没有给我盛大虾。”   明诚手里动作加快,“你不是总说吃鱼虾烦人么,我在给你剥壳,剥完就送你碗里。”   何曰笑嘻嘻地把糖醋排骨夹到他碗里道:“阿诚哥吃。”她自己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肉质爽嫩,甜而不腻,不由得夸赞道:“阿香好厉害,这个排骨和之前在归云堂里烧的一样好呢。”   阿香上完了菜,也坐在桌上吃了起来,听了她的话道:“这排骨就是归南先生送来的,他听说大小姐爱吃,就每日让归云堂的活计打包了送到家里来。”   “咦,归南哥回来了,又重新在追咱们大姐了?”   明镜细长的眼睛朝她飞了个白眼,道:“就你这小丫头话多。”说完后似乎还不解气,又轻哼了一声。然而脸上却飞起了淡淡的红晕,何曰与明诚交换了一个眼色,偷笑起来。   明楼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严肃地说道:“大姐被人追你们就要笑,那等将来和归南哥结婚,你们还不得笑上天。”   明镜气得朝他怒嗔道:“你怎么说话的!”   饭吃到一半时,明镜忽然又想起了明台,叹了口气道:“这个年,明台怕是要在香港过了吧。”   明诚抬起头偷看了眼明楼,明楼笑着说:“明台前两天还发来电报,说想在学校里温习功课,好准备巴黎的考试。”   “明台真是个好孩子。”明镜夸赞了一句。   明诚默默低下头吃菜,也只有大姐会相信明台用功读书了。   何曰回到家里,看到曼丽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于是敲敲她的门走了进去,“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曼丽靠着椅背看窗外的路灯,她轻轻道:“我觉得自己每天就这么活着真是没意义。”   “这话怎么说的?”   “我以前做过一些错事,但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可是一想起往事,心里就空荡荡的。来上海那么久,我还没有找到一份差事,只会给姐姐添麻烦……”   “打住!”何曰也搬了一个椅子过来,大有一副知心姐姐要和她详谈的架势,“你心里想的我再了解不过了,你这纯粹是空虚,灵魂上的空虚,人没有个信仰,说得通俗点,就是没有个念想就会变成你这样。话说回来,你找的那些差事,什么在洋人餐厅里做服务生,帮人补衣服,都浪费了老王把你训练出来的才华。”   “那我还能做什么呢?”   何曰想了想,“要不我带你去见见大哥吧,作为一个大官,走走后门安排个工作什么的还是很方便的吧。”   曼丽细声细气地对何曰说:“谢谢你。”她如白玉般的颈子看得何曰我见犹怜,美人的杀伤力实在太强了。   明楼收到何曰的拜托后把她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一番详谈后,曼丽走出办公室,表情轻松了不少。何曰走过去好奇地问她明楼答应给她什么工作了,曼丽道:“明楼先生说我既是受过专业特工训练,很适合做一名地下党,用自己的本事为国家做些事。”   这算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吗,“这算什么好工作啊,那你留在老王那不也一样,不行,我找大哥去。”何曰转头刚要走,却被曼丽拉住了,曼丽对她道:“不一样的,我答应了明楼先生的提议。”王天风总用她的过往作为把柄要挟她,所以她才那样害怕想要逃跑,这个明楼先生看起来很不一样……   “明楼先生说这几天就会对我做特训,然后就会交给我一项重要任务。”   “什么任务?”何曰好奇问道。   曼丽摇摇头:“明楼先生没说,不过我要搬出了,他让你尽快回明家住。”   何曰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缠着明楼不停地追问曼丽的任务,明楼被她逼得烦了,撂下一句:“去火车上偷一样文件。”何曰被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那原来的程锦云就不会出现了,到时候与明台火车上相遇的……曼丽?!   何曰走出76号后,与明诚撞个满怀,明诚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替她掸掉裙子上的灰。何曰拾起两张票来问:“这是什么?”明诚清咳两声道:“电影票。”“是要请我看吗?”明诚道:“原本是要给大哥和汪曼春的,但……我们两去看吧。”   两人走到电影院的门口,何曰看到墙上挂着电影海报的女主角竟然是蒋苏离,她惊喜地回过头道:“蒋苏离真成电影明星了。”   “嗯,观众都说她哭戏了得。”   何曰从脖子上挂着木盒子的小贩那买了香糖和瓜子,拐着明诚进去,“阿文和阿武最近怎么样了?”   “明钦文接到差遣去了北平,明钦武现在在苏联读书。”明诚似乎对这姐弟两芥蒂颇深,不愿多谈。   两个人并肩坐在椅子上,何曰好不适应这个时代的电影,画面是黑白的,剧情单薄,她看了一会儿便困了,倒在明诚的肩膀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不沉,还做起了梦,梦里的她把来到这个时代的事又经历了一遍,往事一幕幕就这样呈现在了眼前,一切都宛如发生在昨天,却又那样不真实。   被何大仙救了,明楼捡她回家,明诚教她格斗术,被明镜罚跪,给明台炒板栗,被王天风绑架,和汪曼春一起喝酒,被明钦文武姐弟捉弄,与归南相亲,路遇逃家的蒋苏离,和郭骑云一起入湖南军校,再穿回去时把于曼丽拐跑……一晃这么多年了。   一阵骚动把何曰吵醒,她揉揉眼抬起头,明诚在一旁拉起她的手说:“电影结束了,我们回家。”   即使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的虚幻,身边人却是真实的,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笑容疏朗明净,是后半生都和她一起牵手回家的人。   “好,我们回家。”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第一天大结局撒花~其实已经全部交代完毕啦,因为阿香的努力,每个人都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还有番外啦,目前定的是明楼何曰的番外,何曰婚后番外(届时老王会出现的)容我先缓缓,过几天再更番外~ 感谢2015年小天使大太阳们陪我走过的这些日子,码字的一路有你们同行,很幸运很幸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